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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一生一死
    光熙内科诊室里,齐原野的电话突然响起。

    “老公!”

    齐原野看着手机屏幕上“赵宝路”三个字,笑了笑,却又板起脸来:“在单位称呼职务,我们说好的。”

    “急诊!怀疑心梗!快!”

    齐原野原地弹射,撞门就跑!

    30秒,齐原野大步狂奔到达战场。赵宝路迎上来,拉着他起飞,奔向抢救室。

    “心梗而已,你们又不是救不……哎,顾主任?”

    躺在床上的分明是顾璇!

    “心率100,血压36/82,血压拉不上来!怎么回事?”

    齐原野瞬间脑子里闪过一溜药名,急着去翻顾璇的口袋,第一反应就是他服毒自杀。

    “怀疑中毒,但不知道是什么。”梁时雨过来抓住齐原野,另一手举起个棕色的方酒瓶:“就这个巧克力马提尼,喝了大概20l。”

    “这要是巧克力马提尼,我就把博士学位捐给有需要的人。”齐原野看见门口两个警察按着一个小年轻,电光火石之间明白了一切:“检验没有逼供快,梁医生你先上!”

    急诊休息室里,付成华被按在椅子上,梁时雨胸前的监控记录仪闪着红灯,两个警察也都挂着执法记录仪,三个摄像头对着他。

    梁时雨拿着他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秒被挂断。

    付成华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没了血色。

    他抢过电话,再打!

    重复打了三次,电话才被接起来。

    付成华刚要张嘴,忽见梁时雨的眼神刀子一样割过来。

    “您好这里是光熙急诊,请问您是付成华的父亲吗?”

    “什么事?”

    “有人喝了您给付成华的一瓶酒,现在进了急诊,正在抢救,你必须告诉我酒里有什么?”

    “酒里能有什么?酒精呗。”

    “所以确实是您提供的酒?”

    “我不知道。”

    付成华霍然而起,警察一把压住她的肩膀。

    “付先生,我们是大桥路派出所的民警,您的儿子涉嫌投毒杀人,您必须配合询问。您的配合可以挽救人命!一念之差,量刑上就是天差地别!”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秒钟。

    “付成华喝了吗?”

    “请您回答,您在酒里放了什么?”

    齐原野推门进来,梁时雨一把拽过他。

    就听电话那头支支吾吾。

    “我不清楚,付成华和他爷爷住在一起,日常能接触到的大概就是他爷爷的降压药。”

    “什么药?几片?”

    “硝苯—平……一盒……”

    齐原野凑过来:“是红色药盒吗?7片装的吗?”

    “一盒……呃四……四板。”

    齐原野点头,赶紧走。

    但手臂一紧,他没能走脱,是梁时雨拉着他。

    “另外掺了什么酒?”梁时雨突然问道。

    警察忽然抬头看了眼梁时雨,恍然大悟,硝苯地平有轻微甜味,混在巧克力调制酒里很难被发现,正常喝下去就可以达到凶手想要的目的。但无论是付成华还是他父亲,都不是医药方面的专业人士,使用非自己擅长的手段行凶,往往会担心打击力度不够而下重手。

    “付先生,现在为了跟死神抢时间,您必须说实话!我们也是能检测出来的,我们查出来,跟您自己交代,性质不同!”

    “就不是我,你问我干什么?”

    梁时雨追问:“所以爷爷家里还有什么?”

    “生命之水,还剩小半瓶。”

    齐原野几乎腿软,还好自己没走。

    生命之水是酒精浓度96的伏特加,通常规格一瓶700毫升,小半瓶姑且算是300l。这里边还放了28片磨碎了的降压药。

    在此之前,顾璇喝了大概3两的52度茅台酒。

    齐原野眼珠子一转,算出来了,马上转头就跑。

    警察隔着证物袋看那棕色的方酒瓶,对光一晃,里边混混浊浊、浮浮沉沉。

    “我去,这也能喝得下去?”

    梁时雨注意到警察手里另一个证物袋,那是两只酒杯,两只杯子里都有残留的酒液。她忽然盯住了付成华。

    “你喝了没有?你晓不晓得酒里有啥子东西?”

    付成华委顿如一片萝卜干,摇头,再摇头。

    “这真的他给我的,他不承认……他怎么不敢承认……”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又看向梁时雨,三人目光隔空相撞,无声地落在已经挂断的手机屏幕上。

    就在此时,赵宝路推门。

    “梁姐,急救出警,快穿衣服!”

    英伦花园顶层复式,一个14岁的少年仰卧在地板上,身旁一个家长模样的男人正在两手交叠为他胸外按压,电话连线光熙急救中心,那头的接线员在为他喊着心肺复苏的频率。

    少年名叫王图图,今天下午放学后,他没回家,去了同学那里帮忙张罗生日会。晚上,家长打电话过去询问,同学说他吃得有点不舒服,就不回家了,留宿一晚。

    家长不放心,要开车过去接,同学慌了,承认说谎。原来今天不是同学的生日会,王图图也没来。

    “他说想一个人出去玩,让我帮忙打个掩护。”

    “去哪里玩?”

    同学说了个酒吧的名字。

    家长于是找到酒吧,却没找到自己的孩子,酒吧也确认王图图没来过。再打同学的电话,对方不接,找到家里,同学才哭哭啼啼地说了实话。

    王图图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呆着。

    家长这才找到自家空着的新房,一进门就看见孩子趴在地上。

    梁时雨和赵宝路从开着的门冲进来,一个立即接手胸外按压,另一个迅速清理患者口腔鼻腔,接心电监护仪。

    赵宝路追问:“他有没有吃什么?安眠药之类的?”

    “我……我不知道……”家长完全慌了,拿起手机不知道要给谁打电话,乱按一阵也没拨出去。

    “快去找!”梁时雨这边的按压操作和肾上腺素让监护仪的数据有了起色,但马上数据就掉下去,她不敢停。

    赵宝路飞跑着转了一圈,从卫生间拎了一个编织脏衣篓出来,里头是一大把艾司—仑的铝箔片,以及褪黑素的瓶子,很多撕掉了标签的口服液,都已经空了,一堆白花花的药盒和说明书中躺着许许多多的空啤酒罐。

    “卫生间水盆有呕吐物,有未消化的药片,好大的酒味,但是没有食物的痕迹。对了,还有一瓶五粮液摔碎在地上。”

    她接手胸外按压。

    梁时雨看着家长,忽然灵光一闪。

    “您认不认识前两天从阳台掉下来的一个2岁小孩?抢救的那天,我好像在医院见到过您。”

    “是我去了呀,是我。”家长“哎哟”一声哭出来,指着地上的王图图:“就是我家图图,他非得抱着小弟弟看烟花,谁承想没抱住,小孩子就掉了下去……”

    就在此时,心电监护疯狂报警,滴滴滴滴~~~~~~~~~~~~

    赵宝路脱力瘫倒在地。

    梁时雨抢上去,继续按压。

    “现在情况,带不去医院,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施救,数据就能回来一点,一旦停手,数据立即掉下去,已经超过了规定的半小时抢救时间。

    赵宝路接手:“他肯定是非常内疚,这种情况身边不能离开人的!你们家长怎么能这么大意?”

    “真没敢骂他,不是还让他去同学家玩了嘛……”

    “图图你醒醒,爸爸不怪你,不骂你。”

    家长大哭着去拉扯王图图的手和脚,又去拉扯赵宝路的衣襟:“救救他,求求你们救救他呀,他刚才还有呼吸呢……”

    “已经超出了抢救时间,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我们一定尽力,您也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话这样说,两个人还是轮流施救,奇迹般地,数据居然稳住了一点。

    他们迅速把王图图带上救护车,风驰电掣赶去光熙急诊。

    但是很可惜,他没有坚持到下车的那一刻。

    赵宝路如同通电似的,跪在转运平车上,还在继续胸外按压。

    梁时雨摆了摆手,把她扶下来。

    “拉心电图吧。”

    她看向家属:

    “病人服用过量药物和酒精,导致呼吸中止,抢救无效,宣布死亡,死亡时间2009年11月……”

    “他还热乎着呢,求求你们……”家长西装熨帖,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向后抿着,梳得一丝不苟,但现在全乱套了,哭得满脸眼泪,慌得手脚都在抖。

    “刚才还好好的……”

    “通知其他的家属,拿衣服来给他换上。”梁时雨沉声道:“再等一会儿,身体硬了就穿不上了。”

    男人抱着孩子,强忍住哭泣,拿着手机打电话。

    “……喂,老婆……”

    凌晨一点半,陈佐锋的卧室里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

    主卧室的陈佳佳和孩子双双被动静吵醒,起床推门,只见陈佐锋已经装备齐整,拿了车钥匙。

    “单位出了什么事?”陈佳佳放下孩子急匆匆过来:“还是顾璇有事?”

    陈佐锋没有立刻回答,低了低头,看见老婆光着脚丫。

    “快回去,小心着凉。”

    病房里开了氛围灯,却并不安静,不时有“滴滴答答”的仪器电子音,昂贵的床旁监护仪跳动着生命数据,心电、心率,血压,血氧、脉搏、呼吸。

    顾璇平躺在床上,脸色异常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睫毛微微跳动,也许正陷入一场噩梦。

    梁时雨忽然泪目,按着眼眶转过身去。

    就在此时,她的医师服下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她回头去看。

    是一只竹枝似的手。

    顾璇睁开了眼睛,憔悴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你踩着我氧气管了。”

    梁时雨几乎跳起来扑过去,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收了力道。在他的右侧锁骨下缘扎着一根13长的深静脉pi导管,贴着无菌敷贴,另一头从病号服领口伸出来,落在颈侧。

    她轻轻地将他的头发顺了顺,几根发丝黏在他的颈侧,只是指尖捏一下,就在皮肤留下两个红印。

    梁时雨不敢再碰他,左手握着右手,蹲在床头。

    “痛得凶不凶?”

    顾璇缓慢眨眨眼。

    “我听见你喊我,喊了很久。”

    梁时雨一下鼻酸难忍,低头咬住嘴唇忍耐,拿出手机。覃教授发来了短信和资料,是关于顾璇左手的切割伤,教授认为上次的手术没做好,建议进一步检查,有一定的概率能修复损伤的肌腱和神经。

    饭馆吃饭的时候,覃教授几次拉着顾璇的手,不是为了聊八卦,而是在做检查。

    “老师和你故意吵架,让我放松警惕,真是好演技好默契啊,用心良苦。”

    梁时雨抹了抹眼尾。

    “那倒也没有,我们经常吵的。”

    顾璇心里空空的,身体也似飘在半空,眼前这人也不是特别真实,她怎么这么乖?

    “你去找我,就这事?”

    梁时雨闷闷点头。

    顾璇努力抬手,指尖碰了碰她红了一块的唇角,抹下一颗血珠。

    “我不信。”

    “真的……”梁时雨躲开些,抿住嘴唇伤口,咬得嘴唇发白。

    其实……还有事。

    付成华的父亲曾找到孟河,降压药+酒精的配方就是出自孟河的指导。

    —你拿了我儿子二十万,别想置身事外。这事你帮我办了,我帮你重回人民医院!

    孟河照办了,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良心发作,告知了梁时雨。

    “动手了吧?”顾璇没什么力气,但仍揪着她的一颗扣子。

    “我真的没有。”梁时雨急着争辩:“相信我噻,我急着回来找你,没空闲管他。”

    顾璇仍旧盯牢她:“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总比你跑回来要快。”

    “我打了,你没接!”

    梁时雨指天发誓。

    “我说的是真的!”

    藏地有个谚语:发誓的嘴巴也可以说出谎话。任凭她舌灿莲花,顾璇不相信她能轻飘飘放过孟河。

    “我是救你,又不是害你,你怎么反倒怀疑我?”

    顾璇一下哽住,轻轻喘息了一下,再多苛责的话也说不出,尽力抬手,挨在梁时雨的侧脸上。

    “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你,但你是个英雄。”

    我才不是!

    悲伤忽然无可遏制,梁时雨心里拼命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跑得再快一点?为什么不能把所有人都救回来?也许再努努力,再坚持一下,就有奇迹的……

    顾璇突然看见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迅速涌出来,决堤一般。

    “哎哟哟,我没事,我这不还活着呢嘛。”

    梁时雨伏在顾璇腰侧,压抑着哭声,身子颤抖。

    顾璇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心头发酸,手搭在梁时雨的后颈上,轻轻拍拍。

    “都怪我无能,让你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忽然有敲门声,陈佐锋探头进来,向梁时雨招了招手。

    顾璇视线模糊,但隐约看见门口有好几双穿着制服的腿。

    许久之后,陈佐锋才进来,扯了椅子坐在床头,看着顾璇,神情严肃而冷静,眉宇压着一片浓云。

    “梁医生被带去做什么?”

    “照例询问。”

    顾璇摆摆手,摸到他衬衫扣子撑到极限的肚皮,硬绷绷的。

    “老陈,你照看照看她。”

    陈佐锋保持冷冽的神情,但是没在看他,而是盯着输液管的液滴。

    “等你好起来你自己管。”

    顾璇不说话,也不放手。

    陈佐锋抓着他的手,冰凉凉的,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重重握了握。

    “疼吗?”

    顾璇没有抽回手,努力抬头,也去看输液管。

    “那时候,我心脏疼得昏过去之前,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放弃,真的,太疼了,活着太疼了。”

    滴答、滴答,维持生命的液体流进他的身体里,必然会带来一点疼痛,然而疼痛让人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生命。

    陈佐锋去派出所配合调查,付成华家里请的律师已经在了。

    而梁时雨是被另一个分局带走的,那边接到失踪报警,今天下午梁时雨闯进通州的一个流浪犬救助基地逮住了孟河,起了冲突,并扬言弄死他。工作人员害怕出事报了警,但警察赶到的时候,梁时雨已经走了,而孟河也彻底消失。

    “啧!”陈佐锋大摇其头:“梁医生简直是土匪下山。”

    现在这样,只能先通知赵律去保她。她和孟河本来就有恩怨,据说早年曾经有过单方面殴打行为,嫌疑越发大了。

    “关键是找到孟河,人只要是还活着,就有得掰扯。其实我也不觉得梁医生是能杀人害命的主,但就怕她一时冲动。”

    电话那头,顾璇默默了很久。

    现在看来,事情几乎就是过河拆桥,是付总干掉了孟河。

    “天网恢恢。”陈佐锋感慨一句。如果不是梁时雨今天下午突然去见孟河,她不可能知道付总要害顾璇,更不可能把付成华按在当场。

    否则,以付成华的医疗知识储备和混账脑子,等他发现顾璇情况不对,就是下辈子见了。

    “我手机呢?”顾璇说:“她说她给我打过电话,你查一下来电记录。”

    还是那个问题,两条腿快不过移动信号,出事的酒店就在光熙对面,一大群同事叫谁帮忙都可以,为什么她要亲自赶回来?

    陈佐锋很快拿回顾璇的手机,确实有个来电提醒,但是个陌生号码,拨打回去,是保险公司的语音彩铃。

    她真的在说谎!

    “也可能是太着急了?”陈佐锋道。

    顾璇心里转了转念头,但他太累了,想不完全,线索也远远不全,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是因为我帮付成华找肇事司机和目击者保姆,付总记恨我,所以要借付成华的手弄死我,可以理解。可是,他为什么要害付成华呢?那是他亲儿子啊。”

    “这一家子人脑子都有病!你管他为什么!”

    陈佐锋虽然没能和付成华见到面,但一想到这小子就有气,当时就劝顾璇别参与,果然被反咬一口,真是一家子疯狗。

    “他爷爷一定会来求你谅解的,你不许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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