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垂眸看了看勒住自己脖子的细绳，不用怀疑，他一旦有所异动，眼前人一定会绞断他的喉管。
男子举起手，在楚玉的注视下，轻拍两下马车，低声道:“停。”
外面的车夫很听他的话，逐渐收紧马绳，放缓了前进的趋势。
直到马车停下，外面的车夫都没有掀开车帘，撩帘进来的，是镇北军的人。
“将军你没事吧。”士兵急急从旁询问。
楚玉的视线还是落在那男子身上，厉声开口：“继续追，别让向贼跑了！”
“贺聂大人已经追去了。”
楚玉颔首，手中的力道稍有加重：“你是何人？”
此人跟着向国公一起前来，且一直躲在马车内不出来，身份一定不简单。
断后的镇北军已经将马车包围，这男人没有再逃跑的可能了他似乎也从未想过要逃，一直安静而乖巧的坐在那。
“我叫赵瑾瑜，祖籍江南人士。”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算不上好听，“是一名药师。”
药师？
楚玉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微变：“你就是那个，跟在向贼身边的蛊师？”
她可还记得，那企图在她身上种下蛊虫的公子，曾在南鹤之时，提醒过药师一说。
赵瑾瑜莞尔：“赵某确实会一点蛊术。”他抬起手，搭在勒住他脖子的细绳上，“我与将军并非仇敌，可否坐下来好好说话？”
楚玉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叫来了外面的士兵：“巫蛊之术实在厉害，还请赵师配合搜个身。”
赵瑾瑜耸肩应允。
士兵将他从发簪到脚底的搜查了个遍，还真就搜出几罐小瓶子。
他们搜身之时，楚玉走下了马车，远眺向国公离开的方向。
她此次前来江南，无论结果如何，定时要除去这一祸害的！
至于身份，如今只怕是纸也包不住火了。
士兵推搡着搜身结束的赵瑾瑜出来，他脸上的烧伤让周围人忍不住的多看两眼。
纷至而来的视线让赵瑾瑜的脸皮忍不住抽搐，让他原本就可怕的面容更显僵硬。
楚玉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赵瑾瑜：“你是从何时跟着向贼做事的？”
“已经不记得了，他寻我来是要求长生不老之道的。”
楚玉轻嗯一声：“所以你就给他身上也种了蛊虫？”
“是，将军倒是好眼力，那蛊虫能让他感觉身体轻盈，体力充沛。”
楚玉将手中火折子吹亮，点燃了垒起来的火堆：“种下的蛊虫，怕也不全都是好处吧。”
“是，向贼如今身上的活力越是旺盛，他的命数变越短。”
楚玉的问题，赵瑾瑜句句都有应答，且无一点藏私。
原本盯着手中事物的楚玉终于是抬起头看向他，眉梢微挑：“向贼？你改口倒是快。”
赵瑾瑜抿唇，对着楚玉作揖：“我本就是个目光短浅的蛊师，谁人给利，便帮谁人做事。”
楚玉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赵师还真是……没有一点底线。”
言必，她翻身上马，声音威严：“你等将他绑好，好好看管，我去前方看看情况。”
一身戎装的镇北军躬身应是。
天际阳光西垂，楚玉一加马肚，在昏暗之中向着前方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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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京都，如往日一般平静。
打更人敲着铜锣，于长街上巡回，忽而漫天飘落下纸张，深夜凉风习习，打更人背着忽然的漫天纸张吓了一跳。
他捡起地上纸张，之前上面有血红的字迹写着：楚家后人楚玉女扮男装，愚弄世人，欺君罔上。
那墨迹像是尚未干透，印在手上也见的一片红。
打更人吓了一跳，惊呼大叫：“鬼神显灵，鬼神显灵了！”
寂静长夜之中，这一声惨嚎引起了多方注意。
各家府邸内，天色尚未亮起便纷纷点起了烛火。
那一张张飘落在长街之中的纸张，放在了各家大人的案牍之上。
无数的大人于深夜中被叫醒，望着那薄薄的纸上之字，陷入沉思。
上奏的折子摊开了一本又一本，一个个都焦急的等着天明，甚至比早朝时还提前一个时辰，便已经有大臣，立于宫门前。
宋知韫昨晚也已经收到了消息，他一夜未睡，手中折子拟了又丢，来来回回起草了数十版，都觉不满意。
他知道，这是向国公留在京都的人出手了。
这些天千防万防，没防住那人借鬼神市井之说，来搬弄是非。
次日早朝，众大臣到的格外的齐，放眼望去，一个个视线里都有意无意的瞟着宋知韫。
宋知韫挺直背脊，目视前方，对这些事项恍若未觉。
韩迄站在人群之中，眉头皱的死紧。
这些天，他们虽然将消息封在大理寺，难免有心人会从中得到一些风声。
京都之中对于楚玉的议论声本就大，如今这番捅破，今日朝堂之上必有一场大战。
身穿龙袍的皇帝步入大殿内，众臣拜叩。
彭煊灼坐在龙位之上，扫视一圈下方的臣子，颇觉得今日气氛同往日不一样。
他刚让这些臣子们起身，便有一人跳出来高呼：“陛下，臣有本启奏！”
另一方像是也不遑多让，同时站出：“臣也有本启奏。”
彭煊灼挑了挑眉头，思索片刻，也没想起近日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说。”彭煊灼点了最先站出来之人。
“回陛下……”
“陛下，臣有错啊！”
那人才只开了个头，宋知韫便忽然站出来，声音悲戚，跪倒在地，将代表丞相之位的令牌，放于身前，摘取头顶乌纱，对着上方的彭煊灼叩首。
彭煊灼这下才算是惊得坐直了脊背。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宋知韫：“宋相何须如此，你又是何罪之有啊！”
宋知韫身后一众大臣瞪圆了眼睛，惊诧的盯着宋知韫。
最先的大臣起身急急开口：“陛下，镇国大将军楚玉乃是女儿身！”
宋知韫张口想要阻拦，却不想这人在圣上面前连礼仪都不顾，直奔主题。
垂首的宋知韫抿唇，心里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