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应年紧紧抱着郁知,腾出一只手轻抚他的后背。
直到听见郁知宁可自己不出生的时候,更是心如刀绞。
他的知知总是这样,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郁知还是忍不住替母亲难过,她明明长大已经那么难了,却碰到了郁成坤那样的人渣,葬送了前程,甚至丢了性命。
他无数次的设想,如果母亲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当中,或者干脆没有遇见郁成坤,会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都比现在的结局美好。
孟应年试图安慰郁知:“知知,你不要这样想,你的妈妈不是为了你而放弃了其他,而是在她眼里,你比其他一切东西都更重要。”
“她很爱你,就像你爱她一样。”
“所以你不要怪自己,也不要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即便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但是她还有你,你还记得她,怀念她,现在还有我,从此以后,还有我和你一起记住她。”
“我很想感谢她,谢谢她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我也想谢谢你,这么努力的生活到现在。”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你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郁知刚才说起妈妈没哭,但是听到孟应年这一番话,还是忍不住哭了。
眼泪就像决堤一样,止不住的流下来。
孟应年顿时有些无措,他本想安慰郁知,结果给人惹哭了。
郁知越哭越凶,孟应年也越来越不知所措。
他仿佛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哭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后面郁知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搐,孟应年整个人都慌了。
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轻轻拍打郁知的后背,拼命安抚他的情绪。
孟应年将郁知放平在床上,跟着一起躺下,一下一下地帮郁知顺气。
就在他起身打算打电话给余宁的时候,郁知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腰身不让他离开。
孟应年哪还敢有什么动作?
“我不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郁知抽噎着说不出话,摇摇头。
孟应年看着郁知痛哭的样子,心如刀割,无比心疼。
他缓缓靠近,轻轻地吻去郁知眼角的泪水。
郁知闭上眼睛,睫毛轻划过孟应年的嘴唇。
郁知觉得又一波泪水涌上眼眶,他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之前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大概的意思是:如果我被深爱着,必定会先流泪。
孟应年这个人,有无限爱人的能力。
在高中被污蔑的时候他没有哭,得知自己被郁成坤卖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但遇到孟应年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泪腺仿佛被打开了一样,几次红了眼眶,现在直接痛哭流涕。
孟应年开始自责,不该明知道郁知的痛处,却偏要提起伤心事。
“对不起宝贝,我不该问的。”
郁知想开口说话,但是发现嗓子干涩的厉害,只得继续摇头。
这不怪孟应年,只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
有一个人,跟他说谢谢他,谢谢他努力生活到现在。
孟应年自己可能不会知道,他说的这句话给郁知的内心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
郁知已经不哭了,但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睛就那么一直盯着孟应年。
看的孟应年心里软成一片。
觉得他可爱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
郁知缓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
只是一开口,嗓音粗粝沙哑:“孟应年,谢谢你。”
孟应年不知道郁知在谢自己什么,他现在比较担心郁知的嗓子。
“知知,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郁知不想孟应年离开:“不好。”
说着眼里又泛起了泪光。
孟应年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那你陪我起来喝水怎么样?我抱着知知好不好?”
郁知这才勉强起身,他一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瘫软无力。
哭的这一场跟跑了五公里一样。
孟应年常年健身,抱一个郁知轻松不费力。
郁知被孟应年像抱小孩一样抱在怀里。
他这时才感到有些羞耻,但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下去自己走更加尴尬。
孟应年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说:“没关系,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孟应年先抱着郁知去喝了杯温水,又带着人来到洗手间。
郁知望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和鼻子通红,发丝凌乱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孟应年没留意到他这个反应,将郁知放到洗手台上,拿起干净毛巾浸湿,小心翼翼地为郁知擦拭脸颊。
郁知乖乖地任孟应年动作。
两个人再次回到床上。
孟应年还是说了一句:“知知,比起你爱我,我更希望你能爱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请爱你自己,对自己好一点,那么尽管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
郁知没有回应他这句话。
而孟应年知道他听到了,也不需要他的回复。
郁知觉得,不会有人比孟应年更爱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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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开始学着爱自己。
另一旁的孟应年在思索,郁知自卑,总是不自觉地贬低自己。
他一开始只觉得是因为他们两个一开始的关系就不对等,加上郁知对那五个亿耿耿于怀导致的。
但经过刚才跟郁知谈起他母亲的事情,了解了他的真实想法后,孟应年觉得不太正常。
更何况,郁知突然哭成那样,很难不让人挂心。
而且,两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郁知极其抗拒他人触碰。
现在的郁知对于他的接触并不抵抗,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只是两个人更加亲近,郁知习惯了而已。
想到郁知的家庭和他曾经的经历,孟应年觉得郁知可能需要一些心理干预。
明明郁知的年纪还那么小,就已经承受了这么多。
如果他的妈妈看见他这样,恐怕要急得团团转。
孟应年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保护好郁知,不再让他受到一点委屈。
郁知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哭成这样。
他只是听见孟应年那么说,很感动,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孟应年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吧。
郁知瞧了瞧孟应年的表情,只见他不知在想什么。
他轻咳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孟应年听见声响,还以为郁知嗓子不舒服。
“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找余宁来看一看?”
郁知心里吐槽,你们资本家都不让打工人休息的吗?
“没事,你在想什么。”
孟应年不知道怎么跟郁知说这件事,想着怎么措辞才合适。
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知知,你有没有想过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我刚好有认识一个比较不错的医生。”
没等郁知回复,他先说道:“我不是觉得你有问题,只是担心你,就算真的有什么,也不是你的错,是我的知知受了太多苦。”
郁知听他这么说,并不觉得冒犯。
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人给他建议去看心理医生。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高中帮我打过官司的霍律师吗?他也这么建议过。”
孟应年当然记得,说起这个,他就来气。
真是便宜了那个姓赵的人渣,他恨不得把那个人渣的骨灰挖出来,踩个一百零八遍,再拿来糊厕所。
孟应年:“记得。”
郁知:“他也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听他这么说,孟应年一愣,他没想到,郁知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想来也是,母亲去世,父亲带着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轮番排挤自己,小小年纪就靠自己赚学费生活费。
结果还要被那种人渣欺负,不生病才怪。
孟应年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郁知,好好地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头一次的羡慕起一个陌生人,能够那么早遇见知知。
但孟应年还是感谢他,在郁知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才没让郁知陷入深渊。
孟应年问:“那你去看心理医生了吗?怎么说的?”
郁知诚实回答:“没去看,我没有钱。”
是了,郁知当时能活着已经很努力了,哪会有钱去看心理医生?
如果真的看了医生,得到治疗,又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孟应年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刀割过,又被火烧,已经没有一处是好的了,即便停下跳动,也还是针扎般密密麻麻地疼。
孟应年眼角微微湿润,将脸埋进郁知的颈间,压下喉间的酸涩。
“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郁知听出孟应年嗓音有些不对,故作轻松道:“可是我还要教索索画画。”
孟应年一刻也不想耽误。
郁知已经痛苦了这么久,孟应年一分一秒也不想让他再这么下去。
“少上一节课也没什么,我跟嫂子说一声就行了。”
“而且,我们可以上午去,我这就预约。”
说着就要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郁知拉住孟应年,开口说道:“好啦,放过医生吧,一会儿余宁,一会儿心理医生,人家晚上不用睡觉的吗?”
郁知真是服了孟应年,完全不拿打工人的命当命。
“明天去,一定去,你带我去,不去教索索画画了。”
孟应年这才罢休。
“那你明天先陪我去公司,然后我再陪你去看医生。”
郁知觉得自己中了孟应年的圈套。
“你又在跟我讨价还价是不是?”
孟应年抬头紧紧盯着郁知。
郁知受不了他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今晚好像陷入了什么怪圈,不是你哭,就是我哭。
反正谁都别想好过。
郁知妥协。
“好,明天我先陪你去公司,你再陪我去看医生。”
孟应年没想到自己在郁知眼里是要哭不哭的样子。
他只是一想起郁知的遭遇,就忍不住的眼睛泛酸,喉咙发涩。
孟应年连声应好。
郁知再次开口:“那明天你去跟索索说,不然他会以为是我不想教他。”
孟应年:“没问题。”
郁知又想起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刚好有认识的心理医生?”
孟应年只得开口:“这个我跟你说过的,当初我大哥刚去世,我和嫂子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尤其是嫂子,我一开始陷入昏迷,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嫂子已经患上重度抑郁,无数次寻死,后来嫂子被接回沪市照料。”
“犯人判决的时候,我无法接受,害死我大哥的凶手最后都只是安乐死。”
“我当时只想着毁灭一切,最后是嫂子来看我,说她怀了大哥的孩子,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不过,他们还是不放心,找了人给我做心理疏导。”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个到底有没有效果,但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万一对你有效呢?”
毕竟真正支撑他站起来的,还是自己的那份信念。
他当时一心只想替哥哥扛起这一切。
事实证明,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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