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石柜上的小鼎,宋清怜眼帘微垂,美目神情复杂。
这小鼎的出现,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了数百年前。
她入宗的时间很早,是师傅柳青月所收的第一批弟子。
也就是说,她与曾经的大师兄李凡是同时拜入师傅门下的。
那一年,李凡十二,她十一。
只因李凡比她稍稍年长些许,因此他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她的大师兄。
那时候,柳青月门下的弟子还很少,只有他和她二人。
两人便这么跌跌撞撞地踏上了修行之路。
那时候的师傅常闭关,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极少过问两人的修行。
两人的修行,大都是靠着双方相互帮扶。
如此这般,便过去了三个月。
好在两人的天赋都不错,哪怕没有师傅言传身教,以他们二人的悟性,修为也是提升得飞快!
但那时的两人还只有十来岁,童心未泯,枯燥的修行很快便让他们厌烦了。
天阔山顶,两人懒散地躺在草地上仰望星空。
“师兄,我们这样偷懒,师尊她不会说我们嘛?”
她享受着夜风的轻抚,心底却有些忐忑。
年少的李凡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晚风拂过,轻松惬意。
“小清怜啊,你就是胆子太小了。”
“师父她老人家闭关呢,哪会那么早出来。”
“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师兄顶着呢,师傅不会怪你的。”
听着他稚嫩的嗓音,她的心底竟真的一点点平静下来。
“师兄”,她喃喃着,语气低落,“修行好累清怜不想坚持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修行。
成为传说之中的修士、仙人,对她而言,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
但是她的父母希望如此。
剑宗的招新大会上,她按在天赋石上,绚丽的光彩照耀出时。
她看到了父母眼中的惊喜。
踏上剑宗之前,父母拉着她不断叮嘱着。
“清怜啊,你跟了仙长,今后可一定要好好修行啊!”
“可别忘了爹娘啊”
她满眼不舍,死死地抱着他们。
“爹娘清怜不想当什么仙人,清怜只想和爹娘在一起!”
她爹用力挣脱开她的手,一脸怒其不争:“你在说什么?!这修行的机会,有多少人一辈子都难得?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她娘牵着她的手,哀声道:“清怜,你就随仙长去吧,好好修行,常回来见爹娘就好”
“去!去跟着仙长!”
在父母的呵斥下,她一步一回头,满眼含泪地踏上了剑宗。
修行是为了自己的么?
宋清怜不得而知。
每每她修行之时,脑海中便会回荡着父母的训诫。
清怜啊,你一定要好好修行!
将来成了仙人,切勿忘了爹娘啊!
所以她不敢停下修行,也不能停下修行!
但是,她真的很累。
每一次修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枯燥乏味。
修行到了经脉的承受极限时,灵气入体,真是如针刺入体内。
对她来说,真的不好受。
和师兄一起偷懒,仰望着繁星点缀的星空时,她第一次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她根本就不喜欢修炼什么的。
什么天赋、根骨,她宁愿没有!
这样堪称凡尔赛般的话语,若是传出去,当真是大逆不道!
凡俗界内,想修行成仙之人,何其茫茫啊!
哪怕顶着一身极差的根骨,哪怕散尽千金家产,只为了找寻那一丝修行的可能!
修行界内,更是如此!
她的天资、根骨,任意拎出一个,都要羡煞多少弟子?
但她却说,自己不想修行。
她以为师兄会劝她什么。
或许会劝她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但都没有。
李凡头都没有转,只是用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回应她。
“感觉累?那就休息一会好了。”
她怔在了原地。
“休息一下”
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迷茫。
“对啊,感觉累了就休息一下,想走了就继续走。”
李凡眼眸明亮,“剑宗里的长老也和我说过。”
“修行一路,心境十分重要。心境澄澈,一朝悟道也是可能的!”
“就像现在,你还累么?”
那股压抑在心头的沉重巨石,轰然碎裂。
原本迷茫的眼神,此时好似明悟了什么。
宋清怜深呼吸了几口气,氤氲的灵气夹杂着青草的芳香流入五脏六腑。
四肢百骸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过。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之后,她不再拼命修行。
但她的修行速度,却不减反增!
闲暇之余,她会屁颠屁颠地跟着师兄身后,在剑宗四处游玩。
师兄总是会有很多新点子。
他们白天会去灵兽园投喂彩羽鸡,实则是在偷摸观察,哪只彩羽鸡长得最为肥美。
等到半夜之时,师兄就会偷摸溜进去,将他们白天看中的彩羽鸡拎出来。
这还不够。
师兄还会顺手从一旁的灵植园里薅上几棵灵植。
据师兄说,这样烤出来的彩羽鸡才会更香。
而她,一般都是在外面胆战心惊地望风。
很久之后,她才终于从其他弟子的口中得知。
原来灵植园和灵兽园的弟子早就知道了。
但看在他们两人都是柳长老的弟子,再加上师兄每次下手,都会留下几块灵石作为补偿的份上。
他们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那时的她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只感觉既紧张又刺激。
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尽管印象中,师兄总是带着她在剑宗四处玩耍。
但是师兄,还是短短几月,便突破了练气期,成为了一名筑基期修士!
放眼剑宗,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跨入筑基,师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御剑。
那时师兄兴冲冲地来到她的洞府。
带着她就要体验一把御剑的滋味。
宋清怜到现在都还记得。
师兄飞到一半,操控不稳,害得两人一头栽倒在草地上的狼狈。
他们满身草屑,身形十分狼狈。
只是他们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笑容。
那曾是她最美好的回忆。
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轻抚着小鼎,眼底仅存的一丝温情化作冷漠。
“你还留着它作甚?”
“是觉得留着它,就会让我念旧情么?”
“李凡,你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