谢桢轻轻地将年儿揽在怀里,让其好生发泄了一回,待他哭声渐弱,这才开口劝慰。
“所以,你要好好求学,如若你娘亲来接你,问起你学业,你总不能告诉她日日迟到的事吧!”
年儿立刻收干眼泪,狠狠地抹了抹眼眶,眸中全是坚定的神色,打定主意好好学习,待娘亲回来时,定要叫她刮目相看。
这一改变,刹那间令祭酒等一众先生震惊无比。
这一批入学的学子,年儿年纪最小,但天赋最强。
原先他心神不属,迟到懈怠,惹得先生们摇头叹气,以为他朽木不可雕也。
认为他是借了摄政王的光,才能入这大辉最好的白马书院求学。
可一旦他全身心投入学业,局势立刻出现大变。
年儿在一众学子们中独占鳌头,先生授课的内容,一遍便能成诵,君子六艺,样样学得最好。
先生们日日在祭酒跟前表扬年儿,说他是自己平生所见天赋最高的人。
一时间,年儿在白马书院风头无两。
难得的是,年儿对于那些溢美之词,置若罔闻,不予理睬,只专注于自己的学业。
他打定主意,要娘亲来见他时,向她禀报自己的成就。
姜殊暖忍了又忍,在发现摄政王已知她下落的时候,连一秒钟都不想再忍耐,飞一般赶往白马书院。
姜殊暖和崔氏赶到白马书院的时候,正赶上书院明日休沐,故而书院门外停满了来接学子们的马车。
摄政王府的管家来得最早,他站在马车旁,伸长脖子等着自家小主子。
但是,他心里打鼓,这次不知道能不能接回小主子。
自打护国夫人离开后,小主子便记恨上了王爷。
去了书院后,再也没有回过王府。
每次书院休沐,王爷都派他早早来接人,可每次都是空跑一趟,别说接不回小主子,便连他的人影也见不着,可王爷还是次次派他来接。
可哪次都是谢四公子现身,对着他缓缓地摇一摇头,他只能叹着气,驾离马车。
一次又一次空着马车回到王府,看着等在二门外摄政王寂寥的身影,以及那初亮后暗的眸光,他都忍不住泪如雨下。
王爷太可怜了!
夫人离世后,王爷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日日烛火燃足半宿,凌晨又早早起身上朝。
夫人在时,她虽然不常出苍梧院,但整个王府生机勃勃。
王爷虽然脸色很冷,但偶尔还能见着笑容。
作息也极为正常,一日三餐都有护国夫人亲自料理,王爷心情好,用得也多。
可如今,一桌子菜,像是根本没动过,王爷便搁了箸。
连他这个下人看得都心疼得不得了。
整个王府,寂静得像是一片荒野,死气沉沉。
下人们干活都提着心,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耐心又焦急得等待着,还有半个时辰,学子们才会陆续出来。
可他的眼珠子突然瞪得大大的,年少爷,像一支箭矢般从书院里射了出来。
他的心狂跳起来,兴奋到极点,小主子终于肯回王府了。
他赶紧迎了上去,刚刚咧开嘴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年儿已经嗖得一声从他身边跑过。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飞上了大长公主的马车,整个人瞬间怔愣当场,彻底傻掉,一颗心重重地跌进谷底。
年儿飞一般跨上马车,正想一头扎进姜殊暖的怀里,却被边上的崔氏拉住。
“啊呦,小祖宗,慢些,慢些,别冲撞了你娘。”
年儿和姜殊暖早已泪流满面,年儿慢下速度,紧紧地抱住她,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娘!”
姜殊暖的心像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地直淌。
“年儿,对不起,对不起,是娘亲的不是,害你受苦了。”
自打年儿出生,母子俩便相依为命,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两人好生痛哭了一番,还是崔氏劝道,说姜殊暖不能哭了,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意。
“娘,您再也不能抛下年儿。年儿可以没有爹,但绝对不能没有娘。”
一句话,让姜殊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最后崔氏板了脸,姜殊暖才收了泪。
问起年儿的近况,他将书院先生们对他的评价,告诉了姜殊暖,顿时令她笑开了颜。
她就知道,年儿像她,聪慧至极。
“你是娘亲的孩儿,自然聪慧无比,只是切记不能依赖天赋,而不思努力,须知一分天赋还得靠九十九分的勤勉,方能获得成功。”
年儿眸中光彩大盛,大声回答,“是!”
母子俩依依不舍说了好些话。
姜殊暖这才惊觉书院并未下课,年儿怎的能出来?
“是祭酒放孩儿出来的,祭酒说孩儿近来课业出色、态度端谨,特奖励孩儿提前半个时辰下学堂。”
年儿心底最感谢的人还是谢桢,是他告诉她娘亲还活着的消息,也是他兴冲冲地告诉他娘亲来书院了,还是他替他向祭酒求情,祭酒才提前放他出书院。
姜殊暖这才松了口气,她真担心年儿为了她,坏了书院的规矩。
眼前下学时辰到,周围的学子越来越多,马车却越来越少。
姜殊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虑。
“年儿,听说你再没回过王府?”
年儿抿了抿唇,半晌才点了点头。
姜殊暖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坏蛋,你父王待你不差,你岂可如此翻脸无情?”
年儿委屈地道,“他,他害了您。”
姜殊暖叹了口气,“我如今不是好好地在吗?你误会王爷了,必须亲自向他道歉。”
年儿大眼睛里噙着泪,在姜殊暖逼视下,终于缓缓点了头。
“今日便去,好生说话,同时告诉王爷,你要跟着外祖母一起,住在长乐郡主府。”
皇上赐的府邸不可不住,她只能选择回到夫子后巷居住。
如此也好,崔氏便跟着她住到后巷,前巷的护国夫人府便让姜父居住,前日收到消息,姜父也快回京了。
父亲回的及时,还能赶上中秋节。
年儿一听要回王府,便有些无精打采,娘亲又不在,他又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还回去干么?
但听到下一句,眸光大盛,“娘亲,您现在是长乐郡主了?”
姜殊暖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崔氏道,“这是你的外祖母!”
她的身世有些复杂,还是以后解释,先认人!
年儿虽然疑惑,还是跪坐着恭敬地行了大礼。
崔氏满眼含泪,一个劲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又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一块和田玉玦,往年儿手里塞。
年儿接过玉玦,慎重其事地挂到身侧,看得崔氏又是好一番感动。
书院门前的马车陆续都离开了。
最后,又只剩下孤零零的摄政王府管家。
他悲从中来,泪水喷涌而出,不断用袖子擦拭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管家,还回不回去?”
蓦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管家腾地抬头,自家小主子正站在自己跟前。
他的一颗心开心到起飞,立刻连声说,“回,回的,主子,咱们立刻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