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她父亲该做的,可她现在已经没有父亲了,她还记得当大叔做出这个提议的时候她是怎样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大叔却笑着说,他一定要把她亲手托付出去,才能放心。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虐的事情么?
那扇门被缓缓开启,一身冷色调肃穆西装的大叔走了进来,夏惟夕的心剧烈跳动着,不该是这样,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轨道。
她的大叔朝她步步逼近,她却是穿着婚纱嫁给别人,那些曾经的誓言和承诺都将会画上休止符,她曾经以为自己会很坚定,然而信心却还是在看到大叔眼底的惊涛骇浪时被击得粉碎。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敢面对那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如鲠在喉,张张嘴却什么音都发不出来,能做的只有直直看着他,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驻足。
柠柠和夏子晴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出房间,给他们两个人最后的单独空间。
“你很美。”
周北觉得自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当他张开口,听到自己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时,不由一怔,自己先是一阵苦笑。
夏惟夕也跟着笑,眼角泛着泪花。
这一刻命运在他们面前筑起一道高墙,无法逾越。
夏惟夕垂下头去,用力吞了下眼泪,强颜欢笑地想说些什么轻松一点的话,声音却是颤抖不堪:
“大叔什么时候也会结婚的吧?到时候我也要牵着大叔的手把大叔送给你未来的新娘子。”
“傻丫头。”周北笑笑,心里一阵苦涩。
他怎么可能会再娶?他受的折磨还不够么?可他不想再说让她担心的话,不想再做会让她伤心的承诺。
他避而不答,张开双臂想给她一个拥抱,但最终还是悻悻垂下手来,他怕自己一碰到她的身子就再不能同她分开。
夏惟夕咬着唇,在她心里深埋已久的那个秘密呼之欲出,两年前,大叔或许还不知道,他们其实是有一个孩子的……
而她现在不说,以后也许就没什么机会再说了,她曾经想把这个秘密永远尘封心底,或许现在说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可不知道为什么,冲动就是抵在她的喉咙处,生生要她把这件事合盘托出。
她张张嘴,看着眼前的大叔,莫名其妙竟然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她一开口,就像要哭出来,鼻子的酸楚感和蒙了纱的眼睛让她越发闻不到她最依赖的味道,看不清她最依赖的身影。
“她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你要是不开心,也要跟我说,记得吗?”周北叮嘱着。
“恩。”夏惟夕用力点点头,似乎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最终,她忽然仰起头,纤细颤抖的手一把抓住大叔的手臂,急急地说,“大叔,你知道吗,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们——”
话到此却忽然被打断,莲少卿推门而入,看到里面的人不由怔了一下,立刻闪身退出说:“我错了我错了,再给你们一点时间,两分钟,新郎已经就位了。”
“没关系,我们好了。”周北皱皱眉说。
夕夕的那句话他或许没听到,或许是莲少卿的忽然出现分了他的心让他无暇再顾及其他,他看了一眼小脸苍白目瞪口呆的夏惟夕,轻声说:“准备好了么,宝贝?”
“大叔……”夏惟夕垂下头去,勇气烟消云散,她想那秘密或许要永远深埋在她心底了。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大哭,然而她只是轻轻叫了他,带着无限眷恋和遗憾。
“不用怕,有我在。”
这个男人依旧这样说,重复着他曾经说过无数次的话,给她信心,给她鼓励。他反握起她冰冷的小手,轻轻攥在自己同样没有温度的掌心中,沉默无声,指引着她朝前走去。
莲少卿脸上难得出现一抹难过之色,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敞着门,看着他们走出来。等在门口的柠柠俯下身去,为她的好闺蜜拖起裙摆。
当宗世勋看到周北牵着夏惟夕的手就位时,心底不知怎的竟然空了一下,他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是今天的宾客,而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眼里全是她那强作镇定但纯洁无暇的笑颜,她笑得有点机械化,有点吃力,然而她依旧努力在笑,她对着口型,好像在说:“我来了。”
正是这句话,让他在失意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站在宾客席的三个人,看着自己的伴郎——莲少卿的儿子夏铭轩。
他风光无限,竟然在她的要求下,连一个体面的婚礼都不能给她,低调、简单,一如她的人,从未追求过那些过分美好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们的婚礼会顺利吗?会不会节外生枝?
他目不转睛,注视着她在周北的牵手下款款朝自己走来。
柠柠第一个撑不住,跟在后面的她快速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看了眼哥哥,他正看着自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夏子晴心都揪作一团,当周北从她身边走过时,她不禁想这个从来都不怎么会笑的家伙只有跟夕夕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得很开心,可是以后——他恐怕再也不会笑了吧?
怀里的小宝贝停止哼哼,瞪大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倘若她懂事的话,她一定要纳闷这是一场多么奇怪的婚礼呢,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每个人都是。
就连玩世不恭的莲少卿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肃穆。
不长的一段路,却如同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周北将夏惟夕带到宗世勋面前,对视上他暗起波澜的眸子,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了口:
“照顾好她。”
简简单单四个字,说的他心都在滴血。
宗世勋跟眼前的家伙从来都没对付过,他们是对手,是劲敌,然而在这一刻他却不得不承认他从来不及这个男人的万分之一。
“我会的。”
他说的很认真,毫无敷衍之色,他敬重周北,从现在起。
夏惟夕感受到那双曾经给过自己温暖和宠爱的大手在依依不舍之下终于一点一点脱离自己的指尖,愈来愈远,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并不算熟络的温暖的手,将她整个掌心都托起来。
那一刻她忽然徒劳无功地虚握一下,指尖颤抖着,却最终什么也没抓到,她就这样被大叔松了手,同他失之交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