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未察觉,在花丛不远处的大树后,一双同样铅灰色的眼睛,刚好射了过来。
孟裳霓深深的看着云螭,眼底雾气更深。
如何不重要!
她与云螭自幼相识,少年倾心,他为了救她死在了炙热的大火中。
死在了她最纯真炙热爱他的年纪,尸骨无存。
成了她心上两世的伤疤和永不磨灭的白月光。
哪怕是曾经她愿意嫁给楚阳,也仅仅是因为,楚阳长着一双与他相似的琥珀色眸子。
她曾想将对云螭的亏欠,都弥补在那双相似的眼睛上。
甚至连接受谢镇陵,都是因为将云螭和他们的过去,埋葬在了心里。
风将她的眼泪吹落,沿着下颌线,‘啪嗒’一声落在云螭的额头上。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云螭活。”
云螭只觉那滴泪如滚烫的烙铁,直直地烫在他的心口,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大树后,谢镇陵的心也被那滴泪刺的滚疼。
他只有在浴池里肆无忌惮的欺负她,她才会哭。
在云螭跟前,他轻飘飘几句话,就能让她心疼的落泪。
愿意用她的命,换他活?
那他谢镇陵,又究竟算什么?
他愿意为她死,她的命那么珍贵,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死!
他阴沉沉的眼底几乎要滴血,大拳紧握,指甲都要陷进掌心里!
枉她担心她,特意乔装成侍卫来接她,却又亲眼目睹她跟云螭你侬我侬。
一口老血憋在心底,谢镇陵重重将这口气咽到肚子里,甚至没勇气去听他们接下来的话。
若是别的野男人,早已被他杀了十回八回,千刀万剐了。
可这个野男人,偏偏是云螭。
是她放在心底最深爱的人!
他真的嫉妒的要发疯了!
在发疯之前,硬生生逼着自己离开。
谢镇陵只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拔剑砍了云螭,那霓霓,会恨他一辈子。
他走时一缕风,轻到两人都完全没有察觉。
…………
花丛中,云螭心疼的用手背将孟裳霓的泪擦去,“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不必背负过去,折磨自己。”
他的阿霓他又如何不了解?
她只觉得自己欠了他一条命,想用命偿还而已。
他恨不得自己折寿,让她长命百岁,要她的命做什么?
他还在她的心里,却是以让她愧疚的模样,这不是他想要的。
“孟娘子,我是有些在意这个人在你心中的分量。”他将自己放在谢镇陵的身份上,蹲在她身边,仰头看着她,眼底全是柔意,“狱境司已经查清楚了,当年那场大火,本就是奔着那个人去的,反倒是你差点受他殃及,死在火场。”
“该愧疚,该弥补的,是他。”
他要亲手将这根困扰她多年的刺拔出来。
“你不必对任何人感到愧疚,知道吗?”
孟裳霓红着眼看着他,他一言一行,都跟谢镇陵如出一辙。
唯独手腕上那颗红痣,那就是云螭的标志。
还有那清冷的木质香,他根本不是谢镇陵。
他不想认她。
“是吗?”她垂眸看着他,覆在他脸颊上的手,终究落在了他的眉眼上。
「云螭,你为何不敢认我?」
「是在恨我,恨你明明活着,这些年我却不找你?」
「还是在恨,少年情谊,终究是我负了你?」
她的心狠狠颤着,疼着。
感情这东西,真是碰不得,是逆鳞,是死穴,她素来风轻云淡,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从容淡定。
此刻,却只觉心底血气涌动,极其复杂的情绪蹿进四肢百骸,将她折磨的发疼,发疯。
良久后,她才道,“我只想知道,他若没死,这些年,过得可辛苦?”
云螭将手里的药油擦了干净,带着厚厚茧子的掌心才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笑,“孟娘子,你魔怔了。”
“我是谢镇陵,又怎会知道那个人的事?”
他如何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云螭?
可他不能!
孟裳霓深深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跟谢镇陵一模一样的铅灰色眼睛,好像要透过这双眼,看穿他的灵魂。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她低头,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无奈苦笑,“好,我知道了。”
理智渐渐回归,她也该清楚,‘死’了这么多年,他再回来,必是有不得不做的事。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宽大的衣袖拂过鲜花石凳,冲他端端正正的拱手行礼。
“陵王殿下,大虞腥风血雨,重活一次,请您务必珍重!”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脚扭伤还没好,别乱动。”云螭却是扶住她,“我送你……”
话音未完,便听见花丛后传来一抹极细微的唏嘘声,云螭瞬间护住孟裳霓,警惕的看了过去。
却只见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从花丛后急急切切的找了过来。
她的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背心也被热汗打湿一大片。
见着云螭和孟裳霓,她先是恭敬的行了礼,才朝云螭道,“陵王殿下,长公主有请。”
‘长公主’三个字,让云螭的眉头紧紧一蹙,露出一抹深沉的厌恶来,“她找本王何事?”
女官低着头,只道,“公主殿下说,跟陵王殿下母子一场,您活着回来,她甚为欣慰,想您了,请您过府一叙。”
“她想本王?”云螭眉梢微微一挑,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眼底温柔散尽,全是凉薄的冷意。
“回去告诉她,我谢镇陵,会去赴约的。”
在这之前,他得将阿霓平安的送回去。
————
辰王府,蔷薇院。
夕阳似咸鸭蛋一样,坠落在远处的绵延青山,云螭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微至的夜雾中。
谢镇陵暗紫色的身影,又如鬼魅一样潜进孟裳霓的房间。
她床榻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云螭走时留下的药油。
孟裳霓的目光落在药油上,谢镇陵魁梧的身影,便像座小山一样,从身后将她霸道的笼罩在其中。
他大手一揽,就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手一扯,将她宽阔的裙摆撕了个粉碎,露出盈盈玉肌,大手掐在花瓣上,邪肆至极。
“霓霓,本公也想听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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