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微亮,雨未停。
薛府下人刚将大门打开,便见府门前悬挂着一具尸体。
“啊,死人了——”
门房划破天际的声音响起,惊醒府内还在睡梦中的主子们。
等到薛府主子们闻讯赶来,薛府下人已经将悬挂在府门前的薛莺绾放下来。
薛莺绾死于上吊,死状实在不忍直视,已被薛府下人用一张白布盖住。
薛府下人一见大腹便便的薛老爷,忙迎上前去恭敬道:“老爷,是薛莺绾。”
薛莺绾被薛府从族谱除名一事,全府皆知,已经不是薛府人的薛莺绾,自然不会得到薛府下人当她主子一般对待。
薛老爷一听,那满是横肉的脸上立即涌现怒火:“好啊,她分明是存心给我薛府添晦气来的。来人,将她尸首丢去乱葬岗。她不仁,别怪我这做弟弟的不义。”
薛府下人忙上前,合力抬起薛莺绾的尸体,往事先备好的牛板车上一丢,拖着往城外的乱葬岗去。
大雨淅沥。
薛老爷站在府门前,越想越气,他当即吩咐道:“我记得陶玉臻嫁给沈明朗,不在被驱逐离京之列。薛莺绾让我薛府触霉头,那我便找她女儿算账。
来人,去将陶玉臻抓了送去茗烟楼待上几日。等她赚够请高僧为薛府驱邪避灾的银子,再将她送回沈家。”
薛府下人行动迅速,撑了伞就朝沈家赶。
当薛府的人冲进当初陶家配嫁给陶玉臻买的宅子时,沈家母子还在呼呼大睡。
当陶玉臻被薛府下人强行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时,她正依偎在沈明朗怀里睡得沉,被拖拽,她只当是沈明朗醒了,想行男女之事,困意席卷,她懒得睁眼,任由沈明朗折腾。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不对劲。
对她动手动脚的人有点多,而且对方似乎并不是想跟她做那等事。
陶玉臻猛地睁开眼,“啊——”
这一睁眼,陶玉臻吓得大惊失色,忙抬脚去踢那伸过来的手。
沈明朗被陶玉臻这一声尖叫吓醒,他睁开眼刚要破口大骂,就见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张陌生面孔。
看穿着,是府邸下人。
只是不知道是谁家下人,如此无礼。
薛府下人见陶玉臻与沈明朗已经醒来,为首的中年男子直接开口:“陶玉臻,你母亲薛莺绾在薛府门前上吊自尽,坏了薛府风水,我等乃是奉老爷之命前来将你带走。”
陶玉臻缓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薛府下人字面意思,她顾不得去伤心母亲离世,忙道:“她作孽跟我有何关系?”
中年男子笑道:“是没关系,可谁让你是她女儿,谁让陶氏一族已被驱逐离京,唯留你还在京中,我们老爷不找你又找谁呢?将她带走。”
陶玉臻怕了,她忙抓住沈明朗的手,“沈郎,你快想想办法啊。”
沈明朗人微言轻,哪敢与皇商世家的薛家为敌对着干。
中年男子目光轻蔑不屑的看一眼沈明朗,只听他威胁出声:“沈明朗,你乃读书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想必你比我们在场的任何人都懂。
我们抓走你娘子,只是将她送去茗烟楼待上几日。你放心,等她卖够银子,人自会给你送回来,不影响你夫妻二人琴瑟和鸣。”
茗烟楼三个字一出,陶玉臻脸色大变,“沈,唔——”
可怜陶玉臻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薛府下人冲上前堵住嘴。
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只穿着单薄里衣便被薛府下人钳制住。
沈明朗坐在床上,眼睁睁目睹陶玉臻被强行带走,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
陶玉臻被抓走送去茗烟楼,他想的并不是对方的清誉,而是会不会影响他的名声,他想的是脏了的陶玉臻送回来,他该怎么悄无声息将她除掉。
一个在青楼卖过身的妻子,将成为他的污点。
若是不再东窗事发前撇清与陶玉臻的关系,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将会以一塌糊涂,声名狼藉。
“儿啊,怎么了?”沈母穿着里衣冲进屋,满脸急切:“那小贱人怎么被带走了?”
沈明朗赤裸着上半身,他下身盖着被子,听着沈母的问话,他抬头揉揉隐隐作疼的眉心,耐着性子解释道:“薛莺绾那个疯子在薛府上吊了,薛老爷很生气,要陶玉臻母债女偿。那些人是薛府下人,他们将陶玉臻抓走送去茗烟楼卖身。”
那被带走的明明是他的妻子,可他的口吻却是淡漠薄情,仿若在说一个与他毫无干系的陌生人的遭遇一般。
沈母一听,当即气得直跺脚:“儿啊,你赶紧写封休书将她休弃了,可不能叫这小贱蹄子白白污了你的名声,影响你来年科举考试啊。”
沈明朗心里一阵烦躁,他还没告诉沈母,他无法参加科举考试了。
陶潜是他大舅子,通敌叛国后自刎谢罪,陶氏一族受其连累,被贬为庶人,被抄家驱逐,而他作为陶玉臻的夫君,虽不在陛下迁怒范围之列,但他想参加科举考试,想入朝为官,已经是天方夜谭。
“休书自然是要写的。”沈明朗掀开被子下床,他拿起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娘,你去备点厚礼,我等会要去郡主府拜见苏郡主!”
-
漫天雨幕里。
沈明朗一袭白衣,撑着油纸伞,手里拎着沈母特意冒着大雨外出买回来的糕点。
来到郡主府,沈明朗将伞收起,他温文尔雅的停在府门前,空出手来叩响大门。
连续敲了三下,沈明朗放下手迎着风雨站着,身姿挺拔。
随着偏门打开,门房张大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来者何人?”
沈明朗听到声音,循声看过去,他忙双手并拢行了一礼:“在下沈明朗,求见苏郡主,有要事禀报,还请通传一声。”
张大认得沈明朗,见这人又来,他皱了皱眉:“我家主子不见客,你回去吧。”
话带到,张大不等沈明朗说话,已经将偏门关上。
沈明朗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有气,面上却是端得温文尔雅,他抬手撩起衣服下摆,双膝一弯,直挺挺跪了下去,他虽跪着,却挺直腰杆。
而后,只听他道:
“请郡主念在你我情深一场,互诉衷肠的份上,打开郡主府大门。你我对雨煮茶,言明身不由己,也好叫我,死了这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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