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珍香料店。
朱棣看着那五十两一瓶的雪膏，嘴角有些抽搐。
就特么这样一个小玩意儿，你就敢卖人家五十两？
这个儿子，不知道该说他是生财有道，还是该说他丧心病狂了！
朱高希笑呵呵地将三人迎进后院。
“爔儿，你这香料店……卖得是不是有些贵了？”
朱棣试探性地开了口，希望这个儿子迷途知返。
不料朱高希一脸正色，笑道:“干爹，我这可没有强买强卖啊！”
“与民争利，这样只会落人口实，但我这可不是与民争利。”
“想要挣钱捞银子，办法多得是，没必要去压榨穷苦百姓，因此我们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
朱棣闻言一愣，还没有回过神来。
挣钱捞银子，却不能与民争利？
高端精品路线？
见他满脸茫然的模样，朱高希忍不住开了口。
“干爹就没有想过，钱粮都去哪儿了吗？”
“朝廷国库空虚，天下军民穷困，那这钱粮都去哪儿了？”
对啊，钱粮都去哪儿了？
朱棣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朕这个皇帝没钱，国库里面也没钱，朝廷也没钱，百姓更是苦哈哈的，那钱粮呢？
大明是没有钱粮吗？
天下那么多的田地是不产钱粮吗？
“干爹！”
“记住一句话！”
“穷了朝廷，苦了百姓，肥了士绅！”
“朝廷收不上税，百姓却一直缴纳大量赋税，这钱粮你说在谁手上？”
“士绅！”朱棣如梦初醒，冷喝道:“还有那些缙绅！”
“没错！钱粮就在他们手上，个个那都是富得流油！”
朱高希摊了摊手，道:“我这香料店既然冠名奇珍，寻常百姓子民见了，都不会轻易进来，他们手中没钱所以没有底气。”
“而那些富商巨贾、达官显贵就不一样了，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个香料店里面究竟有什么奇珍，所以我这香料店从一开始就是做的有钱人的生意。”
话说到这儿，朱高希一脸神秘地看向朱棣，连声音低了不少。
“干爹，我听说咱们皇帝陛下准备置办皇庄啊！”
此话一出，朱棣脸色微变。
“‘皇庄’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
“就是皇室占的田地！”朱高希冷笑道。
这下子是真给朱棣整不会了。
“陛下不过是给皇室置办了一些田地罢了，如此皇室成员也可以做到自给自足，不必再向朝廷伸手要钱，他们自己就可以养活自己，难道不好吗？”
看着朱高希那古怪神情，朱棣忍不住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朱高希闻言向朱棣竖起了大拇指。
“没问题！”
“多好的主意啊！”
“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啪的一声，朱棣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但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你这混账，好好说话，阴阳怪气地做什么？”
朱棣脸色沉了下来。
“有什么直接说就是，咱们父子之间，不必忌讳什么。”
“要我说啊，陛下身边有奸臣呐！”朱高希笑呵呵开口道:“干爹若真是为了大明好，当上奏陛下将提出此议之人五马分尸，再将其满门抄斩，杀他全家，诛他九族！”
听到这话，不仅道衍慌了，朱棣也有些慌了。
因为这事儿吧，就是朱棣和道衍敲定的。
但是看这架势，好像问题很大啊！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朱高希如此杀气腾腾的骇人模样。
“爔儿呐，这皇庄究竟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些田地罢了……”朱棣心中不安地追问道。
“对，就是些田地罢了。”朱高希冷笑道:“但干爹想过没有，做皇帝的，都可以给自己子孙后人设置皇庄，置办一些庄园良田，那其他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宗室藩王见了，他们会想我也可以这么干啊！皇帝陛下都可以为子孙后人计，俺们凭啥就不可以呢？陛下的叫“皇庄”，那我们的就叫“王庄”，不要忘了这些宗室成员的数量远远超过了皇室成员，对他们而言反正就是赶走一些刁民侵占一些田地罢了，难不成官府衙门还敢管到我们头上？所以这庄田肯定是要侵占的，搞出一个个王庄！”
话听到这儿，朱棣自己都觉得不太对劲。
“除了宗室藩王外，皇亲国戚见了，那也会很高兴，毕竟田地可是好东西，名下田地越多钱粮也就越多，家底也就越丰厚，谁会嫌弃田地少呢？既然陛下都这么干了，藩王也这么干了，那我们也这么干，陛下的叫“皇庄”，藩王的叫“王庄”，那我们的这个就叫“公主庄”、“国舅庄”，反正俺看上的田地，那都必须是俺的！”
朱棣脸色已经阴沉如水，饶是道衍和尚见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好了，等宗室藩王和皇亲国戚盘剥完了，占去了最富裕的那些良田沃土，接下来就是文臣缙绅该入场了。这些讲究一个“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家里面没有个成百上千亩田地那怎么能行？而且皇帝陛下都带头这么干了，宗室藩王和皇亲国戚都开始跟上了，那我们也不能落后啊，所以剩下这些田地里面挑好的，那就是我们的了！”
“文臣缙绅这一圈完地，那些地方士绅豪强也会坐不住啊，大家都是读书人，凭什么你能设置什么庄什么园的，我这个读书人就不可以，所以接下来就是地方士绅豪强入场，跟随时代潮流响应陛下号召，疯狂侵占庄园兼并田地，将老百姓的田地强取豪夺，或者说逼着他们给自己家做佃户……”
话听到这儿，朱棣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如纸，整个人都乱了阵脚。
“皇室天家的皇庄，宗室藩王的王庄，皇亲国戚、文臣缙绅、勋贵武臣、地方士绅豪强……一个个地，都开始兼并田地。”
“那么，干爹你想想看，五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朝廷税收会剩下多少？老百姓真正的可耕地又剩下多少？”
“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一切都是自皇庄而始！”
朱棣闻言，如遭雷击！
朱高希笑了起来，道:“是以咱们皇帝陛下必须转换思路，别再像置办什么皇庄，压榨奴役百姓，没有这个必要。”
“陛下真想捞银子，就把目标放在这些朝堂公卿与地方士绅头上，逮着机会该抄家抄家，该灭族灭族，带来的收益比他置办一个皇庄还多，而且银子来得更快！”
“割韭菜嘛，你割一群穷人算什么意思？那当然要对着有钱人挥刀啊！就跟我这香料店一样的道理！”
朱棣:“！！！”
道衍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