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家修的就是战场杀伐,争胜之道,若不好战,修什么兵家?
董仲舒的心思,霍去病很清楚。
因为进兵府,得万民供奉,国运配享。若任霍去病,卫青位列靠前,董仲舒制作兵府简,就有为他人做嫁衣的可能。
董仲舒也只是想适当压一压,缓一缓。
他想等自己对儒家的后续布置跟上来,起码不能让兵家锋芒更盛,让大汉往后数年,甚至数十年,主旋律是打仗,让所有人为战争服务。
董仲舒的心思不难理解,但几个外来长安的氏族,也敢跟着起哄。
霍去病都懒得争辩,果断出手,祭出兵锋。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争夺在兵府里的排位,那就用实力去争,不留争论的空间。
他本来对争兵府排位,兴趣不大,但他自己不争可以,别人想阻止他争夺就不行。
他一出手,周边众人都是愣了愣。
董仲舒也是心头一跳。
远处民众的情绪却是瞬间亢奋,有被带动到,不少人都在低呼:“是冠军侯……”
“是冠军侯……”
霍去病两战破匈奴,名动天下,在大汉声望日隆。
一见他出手,连氏族当中都有子弟在呼喊冠军侯的封号。
远远地,被禁军阻止在外围的民众听到声音,更是情绪炽烈。
而霍去病祭出去的那缕兵锋,也没让人失望。
转眼功夫,那兵锋已扶摇直上,在兵府内不断拔高。
兵府内的简面,是并列排放。
但有几枚空白简面,专门用来送入兵家气机和神念烙印,之前李广和程不识,就是往其中送入了自己的神念兵锋。
眼下霍去病也是。
他那一缕兵锋,在简面上攀升的速度匪夷所思。
简面上显化出来,试图阻碍他的军阵,几乎照面间就被冲开,犹如两军对垒,没有一合之敌。
平阳公主身畔,不远处就是同来观礼的隆虑公主。
她下车后,一直眯眼狠盯着霍去病。
见到众多氏族出言阻拦霍去病在兵府内的排位,她和平阳公主都有看热闹的心思,幸灾乐祸。
想不到霍去病会直接出手,推动兵锋进入兵府。
眼见那兵锋冲势之快,隆虑和平阳公主脸色倏变。
“他的兵锋,和李广、程不识两人差别如此之大?”
两人不太懂兵事,但霍去病祭出去的兵锋,和李广,程不识的差距一目了然。
李广和程不识两人,刚才送入兵府的气机,往上攀升时仍带着小心和慎重,是那种前行却留有余力,随时准备应变的状态。
霍去病这个……一路高歌,给人如履平地般的观感。
其兵锋激烈,清晰的传递出横扫对手,我自无敌的兵家理念。
那兵府上接连衍生出数座军阵,试图阻碍霍去病,都被其直接冲散。
从旁观的角度看,几个军阵甚至来不及排列完整,就被其兵锋从正面撕开,穿透。
而当霍去病祭出兵锋,周边的禁军,几乎下意识的想追随他去冲锋陷阵,一如之前打穿匈奴王庭。
在稍远处统带禁军布防的赵破奴和姚招,双双做出手势。
所有禁军立即跟随,释放兵势,以助霍去病之威。
长安以北,瞬息间就变成了铁血战场,兵气杀伐之意铺开!
禁军手里的战矛前指,精气化狼烟,竟冲散了云层。
李氏等氏族之首亦是面色微变,想不到霍去病有如此威望。
他只是稍有动作,禁军全员都随之迸发出战意!
人群里,卓怀站在氏族那一列队伍稍后处。
他面前就是当世巨贾,卓氏另一支的家主卓望,一个很富态的老者。
卓氏家资巨万,但底蕴不够,兴家不过百年,所以虽是旺族,却远不如王氏,李氏显赫,在氏族那一列,排不上靠前的位置。
而在卓怀身后的车架上,卓青珂,白南妤,都掀开车帘,悄悄窥看场地中央方向。
听到周围人的呼喊,卓青珂的手心里,全是心绪悸动的汗渍。
白南妤水汪汪的桃花眸远眺,也在注视那兵府简上蹿升的兵锋。
此时,简面上已是出现了拦阻李广和程不识,来自兵家半圣吴起的那座军阵,阵列分合。
就是这座阵列,让两人接连败下阵来,难以登上兵府。
和霍去病遇上会如何?
李氏所在处,李昌低声对李兆道:“阿父以为,这兵府可能阻住霍去病以神念推动的兵锋?”
李兆蹙眉:“兵府能引历代兵家进入,融入我们这么多氏族传承之物的气运,又得国运推助,天地认同。阻住当世任何一个兵家,都不会有问题。
关键是看霍去病能走到哪。
若他能超过你叔父和程不识将军落败的这座吴起兵阵,只会让他兵锋更盛,名声更盛。”
李昌沉吟道:“李广叔父素来擅守,程不识将军治军严明,尤其对军阵钻研之深,世人皆知。”
李兆微微点头。
程不识精通治军之法,对军阵的研究,已在当世三五人之列是公认的。
李昌道:“霍去病的兵锋虽盛,但其善于奔袭破围,有眼下这种表现,符合他的用兵之道。
但他遇上让叔父落败的这座军阵,想过去绝没那么容易。
吴起乃兵家亚圣,我料霍去病也会被这座军阵所阻落败……”
兵府内,霍去病上升的兵锋,宛如在崖壁上不断登高,往顶峰接近。
其刺目如雪亮的刀刃,逼近了兵府气机衍化的军阵。
周边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凝神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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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李广遇上这座军阵,是收敛自身祭出去的兵锋,先求稳,才与其对垒接触。
程不识也一样。
到了霍去病这里,却是根本没有缓冲和调整。
他的兵锋反而加快了冲势,气机遽盛。
轰!
兵府上的兵阵位列展开,呈现出精妙无比的变化。
霍去病的气机直入其中腹,专攻一点,以无坚不摧的锋芒,强行将兵府演化的军阵从中间贯穿。
那军阵的变化出现了一个刹那的停滞,而后有如崩溃般,从缺口处扩散。整个军阵仿佛被破了根基,缓缓消失。
竟如此简单?!
凭兵家锋芒,快到极致的速度,直刺破敌,完全没有被军阵牵引,陷入其中,进行纠缠的过程。
众人先是错愕,继而变为惊艳。
李昌目瞪口呆,打脸来的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他话音刚落,阻碍程不识和李广近一刻钟,百般变化的军阵,已被霍去病冲散,轻松到几乎不堪一击?
李昌不解地扭头看向其父,发现李兆也是忍不住骇然,眼神中的异色一闪而逝。
兵府内,那缕兵锋依然在往上方递进。
给人的观感,就是霍去病的兵锋和他的人一样,激烈,夺目。
如日中天。
所有在其面前的障碍,都像是冰消雪融,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
并不是说霍去病就超过了亚圣吴起,连其所留军阵,在霍去病这里也不堪一击。
而是兵府简融入的是其他兵家的理念,和他们传世的兵法韬略,最多只能算其他兵家的一部分。
霍去病却是人就在这里,全盛的他和兵府内那些兵家本尊,无疑是一个级别。对上他们留下的军阵,甚或兵理,自然势不可挡。
且战场交锋之道,也是在不断发展的。
吴起那个年代,还是兵车,步战为主。到汉时却是注重马战,将骑兵的速度,灵活发挥到极致。
霍去病用骑兵打奔袭的闪电战,千古难逢对手。
所以他遇上吴起的军阵,根本不用陷入其中比变化,而是以力破巧,用自身优势破敌。
在这方面霍去病是占了便宜的。
他之前不太想争兵府排位,也是这个原因。
两个月之前,兵府和他的气机兵锋稍有接触,就将他的名字纳入其中,足见对他的认可,是和那些兵家先贤并列。
“我的天,霍侯的兵锋,在兵府内纵横来去,好像根本阻不住他。”
要没有之前程不识和李广的对比,不通兵事的人,还看不出差别。
此时却有了显著对比。
霍去病这一缕兵锋之锐,令人睁目结舌。
眼看那兵锋在兵府内持续攀升,众人神色各异。
刘清小嘴微张,眼神明媚,有种前所未有,与有荣焉的情绪在心里涌动。
皇帝笑了笑,这就是为朕开疆拓土的大将。
卫子夫低头看了眼儿子刘据,眼里全是喜色。
而在兵府内,对应霍去病的那枚竹简的排序,位置变迁,已过掉了近半数在兵府内矗立的兵家,靠近了前十位的区域。
簇拥着兵祖姜尚和兵圣孙武两人的竹简旁,还剩白起,王翦,韩信,赵奢等七八个人的简面。
此时,在另一枚简片上,他不断上升的兵锋,愈发夺目,灼灼耀眼。
其已攀升到兵府内,用来测定兵家位列的简片顶点的位置。
轰隆!
简面上气机交感,整个兵府震动,浮现出致密符号。
一道古老厚重的兵家神念波动,从兵府内溢出,以神念烙印的方式,涌入霍去病的意识:
恍惚间,似有一个肃穆的声音在神念中发出询问,曰:“进兵之道何先?”
霍去病与送入兵府的兵锋气机相连,作答道:“先明四轻,二重、一信。”
兵府内的声音,在神念当中继续作响:“何谓也?”
霍去病回应:“使地轻马,马轻车,车轻人,人轻战。明知阴阳,险易……锋锐甲坚,则人轻战。进有重赏,退有重刑,行之以信。此,胜之主也。”
这是兵家论道,谈论的是兵书内容,讲攻守之法,不同形势下如何治军带兵。
随着神念中的波动交谈,两者对兵理的认知也随之呈现,彼此感知,丝毫做不得假。
一问一答间,兵府简书上气机再次变化,诸多兵阵,闪烁的纹路消失,彷如返璞归真。
整个兵府简,变得干干净净。
转而有一股杀意,骤然从兵府内送出。
一枚兵府简上,模模糊糊的化出一个身影。
那人周身披青铜甲,战意惊天。
他似乎是某位曾经煊赫一时的兵家圣贤,得天地气机烙印,此刻被兵府推动重现!
轰!
那身影站在兵府内,有激荡无匹的兵意爆发,和霍去病送入兵府的兵锋,发生碰撞。
两者若战场争雄,一个犀利无比,无坚不摧。
另一个杀意盖世,斩断一切。
双方的碰撞没有退却,缓冲,就那么一往无前的对撼在一起。
他们对兵理,对兵法的认知,掌控,战场的经验,在此一瞬,发生千百次的对垒,交锋。
最终,两股兵意烙印双双泯灭,消融。
那兵府剧烈动荡,炸开的兵意,四散的杀气,风暴般在兵府简内扩散。
简面被双方的气机冲击,无数阵列都在崩溃,被撕开。
董仲舒亲手祭炼的这座兵府。
他也受到气机牵引,胸腔烦闷,险些吐出一口鲜血,一贯淡定的双眼,少见的浮现惊色。
咔嚓!
兵府内出现断裂的声音,又像是破而后立,很快就焕发出新的兵家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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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重现的兵家气息,比之前兵府简的那种厚重不同,变得凛冽之极,战意熊熊,竟似和霍去病的兵锋有几分相似。
下一瞬,兵府内的每一枚简片上,都有一种兵锋波动溢出,凭空交融,最后落向霍去病。
他眉心的兵符发微光,将兵府内溢出的气息,悉数收入。
而兵府内对应霍去病的那枚简片,字迹转变,出现了新的定语:
“逐圣之姿,千古颂其名!国之神将不败,少年鲜衣怒马,再立不世之功!”
之前的当立不世之功,变成再立不世之功。
一字之差,明显不同。
霍去病目光炯炯,兵府最后出现的那股杀气,是人屠白起的!
这兵府确是蕴育出灵性,其内集聚了冥冥中历代名将的一缕神韵。
若得万众供奉,国运融入温养,这兵府怕是还会递增品级,真正蜕变成超脱凡俗的兵家圣殿。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霍去病的兵锋所慑。
随即有人发现,董仲舒的嘴角在溢血。
老夫子有些气急败坏。
他已生出感觉,发现兵府被霍去病的兵锋冲击后,两者气机先破后合,彼此相融。
最后从兵府内涌出的核心气机,被霍去病的兵符吸收。
“你得兵府认同,成了兵府自行挑选的当代兵家大主祭?”董仲舒脸色苍白。
“夫子好眼力。”
霍去病调侃的语气,看向董仲舒。
他冲开兵府最后的阻碍,和白起的一丝神韵碰撞,随即得到兵府回馈的气机,确实有了掌控兵府部分运转体系的机会,成了当代兵府大主祭。
其实用处不大,兵府仍是自行运转。
兵府大主祭,更多像是一种认可。当代兵家掌控兵府,有资格在一定程度上,给其他兵家书写定语,能撰取最多兵府配享的气数。
“兵家宗祠,由兵家来当主祭正合适,还要谢谢夫子辛苦祭炼这兵府。”
董仲舒急火攻心。
他亲手祭炼的兵府,现在他成了第二位,失了主导权,大主祭变成霍去病。
准确的说这已经不是给人做嫁衣,也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而是把自己家里的鸡给弄丢了。
他祭炼兵府,耗费巨大,许多圣人传承之物,都用来融入兵府,才能从冥冥中撰取兵家真意,形成兵府。
“这兵府排位……”
霍去病瞅了眼兵府,卫青的那枚简片,位置也开始往前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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