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许是消耗了精力,沈时韫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长辉端着一碗黑浓的药进来,便见之前来势汹汹的楚王殿下此刻已躺在小榻上睡了。他还略有几分诧异,楚王殿下近日的睡眠十分糟糕,不仅熬得晚,还时常失眠。
看楚王殿下刚才那满目赤红的状态,长辉还以为殿下今晚定会难以入眠呢!
他将药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又朝明婵看了眼。
明婵此刻正坐在楚王殿下平日常坐的书案旁打盹儿,她与楚王殿下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若说感情好吧,楚王殿下又会对她生气发怒,甚至还会施以严厉的惩罚。就说感情不好吧,即使楚王殿下如此动怒,却还是会在她旁边睡着。
而这位王妃对楚王殿下的喜怒……竟然都能泰然待之。
长辉实在看不懂。
“王妃。”
见明婵没有动静,长辉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明婵抬起眼皮,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见是长辉,便道:“药熬好了?不过殿下已经睡了,就放在这里吧,等他醒来再喝。”
长辉倒无异议,没人敢将熟睡的楚王殿下叫醒。
不过长辉叫她,却不是为此事。
他看了一眼小榻上熟睡的人,提醒道:“披风……不知王妃可否还与属下?属下这就去重新给你拿被褥。”
明婵却道:“你先拿来再说。”
长辉只得赶紧去拿被褥。
他是全然没想到殿下会折返回听雨轩,不然定不会做这种大胆之举。
幸而楚王殿下还不知道他给王妃送过披风一事,不然自己更是百口莫辩。
长辉很快就将被褥送来。
明婵站在院子门口,接过他手上的被褥,浅浅一笑,“你的披风在安全的地方,不过今晚怕是没法还你了。”
长辉不解,“为何?”
“因为在殿下的身下,长辉想亲自去取吗?”
长辉:“……”
“先前真是谢谢你提醒,不然我都来不及藏你的披风。殿下多疑且小心眼,要是看着我披着他最亲信的近侍的披风,不知道会怎么想。”明婵说。
长辉:“是属下考虑不周。”
他此刻已是懊悔不已,当时他为了图方便,拿了自己未穿过的披风,现在想想确实太不合礼法了。
“你不必自责,殿下这不没发现么?”明婵随口说,“其实我还挺期待殿下知道后的反应,一定很刺激。”
长辉:“…………”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位楚王妃的那些印象全被颠覆了。
“王妃三思!”长辉赶紧道。
“我只是说说心中的想法而已,你不必如此惶恐。我这人恩怨分明,你帮了我,我不会害你。”明婵道。
长辉:……这种想法是能想的吗?
“好了,我要进去陪殿下了,你不必守在这里,早点回去休息吧,殿下今晚这样子,大概是醒不来的。”明婵抱着被褥,转身走进了书房。
长辉在原地愣怔了良久,暗自下决心以后得离楚王妃远一点。
楚王妃似乎有两张面孔,一张温顺无害,一张狡黠危险,根本不像传闻中那么老实木讷。
*
沈时韫是被冷醒的。
他睁眼,外面的天色还未转明,只有远方天色有一丝转明的迹象。
湖上的风穿过半掩的窗,正好吹在他身上,他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手,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盖了两件披风,上面一件是自己昨天随手披的,另一件看上去有些眼生,他没见过。
但看这披风款式,似乎是长辉的,长辉的披风大同小异,习惯穿这种玄色流云披风。
只是他有点想不明白,长辉怎不给自己薄被,却把披风给自己盖上?
他什么时候办事也如此敷衍了?!
沈时韫皱了皱眉,一起身便看见小榻旁打地铺的明婵。
他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不是长辉办事敷衍,而是被子被人截胡了。
地上的女人缩在被子里裹成一团,她身上不仅盖着被子,身下还有厚厚一层垫被,此刻正睡得香甜。
昨晚之事忽然便浮现在眼前,沈时韫的脸色跟着沉了又沉。
明婵这贪婪自私的女人……
沈时韫黑着脸,起身走出房间。
刚出房门,沈时韫便见长辉正端着一碗浓郁的药走来。
“殿下怎生起得如此早?今日休沐,殿下可以多睡会儿。”长辉道。
沈时韫淡淡瞥他一眼,“本王倒是想多睡会儿,就怕会被冻出个好歹。”
长辉一愣,“殿下为何畏冷?可是身体有碍?”
昨晚之事,长辉没敢多问,殿下当时的状态显然不能用正常来解释。
沈时韫见他一无所知,更是来气,“你就不会多带一床被褥?”
长辉有点懵,“属下愚笨,考虑不周,请殿下责罚。”
他的被子本来就是给沈时韫带的,谁又能想到楚王妃竟然会一人独享,让楚王殿下盖着薄薄两层披风入眠?
沈时韫倒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长辉计较,“带上人手,去绛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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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回来几日,便有人敢对他下药,沈时韫可容不得这样的人在自己身边。
长辉应了是,将药呈给沈时韫,“这是王妃昨日开的药方,殿下可要趁热喝?”
沈时韫皱了皱眉,接过手一口饮尽。
*
绛雪楼。
苏鸢诚惶诚恐,一夜未眠。
她昨晚还是太冒进了。
可谁又能想到,楚王殿下都已中了合欢香,明明都已动了情,最后却还是无情离去……
合欢香的效果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很显着,它只是用来促进房事的,但是如果一直压抑着不得疏解的话,中药之人会越来越不舒服。
苏鸢没想到楚王殿下那么能忍。
自己精心打扮,却得不到殿下一丝垂怜,最后殿下竟然还去了听雨轩。
听闻明家庶女昨晚便在听雨轩。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明家庶女,若论身份,自己好歹是书香世家的嫡女,若论容貌……翠萝院那位庶女王妃更是没法和自己相比!
她在未央宫见过明家庶女,长得极为普通,性格也不讨喜,不过就是仗着跟在殿下身边三年,殿下才容忍她在府上……
一想着自己精心设计的局最后却便宜了明家庶女,苏鸢更是妒火中烧,魂不守舍。
正这般想着,院门忽地被打开。
苏鸢赶紧上前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沈时韫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对身边的长辉下令道:“去搜!”
长辉领命,带着王府侍从闯进苏鸢的房间,开始翻找。
苏鸢这下有点慌了,她完全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关于合欢香这类用于房事之物,其实京中不少人家的后宅都在用,只是为了促进闺房之乐,不少男子也乐在其中。
苏鸢不明白楚王殿下为何如此在意,甚至大动干戈让府上侍卫进来搜查房间。
“殿下!妾身知错了,妾身只是想挽留殿下,想为殿下留下子嗣。”苏鸢赶紧忏悔。
可惜沈时韫看她的眼神如看蛇蝎,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殿下,找到了这个。”长辉将一只小瓷瓶递给沈时韫。
沈时韫没有接,直接道:“让郑大人看看。”
长辉将瓷瓶递给了一名中年男子,那男子打开闻了闻,对沈时韫道:“殿下,此物应该便是你所寻之物,人称夜媚香,和合欢香性状相近,但药性比合欢香更猛,且容易让人沉迷其中,对身体有损。”
苏鸢脸色一片惨白,赶紧痛哭道:“殿下,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以后再也不耍这样的心机了,这药是合欢香,不是什么夜媚香,它只是……只是为了促进房事而用,并不会对殿下的身体产生危害,请殿下开恩!”
“你的意思是郑大人断错了,还是本王冤枉你了?”沈时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苏鸢冷汗涔涔,磕头求饶:“殿下,妾身……妾身不知情,妾身爱慕殿下,想为殿下诞下子嗣,绝无害殿下之心!”
“苏鸢,本王原以为你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多少知道些礼义廉耻,没想到你竟对本王做出如此下作手段。”沈时韫道。
苏鸢悔不当初,磕头磕得发簪歪了,发髻也变得凌乱,原本干净的新衣染上了尘埃,再不见昨日的光鲜和体面。
沈时韫却没有理会她,“长辉,着人将苏鸢送回苏家去,本王身边不能有如此擅作主张、胆大包天之人。”
“是。”长辉领命,带着痛哭不已的苏鸢离去。
苏鸢再也绷不住,以她现在的情形,若是被遣回苏家,向来最重体面和规矩的苏父定不会留她这位有损家族体面的女儿。
苏鸢像是抓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挣扎,“殿下饶命!妾身不能回苏家,这药真的不会害殿下性命,这是淑妃娘娘赏给妾身的,淑妃娘娘让妾身一定要……挽留住殿下,为殿下诞下子嗣。淑妃娘娘又怎会害殿下呢!”
她正是仗着淑妃娘娘这番安排,才会如此大胆、如此笃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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