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满眼红血丝,看起来像熬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似的。
可李秀秀知道,她一整天都待在自己屋里,也不出来走动,那个尿桶的味道都已经从房里飘出来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受得了的……
“我这不是刚帮福哥擦了身体吗?天气这么热,不多帮他翻几次身,他要长好多痱子……”李秀秀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然而,她这话在陈老太听起来,就是在顶嘴。
“我还说不得你了?!你吃我的、喝我的,往后也不能为我们陈家再生孩子了,不好好干活,我养你干什么!”陈老太喝道。
李秀秀端着沉重水盆的手微微颤抖。
她不会忘记,就是陈老太发狂打她的儿子,醒醒才会从家里跑走,在山里失踪……
而陈老太现在还说这种话,仿佛这个家里的一切悲剧都源自于她干活不快。
“你看我干什么?”陈老太变本加厉,指着李秀秀的鼻子骂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了!”
“奶奶不要打妈妈……”李秀秀的小女儿陈小安哭着过来抱陈老太的大腿。
陈小安的头发有些日子没打理了,看起来乱糟糟的。
陈老太低头看一眼,被她这个潦草的形象吓到,当即下意识的就是一腿踹了出去。
陈小安才五岁,哪里扛得住奶奶的力
气,她飞撞在了土墙上,连连咳嗽。
李秀秀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怒火点着了,她扬起手里满是汗臭味的水盆,对着面前的陈老太狠狠泼去!
一盆冷水浇得陈老太透心凉,她鬼叫起来,并且要找东西打李秀秀。
“你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那你最好把我打死算了!”李秀秀从来没跟人大声吵过架,她扶起女儿,再和陈老太对峙的时候,整个人抖如筛糠。
陈小安缩在她怀里,小声的哭求着:“妈妈,我怕……我想外婆了……”
“不要怕!”看着女儿凄楚可怜的小模样,李秀秀忽然铁了心。
孩子们的父亲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可她还年轻,她得抚养女儿们长大!
婆婆已经把她的儿子打死了,就想要再伤害她的女儿!
“我嫁到你们陈家来,是想和福哥好好生活的,但是如今福哥成了这个样子,你也说我对这个家没有作用了,那我就走!我带着孩子们走!”李秀秀抱紧了陈小安,毅然决然的表明的态度。
陈老太又一次气得头顶冒烟。
她哪里想得到,李秀秀这个不成气候的东西,居然会跳起来反驳她!
“好啊,那你滚,现在就滚!”陈老太指着门外,看儿媳和孙女的眼光宛如在看仇人。
李秀秀也不在
意家里的那些旧衣服、旧物件了,整个陈家,除了躺在病床上的陈百福,再也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她们婆媳二人吵架的时候,有路过的村民听到了李秀秀的话,又见到陈老太毫不犹豫的赶她们走,不由得帮忙把人拉住,劝说陈老太。
“日子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婆媳在一起就好好的过嘛!您年纪也大了,一个人在家里,要有点头疼脑热,不舒服的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我说句实话,您儿媳妇这脾气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你意思是她好,我不好了嘛!”陈老太尖酸刻薄的用食指指着说公道话的村民,“你们这些外人能帮什么忙,无非就是贪图我们家那些钱!我一分都不会再拿出来的,你们谁有本事谁就来偷!”
说完,她又转头警告李秀秀,“你今天踏出了这张门,那就是被我们陈家休了!一个弃妇,我看你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弃妇二字无情的刺痛了李秀秀,李秀秀一个劲儿的哭,但她仍旧没有要回头认错的意思。
秦豫吉在隔着一堵墙的院子里,也听见了陈老太这番尖锐的言辞。
她很想冲出去,把李秀秀拽走,然后用自己的例子告诉她,女人只要爱惜自己,怎么过不是过呢?
无非换种活法罢了!
没必
要被这个老虔婆所控制!
可是走到院门旁边,她又停下了脚步。
她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不能惹是生非。
况且陈老太是个疯的,万一激怒了她,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和乔家同归于尽怎么办?
这院子里的每一块砖里都藏着乔兴荣的汗水,她得为他多想想。
于是秦豫吉收回了要开门的手。
好在李秀秀决心要走,等来说公道话的好心村民也不再理会这件事后,她便抱着女儿们愤然离开。
乔家的院墙外又恢复了宁静。
王小莲从堂屋里走出来,见到秦豫吉独自一人在院中傻站着,便说:“樱樱考得这么好,把你都高兴傻啦?这么大热天你不在屋里待着,一会儿当心中暑!”
乔家大房全员出动,前来道贺庆祝。
乔芸樱掌勺晚饭,家里很是热闹。
晚饭桌上,乔勇观察了每一个人的表现,觉得今天是一个开诚布公谈心事的好机会,于是等酒过三巡之后,他对乔昌盛说出了心里话。
“爸,如今家里两个妹妹都各自有了出息,就我还一副没有目标的样子……在白事班里当学徒,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我想去当兵。”说完,乔勇松了口气,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畅快。
知子莫若父,乔昌盛对乔勇的这个想法并不觉得
意外,“想当兵就去当!好好锻炼锻炼,在部队里脱胎换骨,将来本事大着!”
“那么多条路好走,你就非得去当兵啊?”王小莲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紧紧盯着儿子。
见状,乔晶晶不由得弟兄长捏了把汗,将求助的眼神投到乔芸樱那儿。
乔芸樱被乔勇这突然的坦白弄得措手不及,还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法子。
回想上次拿年家哥哥的海军照给奶奶和伯娘看时,她们两人都显出很看好人家的样子。
没找到,只是看了个热闹?
王小莲并没有改变观念?
这时,谭老头说话了,“现在当兵可比我们那会儿福利好多了,在部队里好好磨练几年,只要自己一颗恒心坚定,将来工作肯定是稳定的。”
“可是部队竞争也大啊,要是真的真这么好,那不是家家户户的男娃儿都去当兵了吗?”王小莲撇嘴道。
她主要还是舍不得儿子吃苦。
因为乔勇在家里做农活已经挺受累的了,王小莲希望他往后能过得轻松点。
她听人说,要是找熟人托关系进厂里上班,每天就在车间坐着,夏天还有风扇吹,每个月工资稳定,那多好啊!
但去当兵,进了部队,别说轻不轻松了,连见上一面都困难……那不是像白白少了个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