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居家服裳，薛姨妈一袭软绿长穗子对襟妆花缎衣裙着身，半新不旧，不为奢华，不为清素。
手中拿着一条浅绿色的帕子，站在厅檐下，指挥着同喜等人将一盆盆花花草草陈列出来。
秋雨之故，那些花花草草都挪入偏房了，若是放任之，只怕都要糟蹋了。
这两日天候还不错，当可搬出来，按照模样、种类，落于院中四处，增添颜色。
宝丫头？
听着宝丫头的声音，薛姨妈抬首看去，福润安康的面上微微一笑。
自己所生的一子一女，就宝丫头最令人省心了。
蟠儿？
现在自己不求太多，只求蟠儿在京城不要惹事，安安好好的就行了，其余营生？
眼下有宝丫头看着。
明岁宝丫头若是待选有成，京城的掌事也可为用，实在不行，金陵之地的薛家人还有不少。
同族的那个薛蝌就不错，那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很好。
现在，似乎更好了一些。
也顺着宝丫头的目光看向蟠儿所在的房间，那就不是一个令人省心的。
于近前的宝丫头摆摆手，无需多礼，将花草盆栽的事情交给同喜，便是转身入厅内。
“……”
宝钗稍有狐疑，脚步不停，也跟了进去。
妈……莫不有要事？
“宝丫头，都和你说过了，京城的营生，张掌事他们现在可以处理的。”
“若有紧要之事，再去瞧瞧也不迟。”
“……”
厅内里间的软榻上，指着身边的位置让宝丫头坐下，从莺儿手中接过茶水。
并未直接饮用。
宝丫头一大早用过饭，就出去了，现在都临近午时了。
着实……费心费力了一些。
薛姨妈深深道，营生之事……无需事必躬亲的，否则，一件件事真要累坏人的。
“妈。”
“我这……习惯了出去瞧瞧。”
宝钗也是端着一杯茶，闻母亲一眼，不由颔首一笑。
这般道理，妈先前就和自己说过，让自己不要太将心思落在京城的营生上。
自己明白的。
只是！
这些日子秋雨之故，多在府中，这两日忍不住想要多去瞧瞧，看一看营生的情形。
“你啊。”
“若是蟠儿有你这样的心思，我就算现在去了，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宝丫头，比起城中的营生之事，明岁的待选才是重要的。”
“也就剩下那一次机会了。”
“接下来也可提前打点打点了。”
“你接下来最好待在府中，不要四处走动。”
薛姨妈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旁边案上，拉过宝丫头的小手，紧紧握着。
蟠儿的事情，自己有些无力。
宝丫头的事情，又要来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尽力。
上一次机会没有选上，是因蟠儿的一些乱七八糟之事，这一次……不一样了。
宫里有元妃娘娘。
想来一些人会给面子的。
机会大了很多很多。
明岁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将宝丫头的待选之事有成，其余诸事都不大。
“妈，您又乱说了。”
“您一定会看到哥哥好好的，我……我也好好的。”
“待选……，妈，我知道了。”
宝钗也放下手中杯盏，反手抓着母亲的手掌，妈……自从入京以来，操心的心思一直都没停过。
为哥哥。
为自己。
可……，哥哥也该有改了。
自己的事情？
不好说。
待选！
上次待选，因哥哥的事情……自己的名字被划掉，这一次……不知道机缘如何！
“你说话……我是放心的。”
“待选的事情，我也和你姨妈说了，你姨妈说……内务府那边也会说说话的。”
“想来会比上次容易。”
“银子上……我也准备了一些，当够用。”
“……”
“宝丫头，你样样都好，明岁一定可以有成。”
薛姨妈抬手轻抚着女儿的容面，无论诸般，宝丫头都很好，若非蟠儿那个不争气的。
上一次待选，宝丫头就有成了。
现在说不定都进益了一些。
何以现在艰难！
蟠儿！
不争气的东西。
心间深处恨恨不已，然……自己实在是无法。
“尽人事，听天命。”
宝钗秀眸弯弯，靠在母亲肩头，简言而落。
待选之事非简单。
“尽人事，要好好的尽一尽人事。”
“所以，为了安稳起见，除了你姨妈那里，还要有其它的人事。”
“宝丫头，昨儿蓉大奶奶送来的一份香汤精华原液，你可有用？”
人事！
尽人事，听天命！
六个字的精要在前面三个字，只要前面三个字做好了，六个字基本上有成。
所以，这一次……要提前好好的准备人事之事。
姐姐那里需要好好准备。
此外，还要有别的准备。
总之，不多余。
拍了拍身边的宝丫头，都多大了，还靠在自己肩头，和一个孩子一样。
不由一笑。
继而，说道一事。
“精华原液？”
“用了，一份精华原液里有十瓶，都有说明。”
“使用起来也很方便。”
“效果……好像有一些，只是从说明纸上来看，还需要再用几次才会效果明显一些。”
“那是钟哥儿以异人手段专门萃取的草木精华原液，配比香汤，效用更甚。”
“妈，你也用了？”
“嗯？”
“妈，你怎么提到这个了？人事……，妈是想要找钟哥儿说道这件事？”
“内务府那里……无论是长乐公主，还是恭王爷，的确……都有力量。”
拉着母亲的手臂，宝钗轻轻摇晃着，和妈坐在一块说着话……感觉很好很安心。
精华原液？
是昨儿蓉大奶奶送的，是制药工坊崭新的出品好物。
萃取草木精华为用，滋养肌肤，养颜美容，还能调理身子，效用很多。
蓉大奶奶送来很多，两府的主子们基本上都有一份，还有一些剩余在凤姐姐那里放着，谁若是用完了，可以再去取一些。
一份十瓶，里面还有专门的说明纸张。
昨晚上，便是用了一瓶，太大的变化好像没有，就是……好像也有一些，不太明白。
需要继续使用。
妈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提及那件事，思绪有动，若有所得，看向母亲。
“蓉大奶奶送来的精华原液的确是好东西，效用很多，使用也方便，也无需专门调配香汤香料。”
“小秦相公真真不凡。”
“……”
“你啊。”
“一直都是聪明的。”
“人事之事，少不了要找小秦相公说一说，但凡长乐公主、恭王爷那些贵人说一句话，比咱们找别人花多少银子都有用。”
“是以，我想着……接下来以精华原液的事情，我去东府走一趟。”
“不出意外，小秦相公弄出来的精华原液肯定要有崭新营生，若可，咱们也掺和一下为上。”
“如不可，到时候也和蓉大奶奶说说那件事。”
“宝丫头，你觉如何？”
薛姨妈看向身边的聪慧女儿，低语将事情细细说着。
精华原液，绝对是一桩极好的营生。
因为，它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好物。
只要价格合适，绝对不错。
好歹自己也在薛家待了多年。
是以。
若可……薛家也能掺和一下最好，若不能，也可同蓉大奶奶说道一下宝丫头的人事之事。
蓉大奶奶是一个性情和善的人，想来会有所得。
“……”
“精华原液的营生，薛家若是掺和……怕不是很容易，京城之内，薛家于钟哥儿的营生也没有什么大助力。”
“待选人事？”
“妈，凤姐姐和东府蓉大奶奶素来为好，若是先和凤姐姐说说，之后，你们一起去，想来更好些。”
宝钗秀眉微动。
待选之事，也是自己所愿。
若可有更多的助力，自然再好不过。
妈的意思……自己可以听明白。
一则，希望精华原液之事掺和一下，于薛家的营生有好处。
二则，便是为自己之事了。
精华原液！
其实，昨儿自己也有那样的心思，就是觉得时机不太对，还没等自己和妈说，妈……先与自己说了。
“凤丫头？”
“你所言也有道理，倒是忘了这一点，若是凤丫头愿意说说话，蓉大奶奶只要同意了。”
“小秦相公那里更好说了。”
“有传蓉大奶奶和小秦相公最为亲近了，我觉也是，不然，蓉大奶奶也不能够替小秦相公执掌那般大的家业。”
“那……待会用过饭，我就去找凤丫头说说，凤丫头……，唉，凤丫头也是一个命不好的。”
“琏儿那孩子着实胡闹了一些，都这般大了，还如此的贪恋酒色。”
“更有那般……。”
“你哥哥……也不知是否参与其中了。”
“真是……。”
凤丫头？
薛姨妈念叨一声，旋即点点头。
幸而宝丫头提醒，不然真的忘了凤丫头，凤丫头和蓉大奶奶的关系……两府上下皆知晓。
尽管辈分有碍，却……不为大碍。
甚至于亲近的每个月都要专门抽出好几日、近十日前往蓉大奶奶那里住着。
于此，老太太也没有意见，毕竟，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真有大事了，前往东府片刻就到。
凤丫头若可说话，说动蓉大奶奶的机会也大了。
可为之。
只是。
提及凤丫头，又忍不住想起连日来府中的一则传闻，和凤丫头无关，和琏儿有关。
那件事自己都难以启齿，也许宝丫头也有耳闻。
琏儿也太胡闹了。
惜哉，自己心有余力不足，尤其，自己连自家的那个孽障都无能为力。
那件腌臜事，有传不止琏儿一个人，蟠儿……不知……，自己也没问。
蟠儿最近的脾气也大了一些，果然彼此吵闹、争论了，蟠儿有气，说不得几日、多日都在外面住着了。
倒是可派人去查探查探，去问问。
凤丫头！
琏儿！
在自己这个旁观者眼中，两个人似乎都要过不下去了一样，若说和离？
又不可能。
凤丫头……自小自己也是看着的，念此，便是一叹。
“妈。”
“别太担心，哥哥吃一堑长一智，当不会再有先前之事！”
“凤姐姐，自古清官都难断家务事，妈，凤姐姐和琏二哥哥的事情，您也不要太掺和其中。”
“……”
拉着母亲的手臂，宝钗温声劝说着。
哥哥是有些不靠谱，有些着三不着四，之前百花大剧院的事情，在牢狱待了一个月，当有记性。
至于凤姐姐和琏二哥哥的事情，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不然，一个不好，就里外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