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田玖仰躺着,被扶桑树枝捆得如粽子一般,动弹不得,睁眼看见的就是头顶上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粗壮的树干遮住了大部分视野,只留了个小小的圆圈,有点像青蛙抬头看到的那个井口。
“井口”外飘着密密麻麻的雪花,踩着飞行法器的修士瞧着和雪花差不多。
“井口”内郁郁葱葱,扶桑树形成的“井壁”高达数十米。
树冠宽阔如伞,树干粗壮缠绕,竟将这方天地封锁得死死的,除了自己,周围看不见一个活物,也听不到其他活物的声音。
假如活物是包括能动的物体,那么扶桑树的枝条算活物。
那些枝条似灵蛇般灵动自如,在空中舞动,时而交织成网,时而舒展成屏,忽视枝条上挂着的干尸。这扶桑树的枝条,是比明渊潭里的鱼活泼许多。
“你想好怎么去死了吗?”长发女子脚勾着树枝倒挂着,开心的追问。
辰田玖抬头看天,井口变成碗口,估摸着还有三息,扶桑树将彻底封锁住这片空间。
然后,空间里散落的所有能喘气的,都会被绞杀。
“我想不明白!五百年前你和你的契约兽,舍命封印了扶桑妖灵,为何现在却要帮扶桑妖灵解开封印呢?”辰田玖问。
“五百年前,我想封印它,便舍命做了。现如今,我想放它出来,便也做了。怎么着?我开心,我乐意。”
“炀煦城城主和他名义上的三位儿子,这五百年造了许多孽,封印早就松动了。即使你不解开封印,它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好眼力!那你什么时候去死呢!”
“过奖,我自小眼神就好。”
“你答应我的,我给他们指条活路,你就主动献祭的”,长发女子委屈的控诉:“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辰田玖自顾自的继续说:“我进城时发现不对劲,当时没多想,从蜃境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妖灵的气息从封印里渗透出来。抱歉啊,当时不知道,你就在封印里。封印里住的不舒服吧?”
长发女子从树上滑下来,攀上辰田玖的肩膀,语调如哭泣,哀怨的说:“那个封印,住的一点都不舒坦!我早就不想在封印里待着了,那里平时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长发女子声音变得兴奋:“他们向邪神献祭新娘时,我能听到声音。我呀,想看看念祭词的人,长什么模样呢!”
“哎,那你是看不到了。城主和他三个儿子,做的孽太多,遇到老天爷开眼,死得渣也不剩。”
“他们死了,成了树灵生长的养份,你为什么不死,也去当树灵的养份。那样,你就可以一直陪我了”。
头顶传来轰鸣声,辰田玖延展神识,穿透枝条交织成的屏障,看到外面的天空中,穿着回澜宗战部天青色战服的弟子们,列剑阵,放剑招,杀气腾腾。
那些弟子常年驻守边城。
辰田玖在宗门里没有遇见过,但每年宗门年终评比的优秀弟子里,有他们的身影。
是他们呀!这一代回澜宗最出色的弟子!
是来接他们回宗的吧!
是想找到每一个弟子,将每一个人都带回家吗?
不用了!真的!
华师姐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是被蛊虫控制的,它放大了你心里那一点点不甘愿,让你失去了往日了豁达开朗。
赖长老你也不用担心,你是一位好长老的。只是敌方火力太猛,你一个文科出身的剑修,打不过是正常的。没见我这野路子出身的剑修,也是九死无生。
小蚊子你也别哭,回宗后和师兄师姐好好学剑术,未来……。
辰田玖伤感着,细数自己要留的遗言,却瞥见五妞,牵着四妞的小手,挂着装了黑仔和辰翠的灵宠袋,悄咪咪的爬上一艘云舟,跑了!
跑了!
……
辰田玖满腹惆怅顿时烟消云散,她看向长发女子,说:“美人,我想好啊,现在吧刻不容缓,早死早超生,你说呢?”
“这就对了!乖,树灵见到你,一定开心的全部吃下,不会留一点骨头渣的。”长发女子开心的蹭蹭辰田玖的脸,又伸出舌头舔舔,情绪转瞬变得低落。
“别急,现在尝不到味没关系的,等树灵吃了我,你就可以尝到了。你和树灵一体,你的是它的,它的不是你的,仅此而已。”
长发女子领着捆了辰田玖的枝条,脚踏在树枝上飞快的跑着,一边跑一边说:“挑拨离间,对我没用的。我是伥鬼,我愿意的。”
或许是憋得久了,难得遇到一个听得懂她的话,并且很快就死了能保守秘密的人,长发女子的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了,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一般。
她的声音正常了很多:“你想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对吧!我告诉你吧!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我满足你的临终遗愿。”
“我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都是虚幻的泡影罢了!当年我一心一意地帮助他,为了他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可他呢?他给了我什么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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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欺骗了我,背叛了我!他向我许下诺言,对天发誓,说会善待我的同族,会好好照顾蜃灵的孩子,可是结果呢?他杀了他们!他杀了蜃灵的孩子,用我族人的血肉献祭!”
说到这里,长发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怨恨和不甘:“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一场骗局!而我却傻傻地相信了他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代价……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悲凉与哀伤。
笑声中,长发女子拎着辰田玖来到了一个平坦的高台上。
贵重的大理石铺的极为平整,高台在靠右后方的地方有一道黑色的痕迹,辰田玖瞧着非常眼熟。
虽然四面八方都变了样,但辰田玖还是认出来了,这不是城主办寿宴时他做的高台吗!那抹黑色的痕迹,是摆放棺材的划痕。
来这里做什么!
辰田玖狐疑的看向长发女子。
吃席的话来得太晚了点,寿星公死去地府,应该是回不来再开一幅席面吧!
辰田玖有点不确定!
可长发女子给她解惑了。
只见那长发女子伸手一抓,空气发生扭曲,一团黑色的影子被抓住,她揉搓几番再展开,变成了薄薄的一片。
“我的尸骨就在这墓碑下面的封印里,这些年,他从未到我墓前来看我。这怎么可以,我要让他在墓前磕头赔罪”,说着,长发女子在那薄片上勾勾手,一张人脸显像出来。
辰田玖探头,瞧了那张人脸,嘴欠的说:“呦,这不是城主吗!他是你的情郎啊!那他这些年,不但经常来看你,还在你坟头上开寿宴啊。”
“……”。
“他将城主府建在你坟上了,怎么不算卧寝相伴,与你共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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