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要不你还是回娘家躲几天吧!没带回钱粮来,俺二哥打你还不打的更狠!”
拐子河村西头一间土坯房外,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正忧心忡忡的蹲在墙角劝着她二嫂!
焦黄的棉絮从黑棉裤膝盖处露出来,又被她小心塞了回去。碎花袄大补丁畧着小补丁,几乎看不出本色!
肥大的棉衣裹着她瘦小的身体,让人感觉极不协调。臃肿的仿佛一只花斑瓢虫,显得脑袋更小了。
“不行的!”小姑子担忧的眼神,让林春杏心下酸楚。回娘家!她敢吗?带不回钱粮,左右那一顿打还是免不了的。
若是娘家人待见她,又怎么会为了八十块钱彩礼。就把她嫁给张二河,这个在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二流子!
男人重不重视自家媳妇,关键看媳妇在娘家的地位。若是娘家人都不待见,那在家里能是啥地位就别提了!
前些年为了给自己大哥娶媳妇,她爹娘硬是接连嫁出去两个女儿,才筹齐了彩礼!
“只要钱到位,瘸子瞎子都不挑!”这就是她爹娘,给自己俩闺女找女婿的标准。
原本看到接亲的张二河时,林春杏还心下窃喜。
自己嫁的这个男人虽然名声不太好,但长的白白净净也算得上一表人才,总比爹娘给大姐找的那个瘸子强些。
当时嫁过来后她也是满心懵懂,想着自己只要耐心劝说,总能让自家男人改邪归正,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
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自家男人的劣根性。
结婚仅仅三天,张二河就现了原型。抽烟喝酒打老婆,偷鸡摸狗加赌博!
没分家的时候,她还能跟着公婆混口饱饭吃。可公婆听说明年就要包产到户,硬是在寒冬腊月前就分了家!
至于原因也简单,就是以后分地的时候,能多几条地边地头。
你一家八口人,能分旱地四亩水浇地四亩,两块地才几个地边地头!
可要是分成三个户口,就能多出不少地边地角。好好伺候着,能多打多少粮食!
即便那些地边地角不种粮,就是种上些豆角茄子啥的,也能省下不少菜钱!
5斤面粉10斤棒子面,30斤地瓜干4棵大白菜。再加上半袋蔫了吧唧的土豆,就是分给他们一家3人的口粮。
当然了,家什也是有的。一间茅草顶的土坯房,两副三个缺口碗筷,一把菜刀几个破麻袋。再加一口生产队前就存在的铁锅和二两油,就是他们这个家里所有的财产了!
这些天白面已经被张二河吃完了,地瓜干则被他换了烧刀子喝了。
今天一早,张二河就把她娘俩撵了出去。说让她回娘家借点白面,理由是他吃不了粗粮,嫌棒子面咽起来喇嗓子!
“借不到粮食就别回来,不然把腿给你打断!你个丧门星!”想到早上张二河恶狠狠的话,林春杏就浑身战栗。
自家男人的话她是相信的,自己两手空空的从娘家回来。等张二河醒来,一顿毒打是跑不了的!
“妈妈!我饿啦!”如小猫般细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看着挪动着脚步小心翼翼走过来的女儿,林春杏眼睛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嘘!”竖起指头朝女儿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又心惊胆战的将头贴近窗户听了听。听到屋里头没有声音传来,林春杏这才松了口气!
抱起女儿给小姑子使了个眼色,三人蹑手蹑脚的离开土坯房远点后。林春杏才小声道:“乖啊!梵梵等一会,娘给你烤土豆吃,啊~!”
她娘俩早上被张二河撵去了娘家借粮,可她娘家大嫂看她两手空空来。当时就冷嘲热讽的把她俩撵了出去,到现在滴水未进,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尽管屋里还有点棒子面,但林春杏这时候可不敢进屋。想着地窖里还有些土豆,便下去拿了两个生火烤了起来!
“姑姑!一会咱们一起吃烤土豆。妈妈烤的土豆可香了!”只有两岁多的梵梵吸了吸小鼻子,尽管土豆还没熟,但香味早让她口水都流了出来!
“梵梵吃就行了,姑姑等会回家吃!”侄女自己饿的小肚子咕咕叫,却还能想着自己。才9岁的张香秀眼睛酸酸的,疼惜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嘶!脑袋好疼!狗日的,敢卖给老子假酒!!”摇晃着宿醉后有些疼痛的脑袋,张二河揭开被子坐了起来,嘴里则是骂骂咧咧的诅咒着卖给他散酒的老刘。
自打重度残疾的女儿去世后,张二河就把家财散尽,只留下一间小门面了以度日!
而他本人更是直接躺平摆烂,有钱拉菲兑茅台,没钱烧刀加散白。
“还没死吗!那就接着喝!”这世间已无留恋,张二河觉得自己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既然昨天3斤白酒都没喝死自己,那就接着喝!
伸手朝床头柜摸去,他现在家里啥都缺,唯独不缺酒这个东西。预料中的酒瓶没有摸到,甚至连床头柜都没了。
“这年头连床头柜都有人偷了吗!啥贼啊这么没品位!”张二河还以为他家进贼了呢,揭开被子就准备下床去酒柜里拿!
可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面貌大变。
土坯墙上稀稀拉拉插着几个楔子,一些麦秸干从土坯里露了出来,如同他几天不刮的胡茬子一般!
屋顶上的高粱席被烟火熏的黢黑,几处断裂的地方,高粱杆随着窗户缝隙处吹进来的冷风,左右摇摆着。
一大一小两个陶瓮摆在墙角,大的那个瓮壁上还打了几个鋸钉。大半颗白菜搁在瓮盖上,切口处已经有些蔫巴!
屋当中用土坯垒的台子上,一个能装10斤的塑料桶盖被打开,桶里往外泛着熏人的劣质白酒气息!
屋里唯一还算新点的东西,就是墙壁正中央那张伟人画像了。此时他老人家,正炯炯有神的看着这简陋的房间!
再看看自己身下的床,席梦思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土坯垒的炕,蚕丝被没有了,湛蓝色的老粗布缝制的被子上,几处破洞往外窜出焦黄的棉絮。
“自己这是做梦了?”张二河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阵剧痛传来。让原本有些宿醉的他瞬间清醒!
穿越了?重生了?
扭头看向墙上的老黄历,1980年12月29日,农历十一月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