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鹤易家覆灭的事情传到大乾边关，已经是十日之后的事情了。
楚玉和宋知韫一直滞留在大乾边境，没有回到仙居楼的打算。
楚玉先前寻到丁澜，对方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说辞，等听到了南鹤易家覆灭的消息之后，才再次递了邀约过来，邀楚玉再次见面。
这一次楚玉没有去驻军大营，两人见面的地点设在了丁澜在大乾边城的家。
大乾地域辽阔，南边和北边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楚玉站在丁府门口，府院周围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卉，姹紫嫣红开得极为好看。她环顾四周，看着那无一处不透露着精美的廊檐，啧啧称奇。
丁澜的居所和他在军中的形象截然相反，如果不是看见门上那苍劲有力的“丁府”二字，楚玉都怀疑自己走错了。
扣响了府门，有小厮从里面探出头来。
楚玉一看那人的气质，便知这也是一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那小厮将楚玉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可是楚公子？”
当初在驻军大营，楚玉离开的时候丁澜问了她的名字。
楚玉只严明了自己的姓氏，对方便若有所思的陷入沉默里了。
丁澜活到如今这个岁数，看事情倒也通透，这一遭对楚玉的身份更是有几分的猜测。
小厮见楚玉点头，拉开了丁府大门，将她请了进去。
那小厮走路有些歪瘸，明显是跛了脚的。
楚玉对着他颔首示意，跨步走进了丁府。
这一次来，倒是让她对丁澜有了别样的认知。
能考虑到将在战场上负伤的人在府中安置个闲职，这人应当也是个爱兵如子的家伙。
楚玉候在正厅，刚一坐下就有侍女端上茶点。
楚玉掀开茶盖，茶水中透露着花香，清亮的汤底上漂浮这一片新鲜的花瓣，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茶确实是好茶，只是可惜……
她将茶盖丢回去，没有再碰那杯茶。
见她动作，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楚玉嘴角轻抿，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见她始终都没有动作，一直猫着身体躲在角落里的人终于忍不住了，插着腰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
“喂，你就是我爹爹今天要见的客人？”
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气势倒是足，那个头同楚玉坐着一般高，实在是谈不上多唬人。
丁柔的视线不自觉的就往茶杯上瞟，皱起的眉头让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小心思。
楚玉挑了挑眉头，没想到她来到丁府，先见到的是丁澜的女儿。
她这些天也听说了不少关于丁澜的事情，丁澜的夫人身体不好，这个女儿算是两人老来得女，宝贝得紧。
楚玉大概明白了丁府这里里外外花团锦簇的布置，都是为了谁了。
楚玉倒是不恼小姑娘跋扈的问题，反问道：“你爹爹什么时候来？”
丁柔撅了撅嘴巴：“你们这些坏人我见多了，你最好趁我爹爹还没来，赶紧离开，我爹爹是清清正正的官老爷，是不会帮助你们这些坏商贾做坏事的。”
楚玉沉吟一声，绕有兴致的同丁柔搭话：“你觉得我是来找你爹爹走后门的商贾，所以才拿着个坏掉的茶杯来捉弄我？”
丁柔没想到楚玉已经识破了她的小手段，张了张嘴巴，面上露出些心虚的的神情：“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楚玉捏起茶杯，手指稍稍用力，那茶杯就碎开，茶水沾湿了她的指尖。
“丁柔！”
楚玉没有回答她，丁澜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楚玉面前的小姑娘肩膀一耸，缩着脑袋转过身行礼：“爹爹。”
丁澜一进来就看到了桌子上碎裂的茶杯，面上脸色不见缓和，厉声对丁柔道：“给楚大人道歉。”
丁柔被丁澜如此严肃的语气唬住了，手指捏着裙摆，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碍事，您这次唤我过来，可是已经考虑好了？”
楚玉对小姑娘的恶作剧倒是没多在意，见丁澜来了，顺势转移了话题。
丁澜的面色并没有因为楚玉的话而缓和，他对楚玉一拱手，转头对丁柔说话的语气依旧严厉：“道歉！”
丁柔显然是怕丁澜的，头也不敢抬，对着楚玉福了福身，声音含糊：“大人恕罪，是小女莽撞了。”
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还是丁澜第一次对她如此严厉，丁柔跑出去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丁澜对着楚玉抱拳，比起第一次相见，态度格外客气。
“小女无状，理应给大人赔个不是的。”
楚玉耸肩：“大人府上，经常会有游商来吗？”
楚玉刚刚瞧着那小姑娘的反应，像是对游商深恶痛绝似得。
丁澜抿了抿唇：“这一带的游商都是在大乾和南鹤之间来回跑的，有时候货物来往，都是由驻军来检查货物的。”
驻军在南边，更多的不是用来打仗，而是协调民生。
“游商们每次带去南鹤和带回来的货物都是有规定限额的，有些游商想要多带些货物，就会求到我府上来。”
南鹤和大乾之间很早就贸易相通了，在这一方面，这一带有着明确的条文规定。
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缺想要钻空子的人，就比如说求到丁澜府上的游商。
“这些都是小事，南鹤易家倒了，看起来是真的要开始乱了。”
丁澜眉间深壑拧起：“南鹤这个时候，还送了使团来大乾，若当真有反心，这次为了贺寿的使团莫不就是个障眼法？”
障眼法倒是不至于，如今的南鹤局势分为两派，一派是拥护新得势的前朝血脉，一派忠诚如今南鹤皇室一脉。
为大乾新帝贺寿这事，应当是南鹤皇帝按照惯例所至，至于其中隐藏的一些其他小心思，才是向国公动的手脚。
“按照南鹤现在的兵力，想要同大乾在南边打起来，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玉看了向笑给她的匣子，向国公如今在南鹤的根基不算只手遮天，却始终都有在扩张。
另外值得人注意的是，向国公在前往南鹤的时候，带走了五万誓死追随他的部队，一旦向国公能登上皇位，那这五万士兵，就会入驻南鹤户籍，成为他最信任的良将。
南鹤如今重文轻武，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像是北荒一样，大举侵略大乾的土地。
这一次边界的双方博弈，不在军事，而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