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跟着贺聂去了偏厅，离得老远就能听到翠儿的抽气声，以及魏松元低声的安慰。
这两个人自从在北境一别，到如今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面了，能在京都见到两个人，楚玉心中还是有几分意外的。
贺聂倒是向她投过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楚玉尚未领会其中真谛，踏入了偏厅之后，面前就飞扑过来两道人影。
翠儿嚎啕的哭声不再压抑：“将军！呜呜呜，你没事，没事就好，他们都说你死了……”
翠儿的情绪可见的激动，楚玉都快被翠儿勒得窒息了。
她的视线转向魏松元：“你们怎么会来京都？”
这两人应当已经在北境安了家，从北境到京都，少说也有三个月的车程。
说道这个问题，魏松元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楚玉看。
魏松元把人从背后拉出来：“将军，这是我儿子，魏家安，今年刚刚启蒙。”
魏家安小小年纪，四肢修长，被自家爹爹推出来，慢吞吞的对着楚玉行了个礼，声音还奶声奶气的：“见过将军。”
这小孩儿竟然是这些人里，行礼最规范的一个。
翠儿眼睛肿的像核桃，说话的声音也抽泣着：“家安的老师说他是个好苗子，北境的大儒太少，给我们推荐了一位他在京都的好友，我们就带着家安来京都了。”
她的视线落到楚玉身上，说着说着鼻头一酸，又要落泪；“谁知道刚刚进京都，就听百姓传言，将军您身染恶疾，不久于人世了……”
楚玉：……
谣言害人，她今天可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楚玉低声安慰了几句，跟着楚玉一起过来的古仟寒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衣摆被人扯了扯。
低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魏家安抬手指了指他手中折扇：“哥哥，这扇子上的诗我可以看看吗？”
古仟寒原本看戏看得兴起，手中折扇一摇一晃，姿态好不闲适。
被这小孩这样一提醒，注意力也落到了手中扇子上。
他们这些附庸风雅的公子们，出门就喜欢带一把折扇赏玩。古仟寒手里这把，是来了大乾之后，随意在一处小摊贩地上买的。
只是这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孩一本正经的同他索要扇子，让古仟寒玩心大起，他手中折扇唰的一合，挑眉看向魏家安：“这扇子你若是想要，回答上我的问题，送你也罢。”
小豆丁魏家安仰着头，乖乖应好。
这边一大一小两个人玩了起来，魏松元将楚玉带到了另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交到了她的手上：“我这次前来京都见将军，还带了徐素将军的手信。”
当初楚玉当初班师回朝，徐素便接手边关的驻防。
徐素的来信，楚玉面上肃了神情。
拆开信件扫了一眼，楚玉将信件收入怀中，对魏松元颔首：“我知道了，你这些日子就在将军府里住下，孩子老师的事情，我会帮着解决的。”
若是一个能成才的好小子，花些心思给孩子请一个好些的老师，日后长大，能为大乾出一份力，也是好的。
魏松元对着楚玉恭敬一礼：“小子确实是有些天分，就宋大人他曾留在北境的书，已经被家安全都记下了，他若不成器也就算了，可是这孩子从小就钻进了书墨里，也不知道随了谁？”
虽是抱怨的语气，魏松元的嘴角却是挂着笑的，一听就是明贬暗褒，悄悄炫耀自己孩子呢。
楚玉莞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撩着袖子蹲在小孩儿面前的古仟寒。
“你这小娃娃还真是有趣！”
古仟寒把手中折扇递到小孩儿手中，又从袖子里摸出个玉环：“你若是再答对我的对子，我就把这个送给你。”
那玉环质地温和，一圈泛着绿，一眼就能看出是玉中佳品。
魏家安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却是摇头：“我不对，我不要这东西。”
眼前这个叔叔好奇怪，为什么要送他石头呢？虽然这石头看着很好看。
可他们北境人最不缺的就是石块了。
小小年纪的魏家安还分不清石头和玉石的区别，对这种东西并不喜欢。
楚玉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这送上门的老师，可不就来了吗！
古仟寒显然被这小孩儿噎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面前的小孩儿蹬着小短腿就跑到了翠儿身边，奶声奶气的喊着：“娘亲，看我新赢回来的扇子。”
古仟寒看着小孩儿那模样，倒是笑出了声。
楚玉留了古仟寒和魏松元夫妇吃晚饭，晚饭之后，楚玉是亲自送古仟寒出了将军府的。
走得将军府的正门。
临走的时候，楚玉叫住了古仟寒：“古兄，我是信你才同你说这么多的，回去之后人多眼杂，对今日所谈之事还请古兄不要外传。”
一个下午的时间，楚玉还是道明了南鹤使臣这此来大乾另有意图。
不仅如此，南鹤内部的矛盾，楚玉也同他言明了几分。
古仟寒尚未走进仕途，对官场的尔虞我诈还尚未能适应。
他从将军府走出去，只觉得脑袋沉甸甸，人还有些懵。
比他更懵的，是那些一直想要进将军府的使团。
随行的使臣看向悦溪公子：“孤月公子怎么会从将军府出来，他不是这些人里对将军府最不感兴趣的吗？”
悦溪公子此时也是不解，他眉头紧锁，看向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古仟寒：“我怎么知道，一直盯梢人只看到他从将军府里出来，也从未看到他进去过啊。”
甚至有不少人都看到，古仟寒是身穿软甲的将军亲自送出来的。
原先他们散布的楚玉将军命不久矣的消息不攻自破了。
使臣撇了撇嘴巴：“总之你尽快找机会近了那楚玉的身，别忘了我们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使臣丢下这一句，甩袖离开了。
悦溪公子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手指嵌进了肉里，胸膛起伏，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黑暗，以及悦溪喃喃的自语：“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