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们言大医生这是怎么回事,手术前,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的,是不是怕了,故意摔的吧。”
苏娜下手术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办公室对言北一番揶揄。
“还是在省医院见多识广,看不起咱们北屏县这点芝麻大的小手术。”
言北沉着气,用一只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着。
她正准备一份吴倩的治疗方案,之前给省医院的专家打过报告,专家给她指出几点可行方法,未必能治愈,但可以尽可能地控制病情恶化的速度。
苏娜一直喋喋不休,办公室就她们两人,言北不出声,苏娜自言自语说得难受,也就消停下来。
可一会儿功夫,苏娜又忍不住地问:“言北,听说你在省医院,有人是不是?那还跑我们这种小县城干嘛?”
真是闲的没事做,瘆得慌?
“苏医生,”言北低头继续敲打着,“你看我伤的也不轻,你不问候声也就罢了,喋喋不休地,等会儿还得让我上趟耳鼻喉科啊?”
苏娜抬头,本想反驳,看着对面言北正举着包扎过的手晃了晃,也就沉默了,起身拿着病历走出办公室。
言北松了口气,靠在凳子上,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心口堵的慌。
苏娜还没事找事,愣是把她心情搞得混乱不堪。
从第一天到县医院,苏娜就老跟她过不去,言北也弄得一头雾水,不是在研讨会上对她的提议一次次反驳,就是对她的请教爱搭不理。
时间久了,言北也摸清她的性情,懒得跟她计较。
吴倩的病房里,还有相邻的两个病人,年龄都稍大,也有家人照顾着。
言北跛脚走进病房,笑声饱含治愈感:“阿姨们,今天舒服点没?胃口好,能吃尽量多吃一点,别饿着,这样恢复得快。”
病人就喜欢她这样的医生,没有架子,人又温和,看到她,病都好一大半。
“舒服多了,昨天还爬不起床呢,今天雄赳赳,气昂昂……”挨着门口的床位上的阿姨,喜笑颜开,吃得正香着。
“好好好,”言北应声,“说明阿姨身体恢复的快,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了。”
靠窗的阿姨更年轻些,颅内脑瘤,特别喜欢言北,整天念着给她找对象,言北常常附和着点头。
“哟,俏阿姨,新发型啊,挺时髦的。” 把人夸得咯咯咯直发笑。
言北说着,一瘸一拐走到中间病床,吴倩眼神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言北站着费劲儿,就往凳子上坐,她知道吴倩想什么,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还有那么多事没做,除了绝望也没什么可想的。
“倩倩,告诉你个好消息,省医院的专家给你弄了个治疗方案,你就积极配合,不用多久,也可以出院去做你想做的事,但前提,你得吃好睡好。”
她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整天跟病人打交道,言北语气就跟哄孩子似的,久了,还觉得自己是个骗子,一边跟家属说实话,一边哄着病人积极治疗,给她们希望。
吴倩终于还是开口:“言医生,我听你的,我还想多活些日子,奶奶老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言北闻声,十分欣慰。
伸手捏了捏吴倩瘦得皮包骨头的脸:“这就对了,倩倩,你真懂事。”
“言医生,你能联系到那个帮我交住院费的好心人吗?我得告诉他,那钱,我记着呢,一定还他。”
好心人?痞子一个。
言北在心里不禁啐了一口。
但还是安慰道:“不用,他不差钱,你安心住着就行。”
“你认识他?”
言北顿了一下:“十年前认识,现在、不熟。”
哈哈哈,言北心想,这个解释也没毛病。
她一直在医院待着,午饭在医院食堂随便应付了下。
手上几个病人的情况都比较棘手,虽说北屏县不大,看病的人还不少,有钱人都往省城去,毕竟那儿条件好,医疗资源齐全,留下的,县医院也能治,现在科技发达,省医院专家组也给力,哪里需要就到哪里。
当初言北申请回北屏,嘴上说是到基层学习,增加经验,可省城还愁没经可取?多少人磕破脑袋往上挤,就她言北不屑。
刘云为这事,还把言北彻头彻尾批评一通。
六点三十。
汽修店也该关门了。
英子和几个兄弟约着一起喝酒,江亦风没去,一个人靠在休息室的凳子上,手上夹根烟,烧了许久,指尖上还有少量没洗净的油污。
他抬起烟狠狠吸了一口,深邃眼眸看了眼敞开的汽修大门。
良久,一根烟抽完,他起身,把烟蒂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走出休息室。
他先到修理间,看了眼被拆成一堆破铜烂铁的电动车,笑了笑。
他已经在店里等言北一个多小时,他想,她一定是在使性子,不想再见他,连她的毛驴儿也不要,那人,真倔起来,还真会这么做。
他把店门关了,开了一辆皮卡回警察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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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风停好车,绕到车尾,车厢里放了一辆崭新的电摩,他在车尾搭好支架,把车推下来放到车位上。
收拾好,天色已黑沉。
这时的警察大院,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独独四楼那户,暗得让人心里泛酸。
他往楼上去,在三楼楼梯口,顿了下,又继续走。
刘云端着个碗从楼上走来。
“风?”刘云不确定地喊了声。
她继续下了几阶,看清后,笑着说:“风,真是你呀,回来也没打声招呼,早上才听说的,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江亦风走上两台阶,与刘云齐平。
“刘姨。”
刘云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臂膀,光线欠佳的楼道,刘云的视线快速地扫过那只手臂,身体不由自主怔了下,笑容僵住几秒。
江亦风眼神好使,勾着唇,看起来也不混,还挺温柔,看着她手里端着个碗,正好缓解气氛:“刘姨,你上哪儿?”
“哦,”刘云平静下来,打开碗盖,白糯糯的汤圆满满一碗,“听说你回来了,也不知道你在不在家,小时候你不是特别爱吃汤圆,就给你煮了些,敲半天没人,正好,你端回去。”
刘云拉起江亦风的手,把碗放他手心里。
江亦风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难过,笑的不太自然。
“谢谢刘姨,碗,待会儿给你送回去。”
“不急。”刘云说着往楼下走。
“刘姨,言北回来没。”江亦风还是开口了。
刘云停住脚,无奈地说:“没,还没呢,这工作就没有做完的一天,不是值夜班,就是加班。”
江亦风皱着眉,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走下一个台阶。
把钥匙塞给刘云。
刘云惊愕地看着手里的钥匙。
“言北的车摔坏了。”
“啊,”刘云吓了一跳,“北北呢,伤着没?这孩子,怎么也没说。”
“没事,擦破点皮,”江亦风觉得那不算事,还能吼人呢,“就是那车,厂里也没法修了,年头太久,轮子啊,零件都老化了,一堆废铁,骑着也不安全,这是以旧换新的,停院子里,把钥匙给她就行。”
一说,刘云才平静下来,又抱怨道:“都是我不好,贪便宜被人骗了,还说骑个两三年没问题呢,就给买了,哎。”
“风,回去吧,我等等北北去,这孩子……” 刘云说着回家了。
江亦风抬着汤圆也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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