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凯旋坐上自行车后座，林正军骑着自行车向银行驶去，才接着道：“姐夫，我大姐的出路，我仔细考虑过！”

    “她留在家里下地劳动，挣不了几个钱不说，你不在老家，没准你老娘他们又折磨我姐！”

    杨凯旋道：“正军，这点你放心，我指定收拾他们，他们不敢。”

    林正军道：“即使不再磋磨，但毕竟有过矛盾，有了隔阂，再在一起生活，大家都不自在不是。”

    杨凯旋点点头：“是这个理，反正我去了银行，工资不低，养活他们两口子没什么问题，那就让你姐住在县城！”

    “谁说我姐要你养，老人家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啊！”

    林正军道：“你从南边军区回来，一路上几百公里，坐火车坐汽车，发现这世道有什么变化没有？”

    “变化太大了！”

    杨凯旋道：“最明显的就是，大城市里有卖茶水卖瓜子的集体合作社了，乡镇也开放了农村集贸市场，大多数是集体的，但也有个人的，似乎也不太管！”

    “没错，你也看到了，现在私营经济管制越来越宽松了。”

    林正军道：“我想让我姐姐干个体户，我姐姐别的不行，但厨艺很好，我想支持她在淮边县城开第一个个体小饭馆！”

    林正军从来不相信人性！

    现在能看得出来，杨凯旋对大姐是有很深的感情，他本身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但人是会变的！

    要是有朝一日杨凯旋当了银行行长，甚至走上更高的位置，大姐还是一个家庭主妇，夫妻感情还能维系吗？

    前世，林正军见过太多穷苦出身的成功人士抛弃糟糠之妻了！

    甚至妻子是干部子女，在丈夫创业的时候，娘家给予过鼎力支持，他们也会抛弃，另寻新欢！

    万科王总了解一下！

    林正军从不在道德上谴责这些当代陈世美负心汉，因为他明白这里面有着深刻的原因！

    他们在不停地成长和进步，而伴侣却留在原地，夫妻之间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三观差异也越来越大！

    说句不好听的，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有时候甚至大过物种之间的差异！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杨凯旋重感情，不抛弃大姐，但如果大姐不进步，恐怕他也会觉得大姐视野狭窄，见识短浅，感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林正军必须精心安排，多加点拨，帮助姐姐也一步步地成长起来，跟上杨凯旋的脚步！

    至于成长到哪一步，那就要看她的悟性和造化了！

    不过，林正军还是有信心的。

    大姐只是善良，并不是傻，她天资聪颖，当年在初中时成绩也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呢。

    “开饭馆？你大姐当过农村大席师傅呢，做饭做菜的确好吃！”

    杨凯旋不无担心地道：“只不过，这岂不是和国营饭店打擂台吗？就怕政策有反复啊！”

    杨凯旋的担心，不无道理！

    国家对私营经济的放开，简直就像是挤牙膏一般！

    1978年的三中全会通过了两个农业文件，解禁农村工农商业（指的是社办队办集体合作社）、家庭副业和集贸市场。

    在800万知青回城大潮的今年2月份，为了缓解城市待业青年的就业压力，国家又批准了第一个有关发展个体经济的文件：

    “各地可根据市场需要，批准一些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从事修理、服务和手工业者个体劳动。”

    关于这份文件，需要注意两点：

    一、这个所谓的“正式户口”是指——城市户口，本来就是方便城市失业人员就业的。

    你农村人去城里搞这些，严格来说是不允许的！

    二、主要从事的是个体劳动和服务，不是买卖物资！

    计划经济体制下，有三级物资之说，甚至各地都编制了明确的目录手册！

    尤其是一类物资或者商品，就是国家实行统购统销政策的粮食、棉花、食油，是严格禁止个人买卖的。

    你敢触碰，那就叫投机倒把！

    通过国有商业体系和供销社合同派购的属于第二类物资，如生猪、烟叶、蓖麻等若干重要农产品。

    这部分农产品收购时候和统购没区别，只是在完成国家的派购任务后，允许自由上市交易。如果没完成任务就交易的，那也会出问题！

    另外就是占有生产资料规模和雇工人数，算不算资本主义剥削的问题。

    傻子瓜子年广久、承包鱼塘的陈雄志都因为雇工人数太多——超过八人，受到广泛的质疑。1981年《人民日报》曾连发20多篇文章讨论陈雄志养鱼雇工人数的问题，年广久更是邓先生开了金口，才没有出问题！

    所以，千万不要以为，改开之后，各种政策就是一步到位了。

    实际上，严格来说，一直到1991年，实行的依旧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而非真正的市场经济！

    现在部分大城市已经默许开设私营小饭馆了。

    不过，都是无照经营！

    在燕京，一年后的1980年，一个叫刘桂仙的中年妇女将意外地领走全城第一个个体餐饮馆执照。

    她的小饭馆开在东城区翠花胡同，叫悦宾餐馆。

    为了鼓励她开餐馆，那年的大年三十，两位副总、理还亲自登门给她拜年，正式亮明了国家对个体户的支持态度！

    但是，哪怕如此，长达数年，在大多数的县城私营小饭馆依旧属于稀罕物，都会受到某些部门的刁难乃至封禁！

    林正军笑道：“我会帮大姐找一个牛逼的伙计！”

    “谁啊？”

    “县计划局原局长白卫国，县长的亲爹！”

    “县长的亲爹？你怎么有机会认识这种大人物？”杨凯旋不敢相信。

    “机缘巧合……”林正军讲了一遍。

    杨凯旋啧啧称奇，兴奋地道：“正军，这主意好，把他拉上贼船，放眼淮边县城，谁也不敢抄了白卫国的饭馆啊！”

    “别搞错，老板是我姐，他只是伙计！”

    杨凯旋瞠目结舌了片刻，接着道：“可是，正军，白卫国会愿意干吗？人家这个级别，退休金不低，儿子又是县长，根本不缺钱！”

    “一定会！”

    林正军笃定道：“老爷子天天闲的蛋疼，可他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天天喜欢整活儿！”

    “你知道吗？他竟然参加了北街银行爆破盗窃案的抓捕，还打中了三个匪徒。不打招呼，自己拎着一把三八大盖就偷摸去了！”

    “有意思，老爷子是个妙人啊！”杨凯旋忍俊不禁。

    “另外就是老爷子思想开放，特别看不惯国营饭店的恶劣的服务态度，此前还和服务员battle来着。”

    “掰，掰头？”

    “掰着头骂他们！”

    林正军笑道：“反正他做梦都想让国营饭店吃瘪，他一定乐意开个体饭馆，和国营饭店打擂台！”

    “好好好，这事儿靠谱，我支持！”杨凯旋笑着表态。

    “当然，这事儿还是急不得，我姐还得坐月子奶孩子呢，等她坐完月子，咱们再干不迟！”林正军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