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是心髒
“記錄——20xx年4月, 東京墨田區西島莊園,由多名窗目擊出現等級不明咒靈聚集現象。
得知該情況後,高專派出三級咒術師渡邊和真前往調查。後因事态失控, 請求特級術師夏油傑支援。
其中一人, 死亡。”
私人筆記本備注——
“20xx年4月, 報告編號310xxxxxx98, 東京墨田區西島莊園事件。因該時間正處兩校交流會時期,該任務實際支援者為芙洛拉。
後續彙報者,渡邊和真。”
……
春末的風已經沒有那麽涼了, 穿過高專周圍茂密青翠的森林撲面而來時, 能聞到清晰的花朵芬芳,帶着薄暖的溫度, 像是被鳥翅下最溫柔的一團羽絨滑過皮膚。
檢查完最後一處比賽地點的安全狀況後,庵歌姬走出灌木叢林, 過長的紅色巫女服裙擺在跨步時被枝葉勾住。
她随手扯下, 目光注意到不遠處那道修長挺拔得過分的影子,頓時微微皺着眉頭有些疑惑地轉頭:“你怎麽在這兒?”
她明明記得在分配檢查區域的時候, 他們彼此負責的地方間隔還挺遠。能在這裏碰到,顯然是五條悟特意過來找她的。
見她已經看到自己, 五條悟頭也不擡地擡手打下招呼,然後收起手機抄進口袋,一步便跨過那些灌木叢踩上草地。
走出樹蔭的時候,因為他個子實在太高的緣故,還被垂下的樹枝勾了下頭發, 被他随手捋了把。
蓬密柔軟的銀白發絲搖晃着淋滿熔金色的陽光, 光是看着都有種幹淨到在發光的錯覺。像是一團溫暖的雪,發梢翹着點點半透明的冷光, 只看臉面和身形的确是無可挑剔的漂亮。
簡直跟只白孔雀似的,光是往那兒一站,開不開屏都能引來無數女性趨之若鹜。
所以也不能怪三輪霞這孩子一大早就蹲點在路口,緊張到話都說不利索,眼也亮晶晶,臉也紅撲撲,就為了能要一張和偶像的合照。
最後還被對方低頭配合時,墨鏡下滑露出的半只藍眼睛一記絕殺,差點沒喘上來氣,當場躺進醫務室。
見狀,同行的芙洛拉連忙單手托住三輪霞,這才沒讓她摔地上,同時着急提醒:“老師,她都直接暈過去了。您行行好換成眼罩吧,別亂用眼睛直接看着別人啊!”
五條悟扶正墨鏡,還在笑個不停地欠揍回答:“這不是我的問題吧。而且眼罩早上剛洗了還沒幹嘛。”
“您不是有備用的嗎?要是碰巧全都洗了,那不是還有繃帶來着。”
“噢有道理,但是綁起來很麻煩诶,墨鏡超方便。”
“老師——!”
“哎呀,朝我生氣了呀。什麽時候和三輪同學關系這麽好的,我怎麽不知道。”
“才不是因為三輪同學……”她說到一半又突然停住,然後就再也不說話,只別開臉将終于睜開眼的藍發少女扶到路邊坐下,等她清醒得差不多也就離開了。
“真生氣了?”五條悟看着她。
“要出任務。”芙洛拉揮下手當告別,全程沒敢回頭。
然後這會兒他就真把墨鏡換成“麻煩得要死”的繃帶了。
庵歌姬臉色古怪地看着他:“你居然也會聽勸。”
五條悟啊一聲,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然後便很愉快地承認道:“畢竟想想也是。早上就已經不小心給三輪同學造成超大的沖擊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等會兒的比賽。要是再不換掉,到時候京都輸了直接怪在我頭上,說是我故意用臉暗算可怎麽好。”
說得有多言辭懇切,聽起來就有多讓人想暴跳如雷。
不過還沒等庵歌姬發作,他又揮揮手表示略過這個話題,語調平穩道:“有件事想拜托歌姬幫忙調查下。”
聞言,庵歌姬已經升到胸口的怒火頓時卡住,然後又被迫熄滅下去。
因為五條悟這會兒是認真的。
那是種一聽就知道,和平時輕浮随意,分不清是否是在開玩笑的态度完全不同的樣子。
“是什麽?”她問。
“你知道高專三十五年前,曾經丢失過一個叫做‘吞生半界’的特級咒物嗎?”
“……不知道。那是什麽?”
“最近東京出現的嵌生咒靈越來越多了啊,都是從這個特級咒物中誕生出來的。”
五條悟說着,将之前的情報都全面而簡潔地告訴了對方,然後補充:“之前已經做過各種努力了。去找那些被吞生半界吸收了情緒的人詢問情況,失敗。其實我也知道不會成功,那些人現在活着,其實就和會動的植物人沒什麽區別。”
“後來讓傑和芙洛拉調換任務,看看能不能找到能夠與人正常交流的特級咒靈,詢問吞生半界的下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特級咒靈很難誕生,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到現在也收效甚微。暗網那邊的調查也卡住了。”
“不過。”他又說,“最近我和傑找到了關于當年咒物失蹤時的一些線索。畢竟能進入高專又不觸發警報,還能不引起懷疑的人顯然不可能是外部的。”
“而發生那件事的時候,正好也是剛舉辦完交流會不久。只是後來又出了一系列的事,讓交流會看起來太過正常,也不怎麽起眼。所以我在想,也許我們的調查方向出錯了。那個人有可能是從京都來的,所以東京這邊當初怎麽找都沒找到。”
“這麽說,你是想讓我去找京都三十五年前的學生檔案?”
庵歌姬說着,思考片刻:“有什麽特征嗎?比如突然退學,或者一直都是問題兒童什麽的?”
“都算。”五條悟點頭,然後又補充,“不過着重看一下當初屬于禦三家的學生。”
“為什麽?”
“要想打開東京高專咒物存禁室的門,還不留下任何痕跡。除了本校有授權的教職工,就只能是禦三家的內部人員才可以。畢竟當初兩邊學校的鎖都是禦三家提供的。”
“我明白了。”
話音剛落,一道新消息提示音從五條悟口袋裏傳來。
他摸出手機看了看,不知道被什麽逗得笑下,然後很快打字回複。擡頭時,他看到庵歌姬正一臉見鬼的表情看着他。
“怎麽了?”五條悟問。
“你笑得好可怕!”
她表情相當駭然,眼睛都瞪大了,甚至單手握拳攻擊預備式,口中大喝:“完全一臉獸性大發的樣子!是終于忍不住了,要徹底露出背地裏吃小孩的黑心惡鬼真身了嗎人渣!”
五條悟:“??”
看不到眼睛,但從反應來看可能是真的在愣神,連說出口的話都像是有點茫然的自言自語:“我嗎?”
“就是你!”她震聲吶喊,“笑成這樣肯定又在打什麽馊主意!”
手機又冒出一聲提示音。
庵歌姬皺着眉瞟過去,咒術師極好的視力讓她看到上面一閃而過的好像是芙洛拉的消息,頓時更奇怪了。
“安心安心,和歌姬沒關系。這不是還沒看到你出洋相的時候嘛,當然不是提前笑你。”五條悟這麽說着,回着消息擺擺手走了。剩下身後的前輩被氣得原地暴跳。
走在去考核監察室的路上,五條悟點開剛才那條新消息,看到是一張照片,是一只前不久才發行的lookup高專悟娃娃。乖巧得不行的白嫩臉蛋望着鏡頭,頭上貼着個黃底紅字的“特”。
“抽獎抽到的。”芙洛拉回答,“但是說真的為什麽要貼這種東西啊,一點也不吉利。”
“難道不是因為老師的周邊娃娃是特等獎的關系嗎,為什麽不吉利?”他回複,“不過芙洛拉居然也會對抽獎感興趣嗎?打算把老師的娃娃放在哪裏呀?”
假裝沒有看到最後那個有些微妙的問題。
也沒有告訴對方,她其實就是沖着這個娃娃才去破天荒主動抽的獎。畢竟她真的很不喜歡抽獎這種類似盲盒的活動。
只有那種能清楚安穩地知道,一定會是屬于自己的東西,她才會不顧中途艱辛地去努力争取。但凡有任何其他可能,甚至是選擇主動權不在自己手上的情況,她都會選擇率先退出或者靜守原地。
很膽小也很矛盾的。
于是芙洛拉只回答了第一個問題:“老師您看過華國的《僵屍先生》嗎?沒看過也請不要去搜來當後輩們的教學素材,否則我會愧疚。總之,那裏面的僵屍們基本都會貼一個同款同色的符咒,揭下來就會起屍複活那種。”
五條悟:“……”
她連忙乖巧:“但是老師喜歡的時令口味點心買到了,一會兒會讓伊地知先生給您帶回來的。”
“為什麽是伊地知帶回來?你呢?”
“接到了渡邊老師那邊的支援請求,我得過去看一下。但是點心必須冷鮮保存,所以我就讓伊地知先生提前給您帶回去,也實在麻煩他了。”
“又是渡邊?”五條悟微微皺下眉,“怎麽他總是讓你去支援嗎?哪有這種一天到晚自己任務完不成,就等着學生去救的老師啊。”
看着這段話,芙洛拉有些語塞,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對方,他也時不時會把自己的任務甩給她和憂太來着。
過去是美其名曰“鍛煉”,現在則是“心甘情願”。
沒辦法,反正也拒絕不了這個人的。
但還是說:“渡邊老師是三級咒術師,有遇到麻煩的時候很正常。我忙得過來去幫幫他也沒關系。何況這個也符合規程,就是正好發到夏油老師名下了所以我才去做。”
“那除開規程派發的任務,其他一個也不許接,離他越遠越好,不必要的私底下接觸一律回絕。有教過你很多次了吧,別人的事和自己的事分開。不擅長拒絕的話,只會接觸越多麻煩越多。”這回發過來的是語音了。
聽得出來是在明顯不悅的樣子,聲音涼涼的,又平又直,沉沉敲打在耳膜上。
“知道啦。”眼前就是這次渡邊和真請求支援的任務地點,西島莊園,完全被籠罩在青黑色的帳裏。
于是她又發:“我要進帳去了,出來跟您彙報。點心給伊地知先生,您到時候正好看比賽的時候能吃。”
至于那個lookup娃娃。
芙洛拉看了看,伸手将他拿起來,小心翼翼塞進自己包裏藏好,開門下車。
“等我将點心送給五條先生以後,會再來接你的。”伊地知臨走前這麽說。
芙洛拉看着他臉上常年不變的疲态,忍不住提醒:“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不會迷路的。您還是休息下吧。”
“輔助監督有必須要接到咒術師才算工作完成的使命。”他推下眼鏡解釋,“就算芙洛拉是很讓人放心的特級,也不能就這樣把你放在這裏不管。”
說着,他像是又想起什麽,臉色忽然一變,連語氣都虛弱下去:“而且要是讓五條先生發現我把你一個人丢在這裏,他肯定會殺了我的。”
芙洛拉:“??那倒也不可能,您太誇張了。”
伊地知緊張地抓住方向盤:“他會的。總之……我會盡快趕回來。”
“……辛苦您了,路上注意安全。”
告別輔助監督後,她摘下手套走進帳裏,指尖燃起一團藍色咒力光輝。蛇镯立刻睜開眼睛,化為白蛇游動纏繞在她身上,警惕地吐着信子巡視四周。
這座莊園很大,據說是上個世紀一位富豪為了紀念自己去世的妻子修建,是個乍一聽很浪漫的悲婉愛情故事。
但後來這位富豪開始不斷往莊園裏塞進人偶,并且每一個都是按照他妻子的模樣來打造,給她們穿上不同的衣服,畫上不同的妝。所有受邀進去參觀過的人都會被那些随處可見的人偶吓到,有些甚至會因為驚吓過度而生病。
于是大家都開始傳言,那些人偶少女是富豪從各地收集來的巫蠱人偶,為了給他妻子招魂用的。還有些則幹脆認為那些人偶就是一個個活人。
流言滋生恐懼與好奇。
情緒滋生咒靈泛濫。
芙洛拉穿行在周圍的園林裏,看到不斷有扭曲如鬼影般的東西,從那些茂密得幾乎不透光的樹林裏閃過,古怪低沉的咆哮聲隐隐綽綽。
越往裏走,淩亂到紮眼的咒力殘穢就越多,一直延伸進盤踞的霧氣裏。因為有帳的緣故,這些霧氣看起來都不是白色,而是泛着一種詭異的淡青。像是樹木正在融化進霧霭裏,緩慢沉浮流動,透着種說不出的陰冷寂靜。
帶着星輝色的蝴蝶從指尖不斷誕生飛舞,很快便彙聚着化作一陣旋風,将面前蠢蠢欲動的幾只三級咒靈滅殺幹淨。
推開濺滿深紫血液的大門,芙洛拉看到這裏面到處都是打鬥痕跡。破碎的彩色窗戶,斷掉的人偶娃娃肢體,毀壞的家具等等。
“渡邊老師?”她試着喊了一聲,旋即聽到有微妙的爬行聲從頭頂傳來。
身體本能驅使她靈敏躲開的同時,一個渾身裹着黑紗的人形咒靈突然出現在她剛才站立的地方。強大的咒力沖擊将地面直接砸出一個大坑,破裂的彩色地磚四散飛濺,蛛網般的裂紋爬滿整個地面。
芙洛拉輕盈落在白蛇脊背上,看到那個咒靈的外形更像是傳說中的鬼魂。漆黑的頭發像是封閉的簾子那樣垂拖到地上,渾身皮膚泛着石頭般的淡青,鼓起黑色的筋絡與血管,指甲鋒利尖長。
它擡起頭,看不見眼睛,只感覺有充滿惡意的眼光盯着她。透過那層層黑色長發的縫隙,芙洛拉看到它似乎是扯了下嘴角。枯皺幹癟的皮肉擠出一個瘆人至極的詭笑,濃郁的陰險感從它每一絲表情縫隙裏爬出來。
比起其他模樣猙獰的怪物,這種人形的咒靈往往是最危險也最吓人的。恐怖谷效應在這種非人又似人的咒靈身上,完全被展現得淋漓盡致,光是看着都感覺冷汗直冒。
芙洛拉擡起手,咒力迅速彙聚釋出:“星之彩,蝕!”
大群蝴蝶蜂擁而至,将周圍的一切都摧毀成煙塵,鋪天蓋地般壓向那個咒靈。
然而它卻在即将被蝴蝶群碰到時,突然擴散成一團煙塵躲避開,甚至鑽進牆壁裏消失不見。強烈的咒力波動并沒有消失,而是蟄伏在這間城堡的每一處。
沒有六眼那樣能夠直接看清對方咒力流動的能力,芙洛拉只能憑借經驗與直覺來判斷它的躲藏路線。
她追逐着那團不斷蔓延在牆壁裏的虛無影子,伸手按上去的瞬間,星之彩頓時将那些水泥瓷磚堆砌出的牆壁腐蝕成一團漆黑散沙崩塌。
黑影逃竄着躲過,留下一截細小的尾巴被芙洛拉敏銳捕捉到。蒼星淚縛帶着星之彩的【蝕】,毫不猶豫刺入進去。
伴随着一聲慘叫,影子再次消失。頭頂的巨型水晶燈轟然落下,被芙洛拉直接用咒力轟碎開。
剎那間,無數碎片激濺如翻湧的海浪,一層一層,一波一波朝外擴散,連空氣裏都是那種明亮閃爍的細碎玻璃渣。
然而它們并沒有掉下來,而是像浩瀚星海那樣包圍着芙洛拉,并逐漸透出一層不詳的濃烈黑氣。每一枚碎片都是一道鋒利的刀刃,被注入咒力後瞬間形成無數利器組成的立體包圍圈。
原來是可以随意改變自己的虛實形态,并融入到任何其他東西裏進行攻擊的類型嗎?
幾乎是一瞬間,芙洛拉就意識到了那只咒靈想做什麽。在喚出更多蝴蝶群給予抵擋的同時,她迅速以咒力燃燒蔓延全身化作保護,将這次可謂密不透風的攻擊硬接下來。
兩股咒力碰撞燃燒的交鋒之際,被咒靈驅使着的碎片開始不斷被星之彩吞沒。
見勢不妙,咒靈迅速抽回本體準備繼續逃走。
目光瞥見那團不成形的黑影又要消失,芙洛拉決定賭一把:“星之彩,堕降塵!”
在不了解對方等級的情況下,使用這招很危險。但她只打算點到即止,在那種帶有強制致死性畸變剛開始沒多久便立刻收手,成功阻止了咒靈的再次逃亡。
原本霧化的身軀在堕降塵的畸變下開始凝做實體,并且迅速潰爛脫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內部。
裸露的肌理組織開始變異成類似樹根和蠕蟲的混合體,并且還在慢慢朝皮肉裏不斷鑽進去,強烈的痛苦讓咒靈發出一陣陣格外凄厲的慘叫。
下一秒,白衣少女來到它面前,毫不留情地抽幹它生命為咒力補充,結束了這場戰鬥。
“渡邊老師!”芙洛拉繼續在這座偌大古堡裏尋找着渡邊和真的身影。
一路上遇到的咒靈很多,等級有高有低。她開始感到有些不對勁,因為這種數量實在太多了。
等終于在古堡的露天花園裏,找到渾身是傷的渡邊和真時,芙洛拉身上也已經沾染上了不少咒靈血液的深紫色痕跡。
“芙洛拉……”他奄奄一息地擡了下頭,僅剩的咒力都拿去減緩傷口滲血,維持勉強的清醒。
“您還能動嗎?”她看了看渡邊和真的傷,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由得皺起眉,“我不能用手碰到您。先讓白蛇帶你出去。”
說完,她指揮白蛇游過來,用尾巴小心卷起渡邊和真放到自己背上。
還沒來得及撤出莊園,更多咒靈争先恐後地冒出來,像是傾巢而出的蝗蟲那麽密密麻麻。
“這些東西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怎麽會有這麽多?”就算這裏是都市傳說發源地,也不應該有這麽多詛咒。
違反常規聚集的咒靈,她突然想到吞生半界。
“我要把這個地方炸掉。”芙洛拉說着,指揮白蛇先将渡邊和真帶到樹林裏去躲避。
龐大的咒力自手中凝聚成型,化作閃耀如流星般的藍色光輝,只眨眼間便将整座古堡摧毀殆盡。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回蕩在帳內,劇烈的沖擊讓人頭暈目眩,耳膜刺痛得幾乎要流出血來,連地面都跟着輕微顫抖一陣。
迎着那些源源不斷的咒靈,芙洛拉調動咒力輸出将【蝕】的作用最大化。
萬蝶齊聚擰做一股星輝色的斑斓風暴,強勢鎮壓而下。所過之處無數咒靈灰飛煙滅,像是擦除塵埃那麽輕易。
也有一些等級較高的咒靈還有餘力掙紮,被芙洛拉以【頹靈息】抽取生命補充自身。
做完這一切後,她有些急促地微微喘着氣,腳下是遍地狼籍,不見任何活物的廢墟。
“好可怕哦。”一個帶着明顯戲谑意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芙洛拉回頭,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疤臉男人正站在不遠處看着她:“我算是知道,為什麽五條家這麽想要将星之彩占有己有。”
他剛剛說了什麽怪東西?
芙洛拉皺下眉,手裏捏着蒼星淚縛摩挲一下,目光打量着這幾個潛伏至此終于依次現身的詛咒師,面無表情:“看着不像是來幫我忙的,那就是來給我添麻煩的了?這裏會有這麽多莫名其妙的咒靈,恐怕就是你們弄出來的吧?”
沒打算和他們廢話什麽,芙洛拉直接問:“特級咒物吞生半界,是在你們手上吧?”
對方愣一下,接着便冷冷笑開:“倒是個開門見山的。不過很可惜猜錯了,東西不在我們手上,它的主人另有其人。我們只負責在你踏入這個陷阱的時候,全力殺掉你。”
話音剛落,面前的幾個詛咒師立刻配合默契,朝她一擁而上攻擊包抄過來。
芙洛拉冷靜調整姿态,召回白蛇作為自己後背的掩護,面對以一敵多的局面也應付自如。
咒力彼此對抗轟炸間,強烈的撼地感将樹林裏的渡邊和真喚醒。
他艱難挪動着傷痕累累的身軀,慢慢來到外面,躲藏在一棵樹後,看到其中有個詛咒師因為失手而被芙洛拉直接抓到纰漏。
少女一記旋身後踢将那人的胸骨直接踢碎,被迫吐出大口鮮血,跪在地上。
緊接着,芙洛拉幾乎是快如幽靈般滑到他面前,伸手懸在他頭頂,淺翠雙眸冷亮如磨尖的寶石,滿是戰意湧起的光彩:“你大概,只有二級吧?”
話音剛落,她猛地将手朝下一按:“頹靈息!”
霎時間,伴随着絢麗至極的星輝流動,那人身上瞬間被一種類似歐泊石般的迷幻色彩吞噬。
星輝散盡以後,渡邊和真看到那個詛咒師瞬間由三十來歲的壯年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身形佝偻而幹枯的暮年老人。
他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這一切,冷汗從額頭不斷滲出,連手都在忍不住發抖——這就是能抽取一切生命力的星之彩。
那人艱難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先是僵硬半秒,然後不可置信地從喉嚨裏擠出一聲喑啞慘叫,雙手抓着自己蓬亂稀疏的頭發痛苦哀嚎,咳得滿嘴是血。
旁邊幾個渾身挂彩的詛咒師見到這一幕,紛紛變了臉色。遮掩不住的恐懼與憤怒清晰交織在臉上,最後扭曲成一種格外猙獰的可怕表情。
打鬥間,一陣突兀的咒力波動從樹林深處傳來。
芙洛拉踢開面前的詛咒師,朝動靜來源擡起頭,看到是一只體型龐大怪異的一級咒靈【山之件】。一種假想咒靈,因為沒有頭顱,所以五官全都擠在胸口生長的詭異怪物。
大概是因為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這個特級少女咒術師的對手。山之件完全沒有想要幫助這些詛咒師的意圖,反而目标明确地朝樹林邊緣毫無反抗能力的渡邊和真靠近過去,口中不斷淌落着腥臭粘稠的黏液,獠牙尖銳密集。
芙洛拉隔着面前幾個詛咒師的身影,瞪大眼睛看着即将被山之件吞噬的老師,來不及有任何猶豫,當即調動全部咒力,擡手結印:“領域展開。”
“萬象終焉——”
浩瀚星空在瞬間撕裂蒼穹,包圍住他們所有人。常亮的無數恒星高懸頭頂,光與星與塵埃彙做的璀璨河流從虛空中無聲流淌。華光暈彩的大團星雲緩慢渦動在領域空間的每一處,像是綻放在宇宙空間的無盡花海。
她跨過面前那幾個已經開始雙眼渙散,随時準備擡手自殺的詛咒師,速度極快地來到渡邊和真身邊,打斷了他也受到領域影響,所以想要自盡的動作。
旁邊的山之件也在強大咒力的壓迫下,發瘋般開始自毀,直到血肉模糊地倒下,徹底死去在這片星海之心裏。
領域展開之後,是強烈的虛脫感席卷而來。
芙洛拉疲憊地搖下頭,額頭到鼻尖都浮出一層薄汗。
但很奇怪的是,帳并沒有升起來。
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她努力摸出腰包裏的手套戴好,摸出手機想要給五條悟打過去。
短暫的忙音還沒結束,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唷,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芙洛拉驚訝轉頭,看到身穿教師制服的銀發男人正站在那裏,朝她笑着打招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哇——看起來超狼狽诶,拍個照給大家看看,來來來——看鏡頭哦。”
芙洛拉:“……您別玩了。”
她緩了會兒才勉強恢複正常的聲音,轉身看向渡邊和真:“這次的事情很奇怪,五條老師……”
她看到渡邊和真臉上浮起一絲恐懼。
緊接着,她所有的聲音都被奪走了,時間靜止下來,一切靜止下來。
渡邊和真的呼喊被抽離成一線平直的白噪音,持續不斷地灌入耳內,她的全身感官都彙聚在了那把自身後将自己整個洞穿的武士刀上。
下一秒,鮮紅的血花迸開在刀尖,沿着刀身上的精細紋路噴湧不止,将身上的白色制服染紅,也将時間重新帶回來。
領域展開之後,她的咒力雖然還遠遠沒有耗盡,但受到輸出效率的影響,現在沒辦法再次使用。只能迅速彙聚起來,将貫穿整個身體的致命傷止血,保護內髒。
她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順着這些血液不斷流失,急劇的痛苦從傷口處不斷翻絞加重,生理性的冷汗爬滿全身。心髒狂跳着擠出更多鮮血,以及她無法說出口的驚恐。
“……芙洛拉!”她聽到渡邊和真這麽喊,分不出是在震驚還是悲涼。
那個熟悉的聲音,帶着不熟悉的陰冷語氣,再次響起在芙洛拉耳邊:“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她僵硬着緩慢轉過頭,用力眨掉即将滑落進眼睛裏的冷汗,看到那張分明就是五條悟的臉。
濃烈的猩紅血跡沾染在他冷白過度的皮膚上,看起來有種吸血鬼般可怕的凄豔感,此刻正朝她笑得格外不寒而栗。
“你……是誰?”
話音剛落,長刀從她身體裏抽出,甩出一個帶着血弧的刀花,再次毫不猶豫捅向她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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