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先擒王,尤其是在敌众我寡之时。
“中秋之乱”带给我们血的教训,也令我们痛定思痛,演习过无数次如何对敌、如何逃生。
今夜,不过是又一次实践。
那里正未曾想到毒药和烈焰未能将我二人困死,惊慌之下出声:“快,快快,擒下这二人再……说。”
说字未落,我的双鱼已横在他的脖颈,雷子也持刀抵在他的左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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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正的惊骇中,我反手将他推给雷子,径自向前冲去,扫清前路,雷子拖了里正紧随其后。
抢了马匹,待要去向码头。
未至街心,早有五六个禁卫来迎。
甩出十余枚袖箭,逼退来敌,与禁卫汇合。
话不多说,直奔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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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之上,远远地就瞧见火光四起。
两艘渔船上的禁卫正与敌众激战。
雷子将刀往前一抵,里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住手……住手,退后,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携了里正,退回渔船,快速驶离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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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里正仍不曾归来,但四只小渔船在晨辉中驶出永宁偏僻的港口,直往宁水帮水道。
船行的第二日晌午,水道越来越窄,众人皆知,离宁水帮失踪之地越来越近。
转过第二道河弯,水流越发湍急,但眼前的空气反奇怪地渐而稀薄,令人喘不过气来。
如此险地,怎会有人在此行船?
为了生计,贫穷的渔民不惜铤而走险。
只道是富贵险中求,反求而不得丢了性命。
性命二字让我突然意识到,他们哪里是梦求富贵,不过是在夹缝中求取一线生存而已。
都是些可怜人,为了养家糊口,才来此凶险之地搏命。
眼睛、鼻子有了不舒服,不过三两息,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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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水域深处又行了二三十丈,浑身都有不舒服之感。
只觉头重脚轻,身上奇痒。
回头一看,雷子等人和我的情形相差无几。
四船人,不用叮嘱,立时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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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越来越慢,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焦火味和说不分明的奇臭。
死一般的沉寂中,两岸的焦黑和水里的乌黑带着令人恐惧的诡异,慢慢靠近船头。
我头皮阵阵发麻,皮肤骤起鸡皮疙瘩,禁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戴面罩。”雷子大声吩咐,“戒备。让船走得再慢一点,船与船不要靠得太近。”
整个水域,除了流水声,一片骇人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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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条船缓慢地分散开来,必须大力倒划才能让船放缓行速。
千辛万苦之后,总算顺利驶入狭窄之处。
水流越发湍急,船夫们全都涨红了脸,船桨用力地拍打着水面,一个时辰之后,第一条船上的人发出了惊呼,有人走到船尾,打出停船的手势。
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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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头有人呕吐起来,船尾的人也呕吐起来。
“我先过去看看。”雷子指挥着我们的小船靠近第一条船,我欲一同前往,他沉着脸摇了摇头。“小姐,请让雷子先去看过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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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刻之后,雷子返回。
他似也剧烈地呕吐过。
“前面的水路已经堵死,看上去有七八条小船,全部焚毁。船里和水里尽是焦黑的浮尸。”话音刚落,他又是一阵干呕。
在水里泡了两月有余,与其说是浮尸,不如说是一堆堆已经完全分不出人形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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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里正的话。
那日脱险之后,连夜审问。
在三个月前,有人持幽泽宫廷“灼”字令牌前来。
吩咐他两件事,一是宁水帮船只失踪一事不得过问,若有人生事,处死便可。
二是若是有人向他打听宁水帮船只失踪一事,处死即可。
我等来永宁没两日,他便知情。
见我等久查不走,方设下此局。
问他,远在沸景皇城的呼延灼为何独独针对永宁小小的宁水帮,他并不知情。
临死,也没说出有价值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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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冤家路窄。
又是呼延灼。
他的出现,绝非偶然。
而且,一定不会是小事。
那么,师尊二人……
不敢往深里去想。
不祥之感在这一刻飞速增长,大到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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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红了眼,忙叫过雷子,吩咐他:“雷子,叫人弃船上岸,到最前端去看看。”
雷子忍住恶心,令船队后退。
选出十五人,含了生姜,蒙了厚厚的面罩,手执特制的熏烟,绕道上岸。
按之前计划,余下兵士,分于四船,四条小船的船家熟练地在水面拉起渔网,兵士们按计划用长卡竹竿打捞残骸。
实际上,现在根本用不上长卡。
燃烧过的小船堵在河道之上,几乎已将湍急的水流截断,浮尸也大都被水流冲刷着卡在烧焦的船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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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条小船上的人索性上了岸,直接将看到的浮尸用长卡竹竿拖到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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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忍水中之人再受此磨砺,却更加不忍让兵士和船家下水。
罢了,师父,您老人家千万别……千万别在其中。
我惊魂未定,面色惨白,惶惶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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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岸边洒满了事先带来的生石灰粉,但腐尸的恶臭仍然令人难以忍受。
一行人,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安抚身体的各种不适。
打捞工作因此进展缓慢。
三个时辰之后才有人来报,共捞起并不完整的二十七具浮尸。
忍着心里的百般害怕和眼前的万种恶心,反反复复将一具具浮尸逐一细察。
既担心出现熟悉的身影,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害怕漏过了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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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他在年轻时和人比剑右臂的骨头曾断裂过,而那次遇袭,师娘不仅失去了孩子,她的左手小指也被人砍去。
二十七具浮尸没有一具出现右臂骨断裂的痕迹。
也没有浮尸的左手出现明显的残缺。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像师父师娘。
常年的水中生活,让他们的关节大都异于常人,尤其是臂腿骨和脊柱,多多少少都有些弯曲,与师父师娘从来都腰板挺直修长完全不一样。
再三查验准确,直起身来,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师父二人应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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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望着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我扯下面罩,拼命呼吸。
却有更多的异臭扑鼻而来,一阵干呕,只好退回小船上。
面向堵塞的船侧仍旧恶臭难忍,但船的另一侧,流水带动着微风,情况就好了不少。
河风一吹,心头一紧。
箭阵、火阵,若在陆地之上显然难不住师尊,但在此水流湍急之处,师尊二老除非能在第一刻杀至岸上,方能多有一线生机。
只是,岸边并无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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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下船,在岸上仔细查探。
果然有新发现。
几处不够明显的拖拽痕迹,不排除有人被击杀之后拖离了此地。
若对方尚有时间善后,显见得师尊二人并未能杀至岸上。
转念一想,以师尊二人的智识和经验,区区箭阵应该难不住他们。
就算火起,也得有先有后。
他二人走此水道不可不防,就算一时未能攻至岸上,也断不会轻易中箭而亡。
既然被烧死之人中未有他二人,他们极有可能落入水中,顺江而下。
那么至惠州的沿途水岸就有可能找到他们。
正思虑中,有人来问是否返航。
“都是些可怜之人,挖坑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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