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夫人是一大早入的宫。
英国公受幽王所托,叮嘱夫人进宫劝皇后多关心大皇子。
没进宫之前,英国公夫人对自家老爷的说辞,不屑一顾。
哪有不关心孩子的母亲?皇后怎么可能忽略对大皇子的教养?
可入宫之后,皇后的表现彻底震惊了她。
“娘娘,你已经一旬未见大皇子了?”
初听到这个消息,英国公夫人怎么都不肯相信。
皇后面露尴尬,却振振有辞,“母亲!本宫忙于照料皇上,事无俱细,不假他人之手。
大皇子身边宫人众多,且皇上只他一个皇儿,宫人哪里敢不尽心?自然是事事妥当的。”
一听皇后的话,英国公夫人便气恼地深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从小养在老国公夫人跟前,被彻底养废了。
老国公夫人是继室,庶女出身,眼界不宽,原配过世后,娘家便嫁了其庶妹入门,美其名曰【照顾幼子】。
可她哪里懂得照顾孩子?只一心扑在老国公爷身上,不叫任何姨娘爬床。
如今皇后的作派,可不正与老国公夫人如出一辙?
当初她便不同意,将长女交给老国公夫人抚养,但架不住老国公爷年老失智,听信了老国公夫人的话,强行将长女抱走,令她痛苦了好些年。
直到长女十二岁,要婚配前,才送还他们。
可那时,长女已经被养成了拘谨、腼腆的性子。
她以为,长女只是性子不好,可如今看来,竟连行事风格都同老国公夫人一模一样。
长女,并不适合做皇后。
眼界、心胸、格局、手段,都不足以支撑这个位置。
可能怎么办呢,她是自己的女儿啊!
“娘娘,照料皇上本没有错,但你亦不可疏忽了对大皇子的教养,谁家母亲一旬不见自家孩儿的?宫人们照料,能同母亲一样吗?”
英国公夫人苦口婆心,可她瞧着皇后的模样,根本没往心里去。
“母亲,本宫晓得了。这个时辰,皇上该服药了,本宫先去熬药,您先坐坐。”
说完,竟不管不顾地自行离开了,惊得英国公夫人瞪大双眸。
好在,为了看顾英国公夫人,皇后将从娘家带来的婢女莹月留了下来。
英国公夫人从莹月口中得知,大皇子真正的处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荒唐!为了男人,连儿子也不要了!!!”
英国公夫人出身将门,虽嫁入国公府,磋磨的好些年,脾性收敛了不少,但遇事时,原来的禀性又暴露了出来。
莹月吓了一大跳,即刻阻拦,“夫人,有些话万万不可出口啊。”
英国公夫人自知失言,可心里的无名火怎么也散不了,她腾地站起身,“走!带我去看看大皇子。”
大皇子寝宫凌庭馆靠近皇上的起居殿,离中宫亦不远。
走到宫外,便听到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英国公夫人的脸色柔和了下来。
“大皇子可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句的意思?”
“太傅,本宫知晓!此句的意思是【孝敬自己的长辈时,也应时时记得其他与自己没有亲缘关系的老人。在抚养教育自己的儿辈时,也应记得其他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说得好!大皇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万千子民皆为您的【老】与【幼】,望您记得今日的话,时时将他们放在心上。”
“尊太傅教诲!”大皇子恭敬地起身,向着太傅行了一礼,坐下继续学习。
英国公夫人的眼眶泛起了红潮,多好的孩子啊,如此优秀端良。
她打定主意,既然皇后不护他,那么护住大皇子的事,便由英国公府来做吧。
英国公夫人是陪大皇子一起用了膳才出的宫。
离宫前,她特意又去了皇后宫,淡然地向皇后提议,自己要送人入宫伺候大皇子。
皇后想一想便答应了,她实在无力照料大皇子,母亲不放心,便派人照料吧,正好省了她的心思。
英国公夫人见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气得转身就走!这个女儿,没救了。
离宫前,她看见丽贵嫔脱簪请罪的场景。
丽贵嫔着素衣、散着发、赤着足,站在草席上,盈盈下跪,双眼含泪,神色哀泣。
“陛下,臣妾错了,臣妾入宫早,不知侯府竟夺媳嫁妆。是臣妾疏于管教,令娘家犯下大错。陛下,臣妾错了,望陛下开恩!”
丽贵嫔身形瘦削,一身素服显得她格外单薄,巴掌大的脸上爬满了泪水,纤细的腰肢隐在宽大的袍服下,显得格外脆弱。
涉及皇家之事,英国公夫人不便久留,加速离开。
可丽贵嫔下跪的场景,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中。
她总觉得哪里怪异,却又说不出来。
皇上解决了恤典的事情,正兴致高昂,骤然听到丽贵嫔脱簪请罪的事,脸色瞬间阴沉地滴得出水来!
汪逸舟进殿躬身请着示下,“陛下,丽贵嫔跪在殿外!”
康宗面无表情,沉吟片刻后下了圣喻,“让她跪着,不管她知情与否,总是享了娘家的供奉,也该受点罚。”
他不信丽贵嫔不知侯夫人的真实身份,却依旧欺瞒他是小商贩的女儿,其心可诛!
正好借机敲打一番,别因有了他的恩宠,便忘乎所以。
汪逸舟面无表情,恭敬地退下。
康宗依然与幽王聊起国事,兴致勃勃地谋划起兵部的发展。
深春近夏,日头一日比一日烈,没过多久,丽贵嫔便出了一身汗。
她原以为,皇上很快会出来解围,但看来是她错了。
想来,皇上对娘家欺瞒他姜殊暖的真实身份,是介意的。
否则也不会如此冷着她。
她心知不妙,也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脱簪请罪,主动请罪总比事后降罪来得好。
汗水不断从发顶渗出,日头照得她头晕目眩,小腹处传来垂坠感,她心道不妙,咬牙坚持着。
汪逸舟一出殿,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到丽贵嫔的身上。
丽贵嫔看到汪逸舟,以为皇上有旨意,一下子没忍住,泪水哗地一声涌出,伤心得不能自已,却强忍着不叫泪水滴落,其姿态柔弱地叫人心疼。
汪逸舟只瞧了一眼,却又返身入了殿。
殿内,康宗依旧同幽王谈着话。
汪逸舟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禀报,“陛下,丽贵嫔已跪了一个半时辰了。”
康宗原本想让她跪足两个时辰,倒是幽王劝了他。
“皇兄,今儿日头大,丽贵嫔也受了教训。”
见幽王替丽贵嫔求情,康宗想了想便让幽王宣旨叫起。
一身素衣的丽贵嫔,跪在殿前草席上,正哀哀哭泣。
见幽王来到,丽贵嫔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挺直了身子,声声哀泣。
“陛下,求您宽容,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不问缘由,随意收下娘家给的银两。是臣妾错了,臣妾愿意赔偿弟媳所有的损失。”
丽贵嫔话语诚恳,小脸上满是泪痕,却因久久见不到康宗的身影,一颗心刹那深入谷底。
皇上,竟如此厌弃她,连见一面也不愿吗?
“皇上口谕:丽贵嫔疏于管教,导致定远侯犯下大错,故勒令禁足三月,静思己过!”
丽贵嫔脸色瞬间煞白,僵硬地躬身谢恩,下一秒,一头栽倒在地。
汪逸舟眼疾手快地上前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