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想知道,去观看我大汉军伍操训之事,霍侯需准备多久?”
张骞是个很合格的翻译,原话复述。
“观看军伍不需要什么准备,随时可以。”
霍去病回了一句,不久后便从皇帝的书房离开,来到卫军大殿,对左右道:“去将李敢叫来。”
李敢是卫军副将,在偏殿办公,闻言快步过来,执礼道:“末将李敢见过郎中令。”
“我这里有件事情,需得力的将领,带一路兵马去趟西关,你可愿往?”霍去病问。
浓眉大眼的李敢喜道:“多谢郎中令提携,末将愿往,早就想出去活动活动。”
他每次看见霍去病出征,都羡慕眼热。
但凡武将,哪有不喜欢统兵征战的。
“你先别忙着答应,大军调动不便,我只能给你两千禁军,但伱要给我办成万军出征才能做到的事,过程不易。”霍去病道。
李敢愈发喜悦,道:“郎中令近期屡率禁军奔袭各方,立不世之功。我禁军各营皆为军中抽调的精锐,乃百战劲旅。李敢愿奋勇杀敌,不负郎中令期望。”
有些小仗,正好用来锻炼其他将领。
历史上的李敢,家学渊源,能做到郎中令的位置,可见本事不差。
而他在历史上,就是霍去病麾下将领。
“你持我兵符去调遣兵马,以操训为名,尽量少惹人注意,秘密行军。”
霍去病一挥而就,写好调令,递给李敢:“如何行事,都在这军令中写的明白,你一看便知。
两千兵马轻装简行,从这里到西关最近的武都郡边塞,不足千里,我只给你三天,大后天落日前,要到达武都郡边城,在那里补充辎重。”
李敢接过军令,转身大步流星的去了。
霍去病看了眼天色,有些阴,这几日估计有一场降雪。
他起身在几名禁军簇拥下,往比邻的绣衣所在梁园行去。
梁园大殿。
面庞瘦长瘦长的茹泊虎,一身红褐官袍,正在翻看绣衣搜集来的各类消息。
间歇之余,他揉了揉眉心,遂看见霍去病在自家徒弟宋然带领下走了进来。
茹泊虎笑道:“我这里刚有一份消息,是北关送来的,乌桓,扶余下辖各部,已送上降表,称愿纳贡受降。
冠军侯此番出兵,拓国境数百里已成定局。
我正想遣人问你,对乌桓,扶余等部,打算如何安置?”
霍去病道:“昨晚董仲舒登门找我,有进一步加强文武相合的意思。这事情后续和乌桓,扶余如何谈,让给文臣吧,本也是他们更擅长。”
又道:“我来有别的事情。”
茹泊虎摆了下手,让人都退下去。
天生冷漠表情屌的宋然,眯了下眼睛,什么事连她也不能听。
等左右都退下去,茹泊虎说:“你离开长安前,来跟我说骊山也有纵横道的一处隐藏地,我已做了相关安排。”
骊山距长安不足百里,是大汉的腹心之地。
西周时骊戎国国地便是骊山,因此才有‘骊’之名。
始皇的陵地也在骊山,传神州浩土的地脉祖龙之首,便在秦岭骊山一代。
“八百里秦川,自古王侯埋骨。有古籍所载,三皇五帝时期,即有皇与帝葬在那山脉下方。”
霍去病道:“纵横道的人在那里藏身,初闻让人意外,细想又隐然与其谋划相合。
你这边准备的如何?”
“你走之前,多次叮嘱让我谨慎行事。我只让人暗中去探了探,目前没发现什么问题。”
茹泊虎老谋深算,有他亲自督办的事,足可信任。
“你打算怎么做?”
“白南妤来投,对方不可能毫无所觉。
他们既然有了警觉,必有动作,我想看看他们会暴露出来多少。”
霍去病隐然透出一股杀气:“白南妤还透漏出我们最早怀疑的那个虞初换了身份,潜回长安,人在哪找到没有?
另外,纵横道的大尊可能是外戚身份,大概率就在平阳侯府,有线索?”
茹泊虎把一份放在矮席下的秘卷,递给霍去病:“这是平阳侯府所有人员的资料。”
“至于黄车使者虞初,人都被白南妤指出来了,已在我的监控当中。
我的意思是既然有更大的鱼在长安,不如先拿这虞初当蒿草给他割了,吓一吓草丛深处的蛇,看其会不会有反应。”
霍去病想了想,道:“也好。”
茹泊虎伸出比他的长脸要短了些的手指,点了点平阳侯府的名册,指向其中一个名字:
“若平阳侯府真有那位大尊存在,他的嫌疑最大。”
霍去病扫了眼那个名字,不出所料。
若真是‘他’,就能解释通很多事。
“我们这次打掉了纵横道的山门,加上白南妤的投效,纵横道必有应对防备,你确定这位疑似大尊的存在,近几日没有异常?”霍去病问。
茹泊虎摇头:“在你离开长安后,他也离开了一段时间,去了洛阳。
昨日又回来了,期间做过什么,我怕被其发现,没让人跟。
还有平阳公主府上,最近从外地接过来一个女子,容貌娇美,来历清白,乃平阳公主让人找来的。”
霍去病意外道:“平阳公主找了个貌美女子,她……又要用来联姻?”
平阳公主惯常用貌美女子和一些勋贵,外戚等氏族联姻。这是历史上的真事,目的是扩大关系网和影响力。
“她这次应是想将人送给陛下为妃。”茹泊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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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轻笑了一声。
陛下精力旺盛,且有寡人之疾,妃嫔有数十人,显然把那秘册内容研究的很好。
而其妃嫔中有七八个女子,都是平阳公主所送。
包括小姨卫子夫,最初也是平阳公主介绍给皇帝的。
平阳公主大抵是想侧面施加些影响,缓和与皇帝的关系,并分一分卫子夫的恩宠,所以又动了送妃嫔入宫的心思。
霍去病哑然失笑,他记得皇帝的另一名宠妃,名传历史的李夫人,好像也是平阳公主安排的。
这平阳公主自己身边出了莫大的问题,偏偏还有心思操别人的心。
“这几日先把虞初抓了,我也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明知我们已发现他的身份,仍敢潜回长安。”霍去病说。
茹泊虎凝重道:“你也注意些,你这次毁了纵横道的根基之地,他们怕是会有针对性的反应。”
“你是说他们想报复我?”
“不独是你,白南妤,甚至卓氏,都可能成为他们的报复目标。
我已让绣衣的人,增加人手护持公主和你宅邸内外的安全,你自己亦需多加小心。”
霍去病和茹泊虎嘀嘀咕咕商议了半晌,起身离开时道:“我从纵横道缴获的东西里,有两瓶丹药品级极高,一份刚才给了陛下,这份给你了。”
一个小瓶随着霍去病的声音,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茹泊虎面前的矮席上。
茹泊虎表情淡定,大佬见多识广的做派。
但是等霍去病走出大殿,他立时拿起小瓶打开,仔细嗅了嗅,目光微亮:“好东西啊,最上等的灵丹。”倒出来一粒仰头吃掉,随即唤人进来。
他和霍去病已商议妥当,两头都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行动。
霍去病结束了半天的当值,从未央宫回到冠军侯府。
婚后住的府邸就在未央宫以北,府邸后门和卫军大殿,直线距离不足两百丈。
他在亲军随同下步行回到家里,从后门入宅,便看见大猫带着它‘儿子’来迎接自己。
大猫怕新来的小老虎与自己争宠,所以假装自己是虎爹,把其从一开始就稳稳压制在自己之下。
那幼虎模样的灵兽,虎头虎脑,爪子肥厚,骨架壮实。
它的体型已经跟大猫差不多,跟在其身后,憨头憨脑的追赶,却是大猫把它晚上的吃食给抢了,嘴里正叼着一根齁粗的骨棒子,把骨头上的肉都吃干净后,将骨头扔给了幼兽。
那小兽抱住骨头,有些委屈的看看大猫,随即哼哧哼哧的吃起来。
见霍去病回来,大猫立即蹿到其身前,猫眼阖动的卖萌,然后指指后宅。
霍去病听到大猫所指的方向,有琴瑟之声传来。
琴和瑟,都是汉时就有的乐器。
霍去病循着琴声前行,却是看见府内来了客人。
琴声是刘清和客人合奏发出的。
刘清身前放着一张造型别致的古琴,其木质通透温润如玉,泛着暗红的光泽。
最妙的是刘清抚琴的手亦灵透洁白如温玉,两者互相衬托,给人绝配的奇妙感觉,一看便知琴和人匹配无间。
刘清浓眉睫毛下的眸子专注在琴上,指端轻轻拨动,琴弦便传出叮咚叮咚,山涧清泉般的声音。
另一女子坐在她对面,手扶凤首箜篌。
两件乐器的曲调相合,起伏有致,音域涵盖宽广,音色柔美清澈,表现力和感染力都非常强,动人心神。
霍去病在内宅的侧殿外伫立片刻,待两者一曲相合,音色落下,才走入殿内。
“夫君。”刘清起身相迎。
公主殿下会抚琴,且造诣很高,霍去病居然才知道。
“这琴叫绿尾,是琴道大家关忠贤所制。”刘清见霍去病的视线落在琴上,出言道。
霍去病又将目光转到客人身上:“尊使怎么会来我府上?”
来人正是罗什娜。
她仍穿着红黄两色交织的龟兹传统服侍,面罩薄纱,足下蹬着同色的防风翘头靴,身段绰约,极具风韵。
“冠军侯判断说匈奴会直接出兵我龟兹之事,我听后心中难安。若对方真的出兵,侯爷以为我龟兹该如何应对?”罗什娜郑重道。
她和那两个使节不同,有种与生俱来般的奇妙灵觉。
昨日霍去病说过匈奴会攻龟兹,她便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而霍去病还未回长安前,皇帝知道罗什娜此来是受霍去病所邀,便是让刘清款待过罗什娜。
两人已有过接触,故而能登门入室。
“眼下多说实则无益。
若我判断不差,这几日匈奴应该就会有动作,龟兹能做的是提前防备,对方可能会从楼兰,过精绝的方向来。”霍去病道。
罗什娜神色凝重,很快就告辞离去。
三天一晃而过。
这天下午,是约定让西域使节去城郊观看汉军操训的日子。
罗什娜不安的感觉,却是莫名而来,愈发强烈。
她坐在去城郊观看汉军操训的车驾上,忍不住再次推动一件叫沙塔的宝物,以灵念与其相合,横跨千里,仿佛化身成了沙漠的一部分,感知着沙漠彼端的变化。
她的意识里模糊不清的映现一些支离破碎的景象,有无尽的黄沙、绿洲,似乎还有一支骑着马和骆驼的队伍……
这是来自她传承罗什娜这个尊号的特殊洞察能力,但画面凌乱,无法确知发生了什么。
能确定的是,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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