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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危机悄然而来
    “怪不得你有那么多师哥师姐。同学个个比你年龄大,跟他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吧?”

    梁时雨眨眨眼睛,闷头随便踢一脚,小石子落进刚刚结了薄冰的湖面上,没有声响就消失无踪。

    她的时间比别人快,当然只有年龄比她大的人才有共同语言。13岁上大学的人全中国也不少,最大的问题是没法打理自己的生活,但收拾自己只是愿意不愿意,不是做不到,克服了这点,人生就起飞了。

    比别人多一双翅膀加涡轮增压,轻而易举飞得更高更远,那样的日子,只有一个“爽”字能形容。

    唯有一个师姐,梁时雨拿她最没办法,打也打不过,学也学不过,论口才,每每落下风。就连最讨厌的选修课—诗歌鉴赏,师姐都能拿个a+,而梁时雨就惨惨地60分万岁。

    问: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表达了诗人的什么态度?

    顾璇举手:“风风雨雨纵情笑傲,超然物外的情怀啊。就像你想要做个流浪汉。”

    梁时雨两手一摊。

    当时的标准答案是:诗人苏轼被贬黄州,作此诗,表达内心不甘和寂寞。

    “既然是诗歌鉴赏,当然直抒胸臆,各有理解。我不觉得他是不甘寂寞才在雨中披着蓑衣步行。我觉得他选择了徒步便利的雨具。”

    顾璇心说标准答案虽然自己没答对,但梁时雨这样实用主义的回答显然不可能得高分。你的个人理想和社会规则之间还有很大的一个鸿沟,社会规则是不可能为你而改变的,所以你总感觉和这世界格格不入,最终还是要你自己迈出那一步。

    但是想想师姐能让梁时雨吃瘪,顾璇还是与有荣焉。

    “既然是师姐,比你大几岁,会你不会的也正常。应试是一门学问,也讲究个熟练技巧。好比你做手术,再怎么天才,也得有两万个小时的肌肉记忆。”他故意道。

    意外的是梁时雨没有犟嘴,而是看着冬日没有热力的太阳,开心笑起来。

    “是啊,师姐总是那么厉害。她还要去爬贡嘎山,还要走东坡海螺沟路线,我简直想都不敢想。”

    雪山还在,梁时雨还在,可是师姐……

    一路走到友贤山馆,二人在廊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肩挨着肩看着苏式庭院中树叶落光的巨大桃树,心里千回百转。

    今天收到的情报:覃教授从去年到现在做了几十场飞刀手术,孟河做她的助手,有一百多万进账。这事被人捅到了人民医院高层。结果就是孟河被劝退。

    今天,大约覃教授今天是想给孟河争取一下,所以特意请客。

    梁时雨双手插兜,大马金刀地坐在廊下板凳上,目光仍旧落在院中某处。

    “你怎么知道?”

    即便没有情报,没有覃教授的那句话,今天的这餐宴席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包间是早就订好的,四头鲍鱼也必需提前几天预备。真像覃教授所说的,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吃顿饭,茅台酒还勉强说得过去,珠宝礼盒就大可不必带到饭馆来。

    显然是她请客摆宴,人家没给面子。

    正赶上他俩来,覃教授顺水推舟,所以正如覃教授当时脱口而出的,是“便宜了他俩”。

    梁时雨皱了皱眉头。

    “哪个外科医生没做过飞刀?也没有法规明确禁止。”

    许多地方医院应付不来大手术,往往请更有资历的医生前来主持大局。病人家属适当给些费用,就当是车马费,其实医生不把这个当做赚钱营生。

    如果不是这样操作,想要找到名医,就只能转运病人,挂号排队等手术室,病人能不能拖得起是个问题。就算能等,大医院的费用,病人和家属的花销,远远比飞刀的这点酬劳贵得多。

    “虽然明面上没追究覃教授的责任,但她说她要内退,我想跟这事或多或少有点关系。临走临走把孟河安排好,也就算是她尽力了。”

    孟河作为覃教授的助理,包揽了和家属沟通的这一部分,显然欺上瞒下,狮子大开口。

    可问题是,覃教授怎么对孟河如此宽纵?

    但转念一想,覃教授或许就是这样的风格,对徒弟倾囊相授的同时也有溺爱的成分。

    “覃教授不像是个抠门的人,对你们都像对孩子一样,只教本领不苛求规矩。”

    “才不是,我们得奖评优,她随随便便出门找地方吃顿饭。孟河升副主治医师的时候,她特地飞香港买了块表。”

    倒也不是争这一块手表,就是差别对待太明显了些。若不然,当年梁时雨也不至于为了个26万的手术工具就挥拳揍孟河。

    从现实层面来讲,覃教授是有资本的。她的老伴有那样的背景,她儿子也是后来新秀,再加上梁时雨等一众出类拔萃的弟子,她在人民医院横着走都不成问题。

    顾璇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更现实的可能。

    一场地震,老公儿子高徒变成了骨灰盒,梁时雨还走了,覃教授的底牌瞬间被抽光,只剩一个孟河还算不离不弃,所以格外宽容吧?

    所以在顾璇看来,孟河辞职,覃教授内退,更像是派系倾轧。

    不过,这不是顾璇能够操心的问题。

    他更关心的,是今天梁时雨突然的情绪爆发。

    地震救援,覃教授派出了两个徒儿,一个是梁时雨,另一个是谁?

    顾璇总觉得那个人才是梁时雨情绪问题的关键。

    “和你一起去震区的,就是你说的师姐?”

    严庭月,全国高考状元,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医师,但现在她的名字被圈上了黑框。

    她去震区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高强度的工作动了胎气,不幸流产。本来打算瞒住此事,却不想有媒体记者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在没征得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为了抢宣传爆点,直接发了新闻稿。

    她的丈夫很快得知,当即和她离婚,不出一个月就另有新欢。

    震区医院建起来的第一个晚上,严庭月收来前夫发的一站彩信照片,是他新婚妻子的b超验孕单。

    当晚,严庭月找了个安静地方,挥刀自尽!

    梁时雨全身微微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砸下。她发现师姐的时候,人还有体温,雪白的侧颈只有很小的一个切口,鲜血流了满地,在她身下蜿蜒成一条腥红的小河。

    “她救了那么多别人的孩子,却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我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师姐。当时我就觉得……虚无,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咬牙忍了忍,眉宇压着沉沉的积雨云。

    “我的能力是有限的,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那么我是救人还是在害人?我救了人,截断他的肢体,让他活下去。但他没有了劳动能力,全部的家人朋友都埋在碎石底下,他一个人要怎么活?我是救他还是在害他?”

    梁时雨背后有一道很深的伤疤。

    她钻进倒塌的小学废墟里给一个孩子输液,余震来到,她抓住了那个孩子,却怎么也没法把她拽出来。

    那是一个三年级的藏族女孩,普通话学得很好,脸蛋红红的,眼睛像水洗过的葡萄。

    身子被压在石板底下,她一声也不喊疼,让她伸手就伸手,输液针头扎进血管里,她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在笑着。

    “阿姨,救不到也没关系的。我变成鬼,在天上保佑你……”

    种种所有,压垮了梁时雨。

    她结束了180天的救援,回到北京,得知那个偷偷报道了她师姐事迹的记者升官发财,当了领导,恨得上门砸了人家的办公室。若不是有人死命拉住,她的手术刀就会给那个家伙动脉上切出个和师姐一模一样的口子!

    医院压下了这件事,把她强制带到安定中心。

    但当晚,她就逃之夭夭。

    听到她逃跑,师姐的前夫反倒住进了精神病院。

    才下午三点,天已经完全阴下来,微凉的雪花落在人脸上,像冷却的血珠。

    顾璇张开双臂。

    “来吧,小可怜。”

    梁时雨一头扎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嚎啕大哭。

    顾璇收紧手臂,侧脸挨着她的发顶,眼泪无声流进她的发丝里。

    不合时宜地,一声手机短信的声音打破了悲伤的气氛。

    梁时雨挣扎了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顾璇下意识追去目光,猝不及防梁时雨站起身来。

    “领导,我先送你回去。”

    “啊?”

    一场大雪,北京城变成了北平。网络日益发达,许多人拥有了自己的社交空间,纷纷发布美照和感慨。

    下午四点,顾璇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付成华。

    下雪的天气里,这个一半京城血脉一半江浙沪血统的小少爷很好地继承了父母的习惯,穿秋裤的同时带着雨伞。

    付总婚变的真相随着肇事司机的主动投案而彻底暴露,是他为了和妻子争夺小儿子的抚养权,而雇凶制造车祸!

    付氏建筑集团很快选出了新的轮值主席,老付总率众罢免了付总的一切职务。为了稳住股价,为了家族利益,付成华的爷爷主持大局,强迫他把股份让出来。

    最终结果,付成华成为了最大赢家。

    现在坐在办公桌对面你的毛头小子,假以时日,就是建筑集团新一代的付总。

    但想想这段经历,就算再怎么哭再怎么闹,其实还是没人帮他。爷爷也好,姑姑们也好,乃至于建筑集团的股东,固然对付总的行为不认可,却也都劝他息事宁人。

    但也不代表卖惨没用。

    他的卖惨还是引来了一个人的帮助,那就是顾璇。

    “如果没有你,不可能找到司机和保姆,永远也得不到弟弟车祸的真相,我也不可能得来今天的一切。”

    今天付成华来访,是表达对盟友的感谢。

    温榆x1600地块,1600亩的土地,被定性为国家级中药植物栽培基地,永久停止开发。

    付成华带来了一摞文件,从顾璇签字的那一刻开始,这片土地就归他所有了。

    “你不用感谢我,幸亏你的苗圃里面有连国家研究院都养不活的珍稀草药。”

    顾璇闭了闭眼。

    他知道那是什么。

    就是这个东西萃取的精油,让自己激素混乱,受杨舟的控制,成为了布偶猫、萨摩耶,随便谁都可以摸一把,只要有人摸,就无可抵抗地躬下身子的贱畜!

    按照对待盟友的礼节,顾璇表示了一番谦逊感谢。

    万宝龙的签字笔悬在纸面上有一分钟,他还是没有落下签名。

    付成华撑着桌面,眼神直愣愣的盯着人。

    “顾璇,你还觉得我是个小屁孩?”

    顾璇慢条斯理拧紧笔帽。

    “如果按照家族传统早早成婚,我的孩子也和你差不多大了,你应该叫我叔叔。”

    付成华尚显稚嫩的面容和魁梧的身材并不搭调,但全身上下散发的不满和挑衅,却是男人贯穿一生的幼稚。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悦诚服。”

    顾璇抬起头,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可爱可亲又狡猾,像一只金尾大狐狸。

    “我期待那一天。”

    付成华从随身包包里拿出一瓶巧克力马提尼,两个杯子,给顾璇倒满一杯。

    “你是真心不想要,还是不敢签字,怕被别人发现你帮过我?”

    顾璇喝下酒,仍不变初衷。

    但他放弃地块的理由与付成华无关。

    在得知他即将无家可归的那一刻,他是惶恐的。但其后几天,他渐渐摆脱了恐惧,替换而来的是自由。什么牵绊都没有,什么挂念都舍弃,一个人一无所有,反而全身轻盈。

    这样,在某天我想离开的时候,就少了一大块顾虑。

    他是这么想的。

    “付成华。”

    他散漫开口,语调温柔。

    如果没记错,这是第一次他直呼自己全名,付成华捏着的酒杯在唇边碰了碰,立即放下,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你说。”

    顾璇今天喝了不少,有点上头,手机响了一声,他没看就按断。眼前一个付成华像块顽固的石头,便是跟他长篇大论,想来他也是听不懂的。

    “如果你真的要报答我,我希望你能够善待那个未出世的异母弟弟或者妹妹,他/她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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