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试剑之石

    含风剑的速度初时不显，然而当内中叠加恒定的两个中阶疾风咒，被岳羽以意念全部激发启动。那柄样式古朴的玄兵，竟是倏地在二人之间消失，犹如电光火石般在云层内带起一连串青色剑光，直击下方处那不断上升中的身影。

    不过就在同时间，李奈落脚下那水蓝色飞剑，亦是骤然离他而去，不闪不避的向上划出了一道凄美之极的弧线。

    鏗！

    当一声金属交击的刺耳巨响，从云层之内传出，那双剑交击之处，也蓦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光泽。

    岳羽眉头微挑，只见他那含风剑，竟是硬生生被撞飞出了数百米开外。而心神间，也感受到那巨大的反挫力。

    “好一个李奈落，便是这份魂力修为，便已不逊色我太多！不过这柄剑的品质，却远在我这含风剑之上。若是可以的话，还是要尽量避其锋芒！”

    岳羽心念方起，便随手一划，那含风剑的剑势顿时一变，转而细腻柔和，更有一股股微风，自云层之内开始悄然吹拂，然后又逐渐的由弱至强。

    这一剑，便是他自创的这‘狂风剑’的第一式，风起苍穹！

    ——便有如微风初起之时，讲究的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意境。虽是声势不显，却又杀机暗藏。剑势也是以避实击虚为主，更着重于之后布局。

    在岳羽操纵下的含风剑，亦是完全避开了与那蓝色剑影的交锋。只以一股股风力，或凝滞着其行动，或牵带将之引开。然后一连串恍若微风的细碎剑芒，开始不停的压迫着这柄水蓝色飞剑的防御范围。

    而当偶尔展露峥嵘之时，却必然是令对方穷于应付的杀招。

    “呵呵！师兄也太霸道了些，这小观峰难道就不许人上去么？其实今日师弟此来，只是想见见羽师兄风采而已，别无它意——”

    那李奈落直被打落三百余丈，几乎跌落云层。不过紧接着，他却是长声一笑，又放出了一柄品阶较低的紫色飞剑，然后身形又猛地上窜，人剑合一的直接再冲入云层深处，

    而那水蓝色飞剑，也是突然寒气逼人，使得周边云气纷纷冻结，或凝成冰壁，或幻化为锥刃，阻拦切割着那些风流。

    岳羽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剑决再次变幻，却是第二式风驰云卷！

    含风剑激发的风流蓦地加速，带动那云层不断四下里搅动。而那些个凝结的冰晶，也转而向李奈落席卷而去。

    而含风剑，也再不避闪，与那气势凌人的水蓝剑影，再次交击在了一起。

    叮！叮！鏗！

    就如玉落珠盘，一连串清脆的兵刃相撞交击声响，不断的响起。那水蓝飞剑剑势雄凝，每一剑必定是全力以赴，每每将含风剑撞出十数丈之外。

    然而不过转瞬，后者却总能旋转着飞卷而回。不但剑身丝毫无损，速度和剑上的力道也是雄浑已极，

    而当三十余剑过后，李奈落已是觉得脑袋内一阵昏眩。二人皆是以意如剑，他的剑意，便如亘古不化的冰寒。而岳羽的那股意念，却宛若狂风，见缝就钻。但有破绽，必定是顺势而入。遇到阻扰之时，又总能绕开，避开硬拼。

    不过即便如此，这转瞬间的功夫，已是令李奈落感觉自己魂力，似乎有些支持不住。

    “这人好强的魂力！比之上次他心劫之前时，要强过足足数倍有余！按理说，这世上应当无人在魂力上，强过于我。难道说，他也是与我同样？不对！若真如此，那就绝不该有什么心劫——”

    李奈落瞬息间，心念百转。不过此刻他最在意的，却还是岳羽这柄飞剑，为何会如此顽强。看材质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七品，若换作他人御使，此刻即便不折损，也会被他这柄顶级六品乾蓝剑给荡开。

    当下便收束住思绪，开始潜心观看。然后再十剑过后，李奈落便已是逐渐了然。这柄青色飞剑竟是在以卸力打力之法，与他的乾蓝剑不断碰撞。每一次交击的部位，都绝不会与上次重复。而且选择的，都是飞剑最坚固，也最易受力的所在。

    “人间武学么？倒是不足为奇。可他又如何能做到这般精准无比的控制——”

    李奈落心里是诧异不已，要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以意念驭剑，可不比手持！瞬息间便是千百次交击，哪里又能够做到每一剑，都精确到分毫无差？能够大致准确控制好方位，那已经算是不错了。

    便连那些元婴大乘修士，除非是有这第二第三元神寄托的法宝，否则也是无法。普通的玄兵法宝，断难做到完全的心随念动。

    而想要入这般准确的卸去力量，则难度更添数倍。那庞大的计算，足以令任何阵道宗师发愁。

    更令他震惊的是，岳羽竟是将这修真界闻所未闻的御剑之术，也是彻底融入到这套剑法之内，丝毫都未有冲突，反而相辅相成，绝不影像那青色剑影发动那些风系秘法。

    “这么说起来，这剑法确实是有些陌生，以前从未见过——”

    他刚思及此处，周边的环境就忽然一变，李奈落心中也蓦地再次一惊。发觉只是这片刻功夫，他竟然是被这区区七品的青色飞剑，再次打落云层之下。

    这次李奈落的面色，顿时是一阵凛然，而只是转瞬之后，便又股狂烈斗志，从胸内深处升起。

    “岳羽师兄使的好剑法！奈落实在是佩服之至。怪不得诸位师兄弟，都对羽师弟交口称赞。不过这一次，师弟我还非要上去不可！”

    随着话音落下，那六品乾蓝剑，骤然再次威势大涨。一股股浩瀚无比的水冰灵力，不断的向四周震荡波动，护着李奈落的身形，如追风逐电般再次直插上空。

    而在云层之上，岳羽的双目也是微微一眯。

    “下去！”

    ——第三式，狂风怒号！含风剑剑势再变，这次却是飓风由上往下的压顶而去，剑芒风刃如雨点般撞击在乾蓝剑周围。开始是一波波水纹，将剑上所携之力消融。再紧随其后，却是一层层凝结坚冰，将所有劲力全数弹开。

    不过李奈落那看似声势无匹的上冲之势，却又在含风剑的不断压迫下，逐渐的消融瓦解。速度由开始的迅如惊雷，变得慢如蜗牛。每上冲一丈，都是艰难无比。到最后时，更有被重新压下之势。

    李奈落心中无奈，只得将乾蓝剑再次放离身周，与含风剑斗在了一起。而岳羽的剑诀，亦是再次转换，又转回了第一式风气苍穹。不过这次使用时，却又远比第一次，更圆转如意。也由原本的生涩，逐渐的娴熟。

    ——他这套剑法，总共不过只有三式而已，却包含这两个月来，岳羽所有对‘风’的领悟。

    而这时候的李奈落，面色早已是一片铁青。

    “师兄，你这好像是自创剑法？”

    岳羽闻言，却是一笑：“奈落师弟好眼力，这三式剑招，乃是最近我闲暇之时所创。既然如今奈落师弟今日有暇，那就陪师兄我试试这三式剑招，究竟是否有无可取之处！”

    听得这答复，李奈落心里此刻是狂涛骇浪，身处这无尽剑浪之中，李奈落是更能体会出，岳羽使出的这套剑法的变化。他原本还可勉强应付，到如今却是左支又拙。之前的不尽人意之处，也在不段改善之中。

    怎么这世上，竟还有这等人在？一定是骗人！哪里有可能两个月时间，随随便便就创出这可以比拟六品，不！至少五品的御剑之术？

    ——所谓师法自然，其实并不容易。要将那些零散的风系秘法，融入剑中，则更为艰难。更何况，还又着这剑法完全相合的剑意？

    就在他心潮翻涌间，岳羽仍旧是三式剑招，来来回回的使用。使得李奈落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如落入蜘蛛网的蝴蝶，左冲右突都无法突破这张网的困锁，反倒是在这过程中耗尽了所有力量。

    “这次真是丢尽了人，原来人家只是把自己当成试剑之石。此刻也多半是未尽全力——”

    李奈落遥遥上望，隐约可以看见，那站立于石上的岳羽，依旧是负手而立，神情轻松自若。他也再不愿恋战，蓦地脚向下一踏，那紫色飞剑蓦地凭空消失。而在次出现之时，就已是到了岳羽身前。

    “瞬剑术？”

    岳羽眉头一挑。发觉自己的灵识和目光，都几乎无法捕捉这紫色光影。

    不过就在剑临身前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取出了戒指中的雷音刀随手一挑，将这紫色的八品飞剑弹开。

    “这李奈落果然有些手段！如此看来，这狂风剑，怕是压制不住！”

    岳羽冷然一笑，正欲变化剑诀，却只见下方的李奈落，竟已是趁着这空当，一溜烟的向远处逃离。一边飞遁一边喝道：“羽师兄！师弟今日有事，就先走一步。日后有空时，再来陪你！”

    岳羽是目瞪口呆，最后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也没打算去追击。

    随手一招，把含风剑收在手中，岳羽才再次望向那李奈落远去的方向，而后目内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泽。

    “连瞬剑术这种大神通都能使用，这人的资质岂止是不凡而已。若是等他成长到金丹境，怕是要比今日更难缠数十百倍不止！错非此人乃是我同门，日后是友非敌，我今日必定要将此人早早灭杀——”

    所谓的瞬剑术，也就是利用缩时之法的御剑之法。十秒转为一秒，自然迅捷之疾，无人可当。

    不过此术需要极特殊的体质和功法才能修习，而但凡能够修成者，基本已是奠定了纵横世间的本钱。数万年以来，此等人物无不在修真界拥有赫赫威名。

    ——别看方才虽是没能伤到他毫毛，但若是能够千百剑不停不歇的向他刺来，亦是防不胜防。

    此法消耗极大，李奈落只是勉强能够使用而已，自然是威力不显。可一旦等到他进入到金丹境界，法力雄浑，光凭这一手，就足堪成为他强敌了。

    故此岳羽，心里才有了那么一丝杀意。

    沉吟了片刻，岳羽心境总算是平复了一下来。而下一个瞬间，他又是信手挥出了一道剑芒，刺向远处。

    “这位师姐，戏看够了没有？请现身一见如何？”

    就在剑芒扫去的方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骤然一阵浮动。而后一位明眸皓齿，美艳万方的少女，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岳羽面前，她先是笑盈盈的把掩住自己身形的白色薄纱一收，然后冲着岳羽屈膝一礼。

    “芙蓉峰舒洁，见过岳羽师弟！”

    “舒洁？你到这来做什么？”

    岳羽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起了海熙元和罗梦二人，然后眉头微凝。

    前者在三年前结下那段梁子之后，他每次去芙蓉峰，都被此人刁难。而后者几个月前的言语，也令他极其不爽。

    总之他对芙蓉峰之人，是没有太多好感便是。

    那舒洁察言观色，便已知岳羽有些不悦。当下就微微摇头：“羽师弟！舒洁师承李依寒师傅门下，师祖乃是现任芙蓉峰首座郤瑶真人。方才本是见奈落师弟鬼鬼祟祟，所以跟来看看，不想却能有幸目睹师弟惊世风姿！”

    岳羽先还有些搞不清楚舒洁说这些做什么，转念之后却是心中微动。莫非舒洁此言，是想与海熙元撇清关系不成？此女的师承，并非是与前者一路？

    不过岳羽心下虽是奇怪，却不想多做理会，搞明白缘由，就已是心存去意。

    “偷窥非是君子所为，不过你既是无意，那也就算了。告辞！”

    他冲着对方微一颔首，便毫不停留的御剑向云层下飞去，心想这广陵宗内，果然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便连一个都大不了他几岁的女子，也有这惊人修为，看起来却还要比那罗梦强许多。

    方才他与李奈落斗剑之时，他几乎就差点被瞒过。而在之前，更是在李奈落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跟了他一路。

    ——虽说是多半仗了法宝之力，可这份实力已是不凡。

    而就在这时，他的心念又是一动，望见远处天际一道紫光电也似的飞来。

    “唔？这好像是宗门的传讯飞剑——”

    伸手一抓，将那紫色小剑拿在手中。岳羽以魂识探入剑内，然后端木寒的声音，便直透入他的神魂中。

    “——长话短说！这次我与人约赌，言道今次大比前三，全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徒弟你如今实力还差了点，也没什么趁手兵器。在我洞府里还有一柄备用的五品玄兵，你可取来暂用。其他还有何所需，可告知于我，都会替徒弟你准备周全。总之一定要赢！这次师傅我下的赌注，真的很重——”

    当这信息，还有端木寒洞府出入之法在脑内流淌，岳羽不由一声苦笑。

    他心里更是好奇，到底端木寒下了什么赌注，到最后几乎完全是哭腔。还有这好端端的，不直接来找他，发传讯飞剑作甚？

    不过转念之后，心里就是一阵恍然。估计应该是金丹修士间的比试，还没有结束。

    岳羽的唇角微挑，思索了片刻。便在那传讯飞剑后的魂石上，也以神念留下了一段信息。

    “师傅该不会把你那朱泪剑拿去赌了吧？勿忧，三日之后定令你心满意足便是。至于那五品玄兵，师傅你若不打算送给徒弟的话，那徒儿就懒得去拿了。不过到时若有闪失，师傅勿怪——”

    不出片刻，那放回去的传讯飞剑，便又带来一条信息：“你这贪得无厌的家伙，居然敢敲诈你师尊！也罢，送你就送你。不过这次你若是输了，我一定非剐了你不可！”

    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味道，岳羽却哈哈一笑，这次只在魂石内留下‘就这么说定了’六个字，就直接把传讯飞剑又放了回去。然后剑光一个转折，再次直奔峰顶。

    ——他其实对端木寒的这柄备用飞剑并无太多兴趣，那虽是五品玄兵，可即便到他手中，亦无法发挥全部威能。而战雪那边，却是属性不合。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自炼一套法宝玄兵，

    不过若是拿过来，留给日后娘亲小妹，还有冉力他们用，那也是很不错的。

    而此刻在岳羽的身后，依旧临风俏立于云空中的舒洁，却正是一脸的复杂。要说震惊，她心里的震撼，却是更要在李奈落之上。

    “——仅仅三年不见，岳师弟怎的就已这般厉害？那法力修为，应是灵虚神寂境界不会有错。可那魂力之强，却实在令人吃惊。旁人度过心劫，魂力能增长一倍便已是收获丰厚了。有传言说他这方面天赋异禀，看来是不会有错了。”

    “还有那三招剑法，真是羽师弟所创？若果然如此，这广陵宗内悟性第一的评价，只怕还是低估了。多半找遍整个中原三十三州和东海，也是少见！”

    “真是可笑，那些人争什么大比第一。可即便是这宗门最有希望获得魁元之人，如今亦只是被岳师弟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若出全力时，那情形只怕难说——”

    想起岳羽最后认真起来，那逐渐弥漫空间的浩瀚威势，舒洁是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虽是最后半途中断，可她却心知，那一剑使出之时，必定是惊天动地！

    “这有这次伊师叔祖一门，怕是要把脸给丢尽。米粒光华，也敢于皓月争辉？不过也好，自从师祖闭关准备冲击元婴之后，那伊元哲便以代理首座的身份，屡次三番排挤师傅，这次也让他吃吃哑巴亏。那李奈落与岳羽其实同属一系，都属掌教真人嫡传。又与端木首座一样，是极其好强爱面子之人。此事过后，想必也不会主动说起此事。”

    思及此处，舒洁亦是转身离去。她知道今日岳羽与李奈落的一战，需得尽快告知自己师尊知晓不可——

    无需百年等候，小观峰崛起已是势不可阻。而宗门之内，必定也是大变在即。

    舒洁以为此战过后，必定不会有什么波澜。可事实是当第二天的时候，宗门内便因此事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李奈落师兄要退出此次大比？”

    睿云峰某处宅院之内，长孙紫韵蓦地停下了手里的印决，而他身前的飞剑也骤然一停。

    “这消息可曾确证？”

    “应该不假！听说李无道师叔都快被气疯了，问他什么原因却又不肯说。便连于师叔祖也是唉声叹气——”

    宓以宁手摸这下巴，一脸的不可思议之色：“说起来，这已是第四个了。谢浩以转世前辈身份，参与大比是自降身份。舒洁是要养伤，岳羽则是参悟剑法。这李奈落却不知是什么缘由，实在胡来！不过这么一来，我倒是有希望问鼎前三。”

    长孙紫韵眉头微蹙，沉吟了半晌。而就在他心里隐隐想到一个可能时，一柄紫色小剑穿入了进来。他目光微凛，将之抓在手里，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李奈落说他在小观峰那边又败了！”

    “小观峰？是岳羽？”

    宓以宁也是一怔，然后目内精光湛然：“是怎么输的？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那岳羽哪怕参悟了广陵绝剑，如今也该是无力使用才对——”

    “魂石内没有详说，他能够不顾颜面，我已足感盛情！”

    长孙紫韵轻吐了一口气，然后目含期待的望向了小观峰方向：“无论究竟如何，我这次都定要与一战！哪怕是输了，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他的弱点何在，也是好事。足可为下次再战之资！”

    就在同一时间，芙蓉峰下的罗梦，在听到这消息时，却是嘲讽的扯了扯唇角：“莫名其妙，一个小疯子而已，不用管他！”

    一声哂笑，罗梦将一颗丹药丢入到了嘴里。这是专为灵虚心动期修士所制，虽是无法助人度过心劫，却能暂时压制。可以使他能分出精力，与人斗法斗剑。

    而为了那三日之后，罗梦更需将自己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