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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2章 《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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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2章 《皓月》

    旋身之際, 冰刀在冰面劃出一道弧線。

    刀尖輕點,清脆的聲響在場地裏回旋。

    褚曉彤跟齊妍兩人說道:“現在正在比賽的是我們的國家隊一姐,叢瀾。蟬聯了索契平昌兩屆奧運會, 五年的世界第一,當之無愧的花滑GOAT。”

    齊妍:“請靜靜欣賞。”

    她們不打算跟以前一樣, 對滑行旋轉和跳躍進行實時解說, 不會去分析這個跳躍是不是哪裏有問題, 那個跳躍又有多麽的好。

    沒有商量過, 但她們兩人同時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這本就不必提前商量。

    叢瀾的手臂輕展, 如翻閱遙遠的沉睡書卷般,将昏暗掀開,與月亮把盞, 引入一襲靜谧微光。

    第一個音符是留白, 随着叢瀾的由靜到動, 滑速在陡然加快的那時, 音樂乍起, 冷冰冰的調子鋪灑全場。

    整個世界都在失去溫度,又立刻沸騰。

    人們仿佛看見了明亮自天際一線湧來,瞬時, 黑暗被月光追趕、驅逐, 叢瀾在前方疾速而行, 于她之前,黑色如潮水退去;自她之後, 光亮似火浪鋪卷。

    她攜着光與火, 迎風起, 鋪展萬裏。

    裙擺的孔洞與燒邊給得太好了,這是叢瀾的賽用考斯滕裏, 裙子難得的偏長長度。

    不規則的裙擺随着她的動作飛舞,滑行時簌簌,俯身時輕點冰面。

    冰場有無數的碎冰,在充足的燈光下泛着比鑽石還要奪目的光,配合着冰上的花滑之神,為她的前行路錦上添花。

    于是,觀衆們就看到了,“火”燒了叢瀾的裙擺,留下了數不盡的光亮,在焦黃的燒邊孔洞中,那是光的模樣。

    與《風暴》不同,和叢瀾過往的所有節目都不同,這次的《皓月》,曲子是為她而作,編排是她占主要部分,這是真另一種形式上的,嶄新的,獨屬于叢瀾的短節目。

    渾然天成,是她站在冰上以後,觀衆們心間閃過去的一個詞彙。

    有竹笛聲響,清涼透明。

    雲海翻湧,金光四射。

    叢瀾在一個轉體後點冰起跳,3F躍然冰上,輕巧靈敏得像是她本來就會飛一樣。

    刀尖落冰順暢滑出,接短燕式換括弧步。

    場周在一秒停頓後才爆發出一陣歡呼,因為過于驚訝,心神沉浸在欣賞裏,神經沒有及時反饋,耽擱了對于“跳躍”的在意。

    她早就不必用跳躍來為節目奪得關注。

    3F也好,緊跟而來的3Lz3Lo也罷,放在這個位置是因為在比賽編排中,這是最合适的。

    單跳和連跳的種類選擇,也是最合适的。

    古琴喁喁,弦樂的連綿與鋼琴的斷續交相輝映,是恢弘奔湧的歷史長河裏,層層疊進的躍起與星光。

    浮光掠影,轉瞬即逝。

    唯長江天際流,唯日落月升起,周而複始。

    3Lz3Lo早在索契周期,叢瀾就用到了表演滑裏,接3Lo的跳躍她有很多種,常用的3F3Lo更是已經被人劃進了連跳教科書。

    3Lz與3F的區別不僅僅在于內外刃的點冰,還有進入的曲線,銜接的姿态。

    她彎腰,流暢的S線是一道日月輪轉;

    她騰躍,輕靈的彈跳似螢火翩飛旋轉;

    她落下,平靜的觸冰是下一次起跳的醞釀;

    她飛起,第二朵浪花就在日月交錯中奮力出現。

    直到她再次落下,冰刀向後滑出了一道細線。

    細窄,輕淺,是樹木的年輪微不足道的痕跡,是滔滔江河中微小的水紋,弱而輕,被疾速地抛棄,遠遠地,再也看不到。

    冰痕星羅棋布,這是一道又一道來自時間的印記,翻卷着,奮力拼搏着,是一個人、一隙光,能在漫長而又錯綜複雜的長夜中掙紮出一分破曉。

    風車轉進入了聯合旋轉,叢瀾的速度極快,她的風車轉沒有其餘人經常存在的滞澀、晃動,軸控制得極好,立刻就有了最好的狀态,繼而切換成為了甜甜圈轉,轉而是蹲轉。

    裙擺在旋轉裏化成了月光凝聚的清冷之火,在這冰冷的國度燃燒。

    垂下的邊緣輕擦冰面,飛起了點點冰碴,近看仿佛是被這清冷的火燒出的結晶。

    蹲轉時,考斯滕太美了。

    冰上怎麽會有火呢?

    可如果沒有,那焦黃明顯的燒邊,那都要看不清楚的孔洞,怎麽會存在呢?

    叢瀾燃了一把無形之火,直燒進了所有人的心裏。

    不用解說闡述,不用對花滑有了解,哪怕不看整個短節目,直欣賞這短暫的數秒,也能看明白這段旋轉在訴說着什麽。

    是燃起來的火。

    以她為中心,火自一點散開,于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刀耕火種,潮汐漲落,黑暗散去後世界就有了生機。

    月光之下,白駒過隙,萬千繁華展開了盛世春秋。

    她将“藝術”具象化了。

    很多人說,藝術是什麽?花樣滑冰好看,但藝術太缥缈了,這要如何确定?

    我能看出來叢瀾與其他人是有差距的,可這個差距,只要用足夠的外貌和數量,就能補上了。

    女單們都很美,所以沒有一個叢瀾,用百十個其餘人也可以補上。

    叢瀾的P分,短節目的38和39,我看不出來差別。

    她的39和39.5,我更看不明白為什麽冰迷反應那麽大。

    她只能第一是嗎?

    她必須滿分是嗎?

    為什麽不呢?

    這個賽場上既然設置了滿分,為什麽不能有人達到這個高度呢?

    高考語文作文不還有人能拿到滿分嗎?

    為什麽每次到了叢瀾這裏,評分方式就被一提再提?跳躍高飄遠還不夠,滑行深刃流暢合樂編排極佳還不夠,旋轉複雜多變姿态較好還不夠,硬生生要以完美二字苛求,才吝啬地給出一個+3。

    “觀衆沒有共鳴。”

    “觀衆無法看懂她的敘述。”

    “我認為,這個表演是失敗的,她過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忽略了與場外的交流。”

    這些,都是曾經有過的,媒體們對裁判的采訪發言。

    還有人認為,叢瀾的演繹在另一個維度,觀衆只能看出來她的好,無法辨認她好在哪裏,說不出具體的。

    “這說明,叢瀾的演繹也是失敗的。”這位裁判大放厥詞。

    給出了九人裏的最低,這就是他振振有詞的解釋。

    旋轉的姿态變幻間,速度也或快或慢着。

    時光倏然而逝,有時讓人覺得飛快,有時又漫長得度日如年。

    一個好的旋轉,向來不是只看腳下位移,還要看姿态,看合樂,看編排的前後。

    旋轉能表達的東西太多了,它不是也不應該是敷衍地放在這個技術動作的位置上,随便晃動兩下。

    它可以表達光陰的流逝,情感的深淺,風景的變化,作轉折,作遞進,作加深。

    旋轉是一個很值得運動員下筆墨的技術動作。

    道阻且長,燕式蹲轉直立轉的聯合,是不同困難的抽象表達,當它結束,也是行則将至的最終結局。

    浩浩湯湯,橫無際涯。

    朝晖夕陰,氣象萬千。

    觀衆以為看了百年,實則只過去了不到二十秒。

    當她們想要回神,又立刻被緊随的接續步奪去了目光。

    從2014賽季開始,《星空》和《我即是我》裏的接續步,就已經讓冰迷盛贊超高難度,絕對的炫技編排,其他運動員難以複制的技術。

    2015賽季,《風暴》和《榮耀》的橫空出世,奠定了叢瀾“滑行第一人”的名聲,被批了一年的“純屬炫技”,以更高難度的炫技和無與倫比的藝術,堵住了所有批評家的嘴。

    等到重拾節目的2017賽季,精進過後的兩套節目,已然成為了當代花滑無出其右的最佳長短曲。

    叢瀾的接續步之精妙卓絕,也再無人敢置喙。

    《皓月》更甚。

    除了最初要起速的三個交叉步,自那時起,不論是為3F和3Lz3Lo作起跳準備,還是進入旋轉,叢瀾都沒有第四個交叉步。

    她靠着步伐間的銜接調整自己的速度,糾正自己的姿勢,以求做好最佳的起跳準備,順利遞進銜接動作。

    觀衆們也因此,要比以往更難發現她的起跳預告——她這次,已經完全不預了。

    就像是路上迎面走來一人,她路過你的時候驀地遞給了你一束鮮花,而你剛剛還完全沒看到這束花在她的手裏。

    沒有預先提示,腳下沒有多餘動作,只有不斷地複雜單足、雙足步伐,來撐起整個節目。

    交叉步沒有什麽不好,每個運動員都是從交叉步學起的,它伴随着運動員的一生,是助力她們學會一個又一個動作的大功臣。

    但不能離不開它。

    叢瀾在不斷地減少節目裏交叉步的運用次數,今年她更是狠到只在短節目裏編了寥寥無幾的步數。

    接續步之前,她又用了一次,來調整自己的節奏。

    這似乎是月的呼吸,是喧嚣世界驟然停滞,靜寂一霎後忽而轉折,變得更為喧嚣。

    古筝起,古琴起,莊重之感凝實磅礴;

    洞簫起,二胡起,空靈泣淚波瀾壯闊。

    這是一條自高原留下的河,是綿綿不絕的江水,是生命源泉,是蜿蜒之路,哺育又毀滅,長而短,掠了上下五千年。

    叢瀾在冰上,畫了一道遼遠的前塵往事。

    與她一同自長邊的這頭到那頭的,還有緊随而來的滾滾塵埃。

    穿雲裂石,雪重折竹,叢瀾向前,又半為後退,進退兩難般,瞬而沖破阻礙,奔赴前方,于是肢體變得輕松,表情變得柔和,然則不足兩秒,她又痛苦躲避,掙紮偏向側邊,掙得一隅喘息。

    一粒沙,便是一座山。

    她走到了盡頭,也背負了無數座山。

    她想抖落。

    她蜷縮起來。

    撚轉而出,叢瀾将燕式展開,繼續掙紮奮力向前。

    基礎燕式轉為仰燕,換足之際,她再度蜷縮。

    又在仰面直視天之威勢時,以決絕姿态執着抗衡!

    有觀衆捂着心口,痛苦難耐,仿佛看見了曾經那無邊的暗沉。

    叢瀾回首,那一刻,鏡頭凝聚在她的臉上,人們恍惚以為是誰在歷史的廢墟中回頭,看了她們一眼。

    虛影層疊出現,又層疊消失。

    燕式結束的随後,撚轉進入的3A如鐵錘打破冬日堅冰,嘩的一聲,一錘,整條冰凍的河流就得到了新生。

    她撚轉滑出,接替而來的,便是無盡春日。

    山川無垠,一碧萬頃,光明之路盛大燦爛。

    天高地迥,海闊山遙,來日之路一望無際。

    有一輪月在躬身轉裏冉冉升起,月光灑向九州大地,生靈歡悅,靜寂裏沉澱着一日複一日的喧嚣。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這一輪月,皎潔無瑕。

    ·

    2010年,叢瀾的第一個短節目,名為《月光奏鳴曲》,是古典樂照射下的月光。

    彼時,月光皎潔,她以3A連跳出現在衆人眼中,世界開始對她有了關注。

    2018年,她又以一曲《皓月》,傳統樂器的奏鳴中,訴了月光,又不全是月光。

    此時,月光皎潔,她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花滑女單,演繹了登峰造極的短曲。

    整整八年,一段長得讓人忍不住回頭眺望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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