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番外·清醒沉陷7
事實證明, 就算分開不見面,也并不會讓整件事就此徹底回到正軌。
因為有盡職盡責的輔助監督,所以與芙洛拉有關的消息還是會跨洋過海地來到五條悟面前, 從不間斷。
比如今天他們到了哪裏。
比如任務進度怎麽樣了。
比如兩個孩子今天是一起行動的還是分開。
比如今天見到了些什麽人。
她好像已經離五條悟很遠了, 但又好像一直都圍繞在他身邊, 從來沒有離開過。
這種感覺并不是持續性的, 存在感也不算強烈,反而非常溫和,一直都自然而然地盤旋在那裏, 偶爾會悄無聲息地冒出頭。
可能是在路過兩個人曾經一起走過的路時。
某個在喧嚣街道上與他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有着和她相似的背影或者發色。
翻找手機裏的工作文件,卻無意間看到之前保存下來有關她的視頻。好奇着翻了翻才發現, 數量居然有一半之多。打算删除整理一下,卻只是挨個點開又看一遍, 然後看着看着就忘記自己幹嘛要點開了, 轉頭又心情好轉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去。
最近新上架的甜品是抹茶口味的,不夠甜, 吃着很沒意思。
集體活動裏習慣性的貓言貓語引來一片嫌棄,只有夏油傑會回他一句不算接梗的回應, 順便戳穿:“悟是在模仿芙洛拉說話吧,這個我聽她之前說過的。”
然後愣神一想,好像還真是。
開會依舊是世界上最無聊的事,見那群爛橘子依舊會被吸陽氣折壽,她的ins依舊沒有更新。
她好像已經離五條悟很遠了, 但又好像一直都圍繞在他身邊, 從來沒有離開過。
可這不就麻煩了嗎?
原本五條悟提議送芙洛拉出國就是為了避開高層的勢力,以及讓她從自己身邊那個過近到已經快要越界的微妙位置, 回到“重視的學生”這個正常群體當中去。
但是現在,事情好像完全沒有按照他一開始設想的方向進行。
似乎空間也好,時間也好,都沒辦法磨掉她已經在那裏的事實。罕見失控感帶來的主動權易位,将五條悟從一貫高高在上的決裁方變為了被動位,而他到此為止也很難說自己讨厭這種感覺。
這也太奇怪了。
明明他沒有狀态不好,腦子裏也清楚,這完全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而是把他整個人都牽絆住的陌生體驗。
可他并沒有感到自我意識被影響,安全邊界被侵犯的不适感,甚至都沒有繼續采取其他行動來徹底切割他和芙洛拉的聯系。
“五條先生。”七海建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着一如既往的冷靜與直白提醒,“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最近總是有點愛走神,但是等會兒的會議伊地知沒辦法參加,你最好自己記住你需要記住的部分。”
“我有嗎?”
“上次就有人因為不記得自己要負責什麽,所以半夜打電話到我這裏來,要我複述一下會議要點吧。”
“哇,真的假的,聽起來超級過分诶。要是我找到那個人的話,會幫你好好提醒他的。”
“那請直接去廁所照照鏡子不就好了嗎?”
“可是會議這種東西就是超級無聊呀,七海能理解的吧。”
“這不是你半夜電話轟炸的借口。實在不行,五條先生可以錄個音。”
“不要诶。無聊的東西聽兩遍也太煩人了,明明直接問別人更快吧。”
感覺這個屑人是已經打定主意要纏着他,化身某個深夜裏的定時炸彈了,七海建人深吸口氣,不得不問:“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終于學會關心前輩了啊七海,很感動哦。”五條悟邊說邊整理了下眼睛上的繃帶。
“那就請認真點吧。”
“我在認真的呀。”
但顯然不是為了會議的事,這人心思根本不在這裏。
不過考慮到七海建人向來嚴肅客觀的個性,以及本身對于他将乙骨憂太和芙洛拉送出國的細節毫不知情,五條悟突然覺得對方是個還不錯的安全樹洞。
于是他翹着腿晃了晃,雙手枕在腦後說了句沒頭沒尾的:“まぁ——怎麽說呢,就是突然發現有件事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也沒辦法去控制接下來的走向,正在傷腦筋诶。”
“是沒辦法還是根本不想控制?”七海建人一針見血地反問道。
聽得五條悟有點茫然地“あ?”了一聲。
“五條先生一貫如此吧。嘴上說着‘沒辦法’,其實大部分時候都只是不想做而已。剩下的極小部分,的确是已經極端嚴重到再也無法轉圜的災難性.事情。但是看你目前這種毫不緊張的狀态,應該不是後者。”七海說。
五條悟沉默一下,半笑不笑:“總感覺被七海趁機內涵了诶。好像有的吧?”
“我只是闡述事實,并沒有故意內涵的意思。而且既然不想做,那有什麽好傷腦筋的?按照五條先生的個性,不是應該直接把這個問題抛到一邊了嗎?”
七海繼續說:“反正一般發生這種事,要麽是你根本不關心所以不想浪費力氣,要麽其實這件事本來就是你樂于接受,甚至是喜歡的。”
“畢竟要是五條先生不想接受的東西,肯定會用盡手段去改變最後解決吧。”
所以這件事發展失控的真正原因,是他自願接受且喜歡芙洛拉在他身邊的感覺。即使察覺到,她對自己的影響已經有些超乎尋常也不介意。
聽到這裏,芙洛拉似乎是非常驚訝,再次從沙發上坐起來,轉頭看着旁邊的戀人脫口而出:“這麽說我當初是錯過了一個絕佳時機嗎?要是那時候我就跟悟表白的話,你會答應嗎?”
對面男人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麽想,眯着眼睛扯開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口齒清晰地回答:“很遺憾,不會呢。”
“為什麽還是不會啊!”她難以置信,“這聽起來已經是喜歡了吧?!”
“哪有那麽簡單啊。師生戀啊小朋友,想找刺激的話去和兩面宿傩劃拳行不行。那玩意兒四只手,看起來就是會一邊劃拳一邊抽人耳光的樣子哦,超級兇的老妖怪。”
他說:“而且我把你送出去,除了是鍛煉和保護你以外,怎麽說呢,也是想看看分開以後我是不是很快就恢複正常了嘛。畢竟在遇到你之前,人家一直都是這麽過的呀,也沒什麽不适應的。”
“然後呢?”
“然後發現好像是不太行。”
但是相比之下,芙洛拉好像就已經完全适應了在國外到處飛,到處出任務的日子。
在兩人斷聯的一個半個月後,她開始恢複了ins的更新,基本都是各種風景和吃的,像個輕松休閑的旅游博主。
時不時出現在四人大合照裏的時候,狀态看起來也很輕快。
連小林花子也經常說:“芙洛拉性格特別好,去到新地方也總是和大家相處得很愉快。家主不用擔心。”
那看起來她在外面的日子倒是挺适應的。
一種莫名古怪的感覺伴随着這個念頭升起來,有點尖銳地簇擁在五條悟心裏。
“她有說其他什麽嗎?”
“您是指?”
“學校之類的。畢竟她這次也已經出去很久了吧。”
很久嗎?小林花子覺得有點奇怪。
別人不好說,但五條悟可是長期出差跟家常便飯似的超級無敵大忙人,居然會覺得才一個半月的時間就叫“很久”嗎?
“啊,跟學校有關的話。”小林花子努力試圖回憶,但也實在找不出來什麽值得說的,“也就是些很普通的事吧。家主您是想知道具體哪方面呢?”
“她有說過想……回來嗎?”
“沒有。”
“一次都沒有?”
“沒有。”小林花子搖頭,“她一直都适應得挺好的,也經常和國內的朋友還有老師聊天吧,很清楚大家的近況。”
而那個經常聊天的“老師”裏,明顯不包括他。
甚至現在想起來,芙洛拉也從來沒有問過五條悟為什麽會突然要和她拉開距離。她好像就是默默接受了,然後默契地與他保持互不打擾的狀态。
想着想着,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感幾乎是失控般彌漫上來,找不到解決的出口。
“說真的,芙洛拉那個時候是完全,一點點也不想知道原因嘛?”五條悟單手撐着臉看向她。
“畢竟當初先保持距離的人是悟吧,我哪裏敢去問。”就像家入硝子說的,這個人最擅長讓人傷心。而且反正都已經變壞的事,幹嘛還要上趕着去被傷害第二次,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不過,悟後來為什麽又突然來聯系我了?”她邊說邊伸手亂薅他的頭發。
“因為沒辦法了呀。”
見不到面也不會變得更好,刻意保持的沉默也并沒有讓他回歸到從前的平衡狀态裏,甚至是明顯的不适應。
畢竟長時間的分離,已經足夠自我觀察和真實印證了,他就是将就不了——或者就像七海建人說的,不是沒辦法,而是發自內心地不想那麽做,再多的自我博弈也沒用。
既然如此,那就幹脆做想做的事情好了,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會內耗的人。
“恭喜恢複哦,但是剛吃完藥還是再休息下比較好诶。怎麽弄成這樣了?憂太還沒從海港區回來嗎?”發完這句話,五條悟一直等到她回複了自己,然後才有心情去開始吃飯。
面前那份和牛飯已經明顯等得都冷掉了,不過吃着反而沒有之前那麽讨厭。
也是在重新和她聯系上的那一刻,他才終于找到了一切回到正軌的感覺。
直到看見九十九由基發的那些照片和視頻。
三月份的芝加哥,下着雨的時候還格外有些冷。
芙洛拉和乙骨憂太提前等在機場,一起接到了剛下國際航班的五條悟。
他沒穿那身教師制服,而是換成了普通的私服黑色夾克,圍着芙洛拉送他那條圍巾,繃帶換成了墨鏡。過于優越又漂亮的外形,讓他幾乎是一出現就立刻成了整個人群裏的絕對焦點。
甚至都不用去特意找,只要随便瞧瞧周圍人都在往哪裏雙眼發光,張嘴“哇哦”着走不動路,就知道五條悟在哪裏了。
一瞬間機場變秀場,緊急出差變成男模出街,看似剛剛下機,實則異地登基。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準備來芝加哥色.誘咒靈,跨國下海。
但是話又說回來,芙洛拉還是覺得很疑惑。這裏的情況有這麽嚴重嗎?完全沒聽小林花子他們說起過啊。
“生日快樂哦。”五條悟邊說邊從行李包裏摸出兩份提前準備好的禮物,各自塞進兩個學生手裏,順手揉着他們的頭,“從今年開始,你們都是進入實習年的咒術師,算是已經畢業了诶,有沒有很開心?”
“謝謝老師……”
但。
“您這樣緊急過來,是因為芝加哥要爆炸了嗎?”芙洛拉真心發問,不然想不出別的原因。
“幹嘛說這種話啊,就不能是來給我最喜歡的學生過生日,外加慶祝順利畢業嘛?”他嘶一聲,扶下墨鏡,一閃而過的藍眼睛和她對視着,流光溢彩得讓人很難辨認清楚裏面到底是什麽神情,就很快又被切斷了視線接觸。
芙洛拉和乙骨憂太相互對視一眼,總感覺還是“芝加哥要爆炸”這個理由聽起來更合理。
不過還沒等她疑惑個所以然出來,随後趕來的九十九由基也到了:“居然還真來了啊?不是說最近國內很忙嗎?”
“まぁ,我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忙的嘛。”五條悟單手抄在褲袋裏,笑着回答。
原來是因為私事嗎?芙洛拉好像有點理解了,但同時又更好奇到底是什麽。
眼看兩個成年人随意聊了幾句,小林花子已經停好車進來找他們。
上車之前,九十九由基轉頭看着莫名其妙跑去和兩個學生擠一輛車的五條悟,忽然問:“那個,五條。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了吧?”
她單手搭在車門上,動作潇灑,再次問出過去已經問過對方好幾次,但是全都沒有下文的問題:“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人?”
聞言,剛将行李包放進車後備箱的男人一頓,然後笑意淺淡地回答:“不是已經回答過好多次了,跟九十九沒有關系啦。”
說完就按住芙洛拉正探出來準備吃瓜的腦袋,推着她坐裏面去,然後自己也跟着坐進後排,關上車門。
時隔幾個月的再次見面,芙洛拉還沒想好該開口說什麽,聽到五條悟說:“這次任務結束以後,芙洛拉就回來吧?”
“啊?”她有點沒反應過來地看着對方。
“都已經在外面這麽久了,還是回來比較好?不然我真的不太放心诶。怎麽樣,答應嘛答應嘛,回來好不好?”
“不是……這就是您跑來這裏想說的嗎?”
“對呀。”
“開什麽玩笑啊,這種事不是手機裏說就可以了嗎?”
“因為這樣會比較有誠意?而且芙洛拉看到老師來都不開心嗎?要哭了哦。”
“……果然還是芝加哥要爆炸了吧?!老師倒是快說咒靈在哪裏,我們現在趕過去祓除了,再去吃那個預定好的墨西哥菜還來得及!”
“你到底是什麽想我的啊?”
然而事實證明,芝加哥沒有爆炸,超規格絕世兇悍咒靈也并不存在,墨西哥菜得到了大家的一衆差評。
最後,芙洛拉直到回國都還沒想明白,那天五條悟到底為什麽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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