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同步你的指针
金朝
2024年6月9日
第四十四章
砍刀和棒球棍能够带来肉体伤害,但如果你不怕死,抗住了最初的一波打击,很容易发现对方阵营中那个不敢下手的家伙。他不是软蛋,他是这场小袭击的现场监督者。
捉住他,按住他,打他!
邘剑按住了一个中年黄毛,抬手瞬间卸掉了他一侧的肩膀,膝盖再一顶,撞得他膝盖脱臼。冰冷冻结的地面硬邦邦的,中年黄毛瘫软着倒地。
邘剑的声音和他的拳头一样冷硬。
“谁派你们来的?说话!”
中年黄毛惨叫着,更多的重击袭来!
邘剑丝毫不松手,一拳,再一拳。
“是谁?”
他双眼充血,如饥饿的野狼。
中年黄毛被打得牙齿松脱,鲜血顺着嘴角喷出。
“姓付……就是那个建筑集团……”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夜空!
然而只有一辆车,警报灯也过于小了……
邘剑故意转头去看。
在此间隙,中年黄毛突然手中多了一把尖刀,毫不犹豫扎进邘剑体内!
“打死他!”
中年黄毛发出尖锐嘶吼,简直不是人能发出的!
所有人的武器一同挥过来!
然而,就在这瞬间,邘剑就地滚倒,举着中年黄毛在身上当盾牌。
邘剑右腹部被洞穿,仍有尖刀在体内,然而面上却无一丝痛苦,反而嗜血的如同即将暴走的野兽。
“好啊,要死一起死!”
中年黄毛只觉喉咙被一只手猛地扼住,拼命抓挠也没用,很快失去了意识。
邘剑拉着他当盾牌,撑着起身,大喊:“不怕死的都来啊!老子弄死你们,就像碾死蚂蚁!”
中年黄毛短暂恢复意识,挥挥手,虚弱无力地叫停手。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小黄毛们杀红了眼,彻底失去了理智。
邘剑皱了皱眉头,拽着中年黄毛就跑。
“你这班兄弟什么来路?不听你的啊!”
“5万一场雇来的,我也不认识他们。”中年黄毛抱紧邘剑的胳膊,单腿跳着随他狂奔:“我就是个中介,大哥,你饶了我吧。”
邘剑胸闷郁结。
“我就值五万?”
“5万一个人。”
就这些人的素质,也不知道中间人贪了多少。
“呸!世风日下!”
深冬的京郊夜晚,寒风似刀子,刮过人的面皮不带走一层血肉誓不罢休。
邘剑冲进庄稼地,但无奈地发现这里的地块破碎,跑不了几步就有石块垒成的阶梯。
腹部的刀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鲜血涌出,似水泵抽干了他的了力气。眼前看到的或许不是黑夜的暗,而是濒死的空白……
“砰!”
一声巨大的响动,静夜震动!
邘剑强撑着身子,茫然回头,却被一个棒球棍击中后背,不可自控摔在地上。他抱着头,就地翻滚,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砰!砰!”
接连两声。
“都别动!”
温柔而冷静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所有人,现在立刻马上滚!”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辈子。
邘剑从腹腔失血的剧痛中缓过神来,睁开眼睛,看到顾璇一步步走来,羊绒衣摆在风里轻缓飞舞,再美的芭蕾舞者也比不上月光下的他。
不远处“咕咚”一声,是人体落地。
顾璇想去看,却被抓住脚踝。
邘剑接着他的身体攀起来,死死揽着他的脖颈,强迫他低头。
“别看,脏了你的眼睛。”
顾璇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撑起他的胳膊。
“慢慢呼吸,忍着疼,跟我走。”
“不怕我是苦肉计吗?”
邘剑全身放松,名正言顺赖在人家身上,抬手一摸,还是有点料的嘛。
顾璇咬着牙。
“你就仗着我不敢丢下你。”
邘剑一愣,爆发大笑,疼到伤口鲜血喷出。虽然身体渐渐冰凉,在胸腔深处却有岩浆迸发,久久不息。
两人踉踉跄跄回到迈巴赫车上,邘剑被放倒在后座,听到后备箱开合的声音,接着看见顾璇按亮了车顶阅读灯,身侧小桌板被打开,放上了一个急救箱。
顾璇拆开医用一次性手套戴好,接着拆注射器,找出止痛药,指尖弹弹,“砰”地击碎安瓿瓶,抽出药剂,对着灯光挤出空气。
“体重。”
“一百五。”
“说实话!”
“一百……八十五。”
报警灯的红蓝光交错闪烁,警报声一波波荡开,在山壁响起无数回声,好似千军万马。
而在千军万马的中心,是顾璇。
邘剑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肉。他被迫应对顾璇的很多指令,看着他用小剪子剪开自己的衣服,简单清理,取出纱布按压伤口,绑定止血。
顾璇的长发不知道在哪个环节被扎了起来,露出光光净净半张脸,下半张脸蒙在医用口罩里。
“你是医生吗?”
“我曾经是。”
顾璇飞快收拾好一切,抬手熄灭车顶警报,保持着动作,微微俯身,对着邘剑的眼睛。
“看着我,不要动,冷静,平稳呼吸,保持清醒!”
这样的指令,邘剑听过无数次了。
他看着顾璇的眼睛,淡色的瞳孔中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坚定。
“我相信你。”
顾璇点了点头,按灭阅读灯,上车发动车子。
迈巴赫急速行驶,山林荒野的景象从车窗飞速向后掠过,车内却很平稳。
邘剑抬起一只手,看见自己手掌沾着血迹,恶趣味地结结实实印在副驾驶座椅雪白的皮革上。
顾璇拨出电话。
“张啊,睡了吧?不好意思打扰你,我车上现有个重伤患者,麻烦您开一下路啊。”
邘剑艰难维持呼吸,模模糊糊听到顾璇爽朗的笑声。
“太感谢太感谢了,上回说约饭没约到,下次一定给我个面儿。”
“哎我的错我的错,一定空出时间陪好我亲爱的张,您就是说去三亚钓龙虾,咱立刻马上就起飞。”
“什么?我的私人飞机?这年头谁还开私人飞机啊,我有ufo。哈哈哈哈……”
顾璇把挂断的电话丢在副驾驶,拉响警灯。
红蓝交错的光伴随着刺耳的警报,迈巴赫全速行驶。
很快,后面就有两辆警车追上了他们,一左一右护航。
前方有交通骑警开路,北京城再大,此时此刻,畅行无阻。
“他们会找到每一枚弹壳。”邘剑努力伸出手,只抓住他一绺头发,冰冰凉凉的发丝:“一件没有登记的武器,在我手里比较好解释。”
僵持了一阵,顾璇右手握住方向盘,左手从腰后摸出一样东西递过来。
邘剑迅速用运动服下摆擦掉上面的指纹。
“后来呢……”顾璇略抬了抬头,看了眼后视镜:“你和喜欢的人为什么断了联系?”
邘剑仰面躺在后座,急速掠过的光影从他眼眸闪过,有时是路灯,偶尔能看见天上的星星。
“就是啊,怎么就没联系了呢……”邘剑深深喘息,一颗泪珠从眼尾悄无声息滑落。
“我这样的人,你也能猜到,人家不理我了呗。”
顾璇笑了笑。
“不应该啊,没得到手总要制造机会,哪怕强迫也得试试,这才是您的风格。”
“记恨我啊?”邘剑自己按住伤口:“改天让你压回来。”
顾璇翻了个白眼,猛踩油门加速!
邘剑被推背感弄得瞬间窒息,不敢再造次,深吸一口气,笑了笑。
那时任务结束,大家欢欢喜喜下山,路上遇到一条很奇怪的蛇,有个科学家说那是早已经被认定为灭绝的品种,不管不顾追过去。
一条蛇在山里自由自在生活,它不会去想自己有多少科研价值,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人们要捉住它。当然有人来捉,本能就是逃跑。
科学家笨手笨脚,没追到,让旁人去追。
邘剑他们装模作样在附近逛了一圈,回来报告说目标丢失。
科学家也没法子,只得放弃。然而,队伍重新出发,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对不上数。同时丢失的,还有那个牵着邘剑的手去看鬼兰的学生。
大家拼命呼喊,拼命寻找,跨越了几个山头,突然听到尖锐的哨声。
山崖绝壁飞虹白练,瀑布之下,那个学生站在翻涌滚动的水潭里,兴奋地朝大家挥手,另一手高高扬起,指尖赫然捏着一条花斑长蛇……
“你看见一块棉花糖,你知道自己的手脏,不能碰,只能看看。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棉花糖自己长出尖喙利爪,变成一只雄鹰,飞得高高的,你想碰也碰不到,想看也看不到了。”
顾璇沉默一阵。
“初恋的珍贵在于未完成,我听过这理论。”
邘剑笑起来。
“你真的爱过什么人吗?”
那么多人喜欢你,想得到你,而你除了厌烦,是否也会生出真心?
“已经过去了。”顾璇握紧方向盘,忍过一阵头痛。
爱而不得,无论你拥有多少东西,始终是人生莫大的遗憾。
“你今天……不怪我?”
我怪你有用吗?顾璇冷哼出声,自己也觉得怪没意思的,于是改了说辞。
“人生于世,难免病痛,企图伤害我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落在我的手里,正如阁下此时此刻的处境。”
邘剑突然瞪大眼睛。
光熙急诊到了,邘剑被接下车,被飞快地推着前进。他看到刺目的白光飞速掠过。他感觉到身下有摇晃的车轮,身旁有人,许许多多的人。
梁时雨飞跑着过来接人。
“你!你来真的?”邘剑挣扎着,几乎要翻下车逃跑,他失控大喊:“顾璇,顾璇你不至于吧?”
顾璇慢了一步,追过来就看见邘剑发疯的一幕,不明所以,抬头,正对上梁时雨的眼神。
震惊,疑惑,审视的目光。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发出指令。
“准备手术室,无关人员退后!”
邘剑的喊声越发疯狂,一针镇静剂让他的撕闹变成哀嚎。
声音渐渐远去,顾璇的脚步下意识去追,却被拉住。
赵宝路和两个护士把他的衣服脱了全身上下检查。
“顾主任,你哪里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没有。”顾璇眼中仍然是梁时雨最后的眼神,他仍然在想,邘剑为什么忽然失控?但没有答案。
“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邘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是一天后。
邘剑身在一处宽大舒适的加护病房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背着手,俯身观察着,看面容有点眼熟。
“你是……顾璇的媳妇儿?”
“我是他秘书。”
程颐心笑着挥了挥手,退后半步,拉了拉口罩带子。
“你没刷牙,臭死了!”
很难得的,邘剑有些羞赧,他努力抬手想捂住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扣着氧气面罩。
“你!”
他气恼地瞪着程颐心。
“那天你吓我,今天我吓你,很公平。”
程颐心笑起来。
“其实你不臭,在昏迷的十几个小时内至少洗了三次澡,每次都是五十岁以上的护工大叔,个别的还不要工钱呢。”
邘剑感觉了一下自己在被子底下的身体,光光溜溜,不着寸缕。
他彻底死机。
午后,陈佐锋来访,捧着一大束红玫瑰。
“哎呀宝贝儿,你受苦了。”
邘剑虎着一张脸。
“顾璇手里的武器,你给他的?”
陈佐锋把玫瑰丢在邘剑身上。
“你自己不看好自己的家伙事儿,赖我啊?”
那件武器被认定为自己所有,看来一切平安。
“你说过他有抑郁症,有自杀倾向。你给他那个东西,你疯了吗?”
“明知道你还惹他?”陈佐锋一拳握紧,要不是看邘剑在床上躺着,真就揍过去了。
“我最后跟你说一次,顾璇是我最重要的人,别人怎么说我无所谓,谁敢欺负他,就是我的敌人!”
陈佐锋一把拽着邘剑的领子,把他提起来,眼神前所未有的森冷。
“你也不例外!”
病房门外,顾璇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闭了闭眼。
电话响起,是杨舟。
“15分钟后线上会议,来我办公室。”
面对着各个分公司,以及全体股东,顾璇发言。
“我这里在准备一项提案,关于如何加强医护团队专业性,我的初步意见是,放开医疗费用控制,对标三甲,加大患者流量,以锻炼团队,同时也给客户更多的信心。”
有人提出质疑。
“光熙走高端路线,有别于普通医疗机构,高品质、私密、定制化服务是我们的三大宗旨,最关键还是在于私密,给人以尊贵感。”
顾璇道:“光熙的现状,疑难手术一律向外谋求支持。普通门诊医术不精,这带来了极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无法摆脱草台班子的刻板印象。”
北京营销总提出支持:“是了,我们如今的客户多要靠关系拉拢,如何吸纳更多的客户,在高品质服务的同时,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要靠精湛的医术。”
“正是如此。”顾璇摆出数据,一个磕碰伤,在三甲医院缝合,一百块钱能搞定,但在光熙,基本都是万元左右。但我们收费贵,是因为我们用整形手段修复伤口,确保不留疤痕。但那是要靠医术保证的。如果我们做不到,一个留疤的伤口是小,失去一个会员的信任,就是丢掉了这个会员的家族和朋友圈层,几十上百的潜在客户。
“高精细高风险手术虽然是少数,但那是一个医院扬名立身的根本。或许有哪位股东听说过建筑集团付总小儿子付成茵的车祸,受邀前来手术的人民医院覃教授因为收取了一点飞刀费用被攻击,不得不选择内退。试问日后,人民医院的医生,哪一个还敢来光熙会诊?”
越洋视频连接着七个会议室,听闻此事,大家同时看向摄像头。
“疑难、重大手术寻求外部支援,是外阜医院的常规操作,但我们作为在京医院,又秉承高端路线,这不利于品牌形象。‘只是服务好,遇到问题找人帮忙,不如我直接去三甲’,这是我在基层常听到的声音。而且,患者流量不足带来的直接问题就是医护人员的临床经验不够。我这里现在有一个三甲出身的博士,2岁的幼儿高空坠落,心肺穿刺伤,她在急诊手术室就能够全部搞定,现在小患者已经康复出院了。她的一场手术费不过几百块,如果我们按惯例请外院医生会诊,不仅费用翻倍,更糟糕的是,时效无法保证。”
当然了,话说到最后,顾璇还是往回收了收:“希望总部派遣专家组实地调研,共同探讨可行性。如果需要和本市三甲医院沟通,我这边有充分的资源。”
股东表示同意,不日会派人前来。
下一个议题,关于新加坡光熙分院几个副院长的任命。
各位股东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每人都有一沓亲信名单。
视频里大家争论不休,杨舟点了静音。
“你要是有事,你先去忙。”
顾璇站起身,直接走人。
“别忘记吃药。”杨舟追了一句。
顾璇没回头,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