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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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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3 章

    偶然的一次見面, 舒清晚并沒有放在心上。

    用過晚餐後,她去了趟工作室,繼續忙碌奔波在作品中。

    這場雨已經淅淅瀝瀝地下了好幾天。

    進入深夜後, 雨也變大。伴随着雨聲, 很容易安撫睡眠。

    可她睡得卻不安穩, 做了一整夜的夢。

    那只手握着她的後頸, 在用力,青筋暴起, 修長的手指指骨分明。

    與她接吻。

    她被抵在牆上, 不留一絲縫隙,幾乎要将力氣絞盡。他的氣息強勢地侵襲而來, 她連呼吸都來不及。穿着高跟,雖然還踩在地上,但已經開始無力。

    他身上還是熟悉的白襯衫,但是動作間弄出了褶皺,領口的幾顆扣子全部解掉,喉結在滾動。他抓着她的指尖, 可她都沒有力氣回抓。

    耳畔是他的低喘聲, 聽得她心跳在加速。

    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強勢、淩厲、不給人留一分退路。

    她擡起眸, 對上的就是他晦暗的眼。恍若幽深的沼澤,幾乎要将人吸進去。

    是熟悉至極的眼神,驚得她眸光一動。

    也是很晦暗的夜。

    記憶模糊,他們今天好像沒有告別,而這一場這就是續篇。

    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在氧氣要被逼盡的時候——舒清晚倏然從夢中驚醒。

    呼吸依然急促。

    醒來便是不見光亮的黑夜。

    她有些迷蒙地眨了下眼,緩了緩急劇的心跳, 指尖抓緊了手下的被子,将它抓出皺痕。

    慢慢清明過來, 意識到那是個清晰的夢境。她閉了下眼,似乎是想從夢中徹底脫離。

    ……原來,她也沒有那樣放得下。

    即使是在夢裏,他也是她會想要見的人。

    她起來去倒了杯溫水,一口喝了大半杯,倚在桌邊站了一會兒。半晌過後,才重新去睡下。

    他應該已經回北城了。這座城市不怎麽會留下他的足跡。

    -

    這段時間,舒清晚每天就是忙于奔走在設計和制作之間,連娛樂的時間都被擠占了不少,還推掉了兩個和新朋友聚會。

    好消息是,她收到了一份找尋已久的資料。因為其中有些寶石在市面上很難見到,加上一些信息幾乎不怎麽在外傳播,所以這份資料來之不易。

    但她想要的一個材料還是沒有進展。目前手上有兩個選擇,只是那兩塊石頭的品質都沒有達到她想要的要求。

    偏偏這在市面上又很稀缺,還想要挑品質,簡直難上加難。

    林稷年建了一個家庭群,他們一家四口都在裏面,包括林桉和林檐。但舒清晚對他們并不熟悉,好像也找不到可以說話的點,在群裏就比較安靜。

    安城那邊,在重新給兩個孩子和兩家父母做過鑒定、确認結果無誤後,兩家已經協商一致,決定換回自己的孩子。

    戶口本已經遷完,但因為工作原因,林馥一還在北城,舒清晚還在美國。

    舒清晚以前也給家裏建過群聊,但是舒父舒母都不怎麽說話,那個群聊漸漸的就冷了,現在早就不知道去哪裏了。平時有事都是各自私聊,沒事的話,基本上不太說話。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擁有一個新的家庭群。

    偶爾群裏有消息,她還在路上,雖然很少發,但都會點開看一眼。

    覃漪經常找她聊天。這天還在工作室愁材料,舒清晚随口提了一句。

    沒想到,覃漪跟她确認了下材料名字後,興奮道:“我有呀我有呀。”

    舒清晚微愣,顯然沒想到,“您怎麽會有?”

    “我也喜歡這些,我收藏了好多呢,就是沒時間手作,只能收藏着。我還有個小收藏室,專門用來放這些。”覃漪笑說。

    舒清晚時常會忘記她的年齡,也忘記她是自己的媽媽。因為她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就像自己的同齡人。

    覃漪問:“着急用嗎?着急的話我現在讓人給你送過去。”

    她算着時間,直接叫人乘坐專機去送的話就很快。

    舒清晚說:“不着急,還早。”

    覃漪笑,“那你要不要回趟家裏?可以去收藏室裏自己取,還可以參觀一下我的收藏。除了那塊石頭,還看中了什麽媽媽都送給你。”

    一塊石頭價值就不菲了,更何況都是她的收藏級別?可她說送就送。

    舒清晚倒是不要她太多,但确實可以參觀一下。

    只是。

    北城,讓她生出些許猶豫。

    她對這座城市似乎有種怯意。

    原以為過很久她都不會再涉足。

    覃漪他們還在安城,還有事情沒辦完,不過林桉他們都在家。

    他們來找舒清晚,卻将兄弟倆扣在了北城,林桉和林檐的意見不小。

    過了一會兒,舒清晚猶豫完。

    聲音輕輕:“好。”

    這是她第一次回家,方才提出的時候只是随口,而現在一定,覃漪有些激動。

    和女兒說完話,她便給家裏的阿姨打了個電話,一一做着交代。

    她那邊想做準備,但舒清晚提前猜到,沒有讓。自己就只是簡單回去一趟,取個東西很快就走。

    而且他們也不在,太刻意的話,反而很奇怪。

    覃漪也就答應了下來。

    更何況,她現在對舒清晚本就無有不應。

    其實,覃漪還是希望舒清晚可以常常回家。不過孩子現在在美國,距離太遠。

    聊完天,覃漪給她轉了一筆賬。

    她始終擔心女兒手裏錢不夠花,這回要買機票,各種來回路上的費用,又是一筆小花銷。

    ——只是之前轉的話,舒清晚也絕對不會收。

    【寶貝收下,媽媽愛你[親親]】

    他們習慣将愛意宣之于口。

    只是她不習慣于接收。

    舒清晚沒收錢,【放心,我有錢的。】

    目前,她與他們還是泾渭分明。她也習慣于不花別人的錢。

    這兩年,她和舒母出門購物都是她來付款。

    可能已經習慣了長大獨立。

    也習慣身後沒有港灣。

    覃漪有些失落,她沒有強迫,但是跟她強調着:【晚晚,媽媽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能讓我寶貝過上更好的生活。我知道你手裏有錢,但是媽媽也想給你的,不要顧慮什麽哦,我們是一家人,不要和媽媽客氣。[抱抱]】

    她想要和舒清晚更親近。但是不能操之過急。

    看完消息,舒清晚才關掉手機。

    她定了第二天的機票,北京時間十三點在機場降落。

    按着覃漪給的地址,舒清晚打車過去。

    她沒要他們特地安排,就連抵達時間都沒刻意說。門衛開了門後,便自己走進去。

    這個點林家除了在做事情的傭人阿姨外,一片安靜。

    家裏的人早就收到了通知,知道她會來。很快就有人迎上來,帶她去收藏室。

    “小姐,您跟我來。”

    可能是初次見面,林家發生的這件事又很特殊,所以帶她去的人打招呼時似乎有些拘謹。

    舒清晚微頓。她不是沒有被招待過,但這次身份不同,感覺也有些奇特。

    但她只是來取東西,待會就會離開,所以還好。

    阿姨帶着她經過大廳。

    而她沒想到的是,這個點林家有人。

    而且,是林馥一。

    可能是中午沒有吃飯,一位阿姨将飯菜端了過來,哄她吃一點。

    林稷年和覃漪不在家是常事,阿姨們都會将她照顧得很好。這麽多年下來,在家裏待得比較久的幾個阿姨對她都像是對親生女兒。

    林馥一還在看着分析報告,“不吃了嘛,我不餓。”

    她的語氣有點像是撒嬌,私下裏的小女兒模樣,是外人眼裏的“林總”所不可能出現的形象。

    平時想象不出林馥一的這一幕。

    也看得出來她們很親近熟稔。

    舒清晚像個外來者,一不小心闖入、窺探着她的日常與幸福。

    和阿姨說話間,林馥一也似有所覺。

    擡眸看向門口處。

    正好與舒清晚的目光對上。

    兩人均是一頓。

    林馥一眸光微動,她放下了手裏的文件和電腦。不知該怎麽打招呼。

    那天在醫院見到人,她沒有想到會是舒清晚。她們在擇暮的發布會上見過面,當時她還留意了下,沒想到,與自己有着最深羁絆的人就是她。

    兩家已經商議好,她是該回那個家的。而這個家,是屬于舒清晚。

    林馥一掐了下手心,她站起來。

    上一次,她們之間差別很大。舒清晚只是州越的員工,林馥一是林氏的管理層、州越的貴賓。

    沒想到,轉眼之間,依然是天差地別。

    林馥一做了二十五年的林家千金,現在身份轉變。

    氣氛有些尴尬。

    最終,她也是輕一颔首。

    剛才她身邊的阿姨端着飯菜,禮貌又規矩地問舒清晚要不要用飯,廚房現在去準備。

    舒清晚婉言拒絕:“不用,我去下收藏室。”

    林馥一是在家中,穿得休閑,也很放松。有阿姨們照顧着她,家裏各項條件也都具備而且豐富。

    舒清晚看得出她生命的馥郁與充盈,像被照顧的很好的小天鵝。

    如果說愛人如養花,那麽她被林爸林媽、整個林家養得很好。那份自信明媚,是很多家庭的女孩所無法擁有的。

    而那,會是自己很久的遺憾。

    舒清晚承認,她也曾羨慕過。

    很難想象、同時也會感慨,那樣的人生原來屬于自己啊。

    舒清晚走後,林馥一略松了口氣。她才發現,剛才面對面時,自己有些緊張地微提了一口氣。

    她輕皺眉,垂下眉眼。

    被帶領到了收藏室,舒清晚才知道覃漪說的“小收藏室”是有多委婉。

    這裏也有兩三百平大,占地不小,所有收藏的寶石礦石都被擺放整齊,一一陳列。

    舒清晚就像是小老鼠掉進糧倉。

    她這一趟專門回來,果然不虛此行。

    能夠看到覃漪的這麽多珍藏,多奔波都值得。

    她要找的那個材料并不難找,這裏應該是被專業的陳列師整理過,還有分門別類的系統,想找什麽都很容易。

    不過她并不着急,先參觀了起來。

    時間過得飛快,舒清晚都沒有感覺,就已經在“糧倉”裏待了三四個小時,而她還意猶未盡。

    覃漪的私藏果然都不是凡物,她在這裏見到了許多市面上早已見不到的材料。

    她在想,她喜歡研究設計這些東西可能多少是有遺傳一點覃漪的。

    舒清晚看中的不少,不過她只帶走了自己要來取的那一樣。

    帶着東西準備離開時,她經過了大花園,林馥一也在裏面。

    她的腳步緩慢停下。

    這次沒有剛才突然見上的氛圍那麽僵硬。

    林馥一将澆水的銀色小水壺放旁邊,順便跟她介紹了下自己在料理的那一種花。

    林家的花園裏有不少花都不是平時常見的種類,很多人可能不認得。

    舒清晚靜聽着,看不出她是喜歡還是不感興趣,林馥一也就沒有多說,适當止住。

    舒清晚在容隐身邊待久了,她感覺自己好像也學會了他的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套。

    不是刻意的,只是不動聲色已被影響。

    旁人摸不出你的喜惡,也就更難給你設坎挖坑。

    她大致看了眼整個花園。

    身旁的林馥一忽然出聲道:“其實我想過,我們能不能都留在這裏呢?”

    她難以想象在另一個家庭的生活。

    可能人都是向往好的一方。

    和覃漪他們商量無果,林馥一也知道,這個決定主要還得是看舒清晚,畢竟他們是擔心她的感受,也都會尊重她的意見。所以,林馥一這才試圖和她商量。

    “我無意争搶什麽,”林馥一其實也是難以啓齒。過往二十年,她從未這樣放下過驕傲。但她還是先将立場表明,“只是那邊的生活對我來說太陌生,也遙遠。”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進入那樣的生活。

    她只是想留下。

    但是,那和争不争搶沒有關系。

    舒清晚的眉眼沉靜,“不能。”

    興許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麽果斷,林馥一微怔。

    前方有幾朵粉色的花盛開,團成一簇,她的目光落在上面,聲音輕輕:“我比較自私,要麽全部擁有,要麽全都不要。”

    林馥一看着她,眸色微深。

    即便是林稷年和覃漪,她也可以全都不要。灑脫得令人意外。

    舒清晚也偏頭看她,“不是針對你,只是生性如此。”

    林馥一深呼吸了下。

    她知道了舒清晚的意思。

    有些無情的堅決,但是人都是自私的。

    如果沒有抱錯,爸媽還是她爸媽,換成是她,除了親生兄弟以外她也不願意和別人分享。

    “雖然對你來說很陌生,但确實是你的家。如果沒有這場錯誤,你從一出生就會是在那個江南水鄉。你應該還沒有試過在那邊的生活?”

    沉默了會兒。

    林馥一“嗯”了聲,緩慢接收下來,聲音也平靜,“我會去試試。”

    畢竟是她的親生家庭,她從未接觸過,但總要試一下。

    “就算不行也沒什麽。”舒清晚語氣輕松,“路是自己走的,與父母無關。成年以後,家也不會久待。”

    林馥一又看了舒清晚一眼,其實有些詫異。因為這與自己的理念有出入。

    她是很戀家的。即便是出國讀書也跟走讀一樣動不動就坐飛機往家跑。

    她們一樣大,但她似乎沒有舒清晚獨立、能經事。

    她就像是一個象牙塔裏的人被舒清晚教着走出來。

    -

    手中事項被凍結,權利一撤,容隐明顯變得清閑下來。

    甚至傍晚時分還有空回家跟容父他們一起吃個便飯。

    這副清閑模樣與以前截然不同。

    他看起來挺坦然接受目前局面。

    宋棠音想起什麽,問他說:“怎麽聽他們說,你最近在弄什麽深山別墅?”

    還跑到安靜的地方蓋起了別墅來,看起來是完全準備賦閑在家,對目前的形勢并不着急。

    容隐漫不經心道:“是。閑着也無事。”

    弄個別墅是個大工程,他現在還親自着手操辦了起來。

    只有旁人看得坐不住。

    宋棠音給他盛了碗湯,忍不住問說:“真的不能娶談微?”

    容眠吃着小點心,也擡眸看向他。

    容隐動作微頓,接過湯碗,聲線淡淡:“嗯。”

    容衍沒有讓宋棠音再說,拿了盤棋過來,喊他來下。

    晚上無事,容隐許久沒有陪他下過棋,父子倆在大廳裏下着。

    容衍不經意道:“随便下下,輸贏不計。”

    容隐颔首。

    下着下着,棋局逐漸複雜起來,也更加費心神。

    等容衍下時,容隐走了下神。

    他可能,是想推翻她那句“早就知道沒有結果”的印證。

    他斂了下眸,再看棋面,不知何時已經被容衍包圍逼盡。

    長指執着白子須臾,他釋然放下。

    已是輸了。

    手機裏有信息進來,他正好準備出去一趟,拿了外套便先行離開。

    他走後,棋局還沒收,宋棠音正好過來好奇地看了一眼。

    容衍知道她心急,笑道:“不用着急。他心未定。歷練歷練,過幾年再掌權也無妨。”

    現在所有讓他淌過去的風波,都是歷練。

    宋棠音輕舒出一口氣。總算知道容衍為什麽這樣不着急。

    -

    州越最近沒有以前忙碌。

    舒清晚離職之後,她所在的那個項目部又來了幾個新人,巧的是,都是從京大招來的。

    而現在州越的主要重心之一在容隐準備進入美國市場的那個項目。

    辦公室裏,容隐翻着幾份文件。

    杭助理走進來,拿走一些文件,說着:“容總,嚴組長有事找您。”

    容隐擱下鋼筆,撩起眼,讓人進來。

    嚴序。

    他身體靠進椅背,無聲将這個名字在心裏過了一遍。

    很快,人開門而入。

    嚴序确實有事找他,神色認真地跟他談起了事。

    他申請去美國那邊負責與跟進那個項目。

    容隐擡眼看他。

    不知是不是錯覺,嚴序似乎從他眼中看到點冷淡,那雙鳳眸仿佛看穿一切。不過,他倒也是一貫這樣冷漠。

    提完想法,嚴序等他答案。

    這個項目剛剛出爐,州越本來就在準備調人去美國。他只是毛遂自薦。

    而他學歷高,能力強,想要過去似乎不是什麽問題。

    容隐把轉了下手中的鋼筆,嗓音平靜:“嚴序,你們剛開啓的項目需要你坐鎮。美國那邊我自有安排。”

    這便是拒絕的意思。

    嚴序微愣,他還以為談成的勝算挺大,沒想到會被容隐駁回。

    容隐扯松點領口。

    美國。

    容隐從沒打算讓他也過去。淡聲道:“項目部,你跟舒清晚不能都走。”

    嚴序大概明白過來他的考慮。雖然他确實想要過去,但目前情況确實如此。舒清晚剛離職,不可能将他也派走。

    他只能妥協:“明白,容總。”

    等人出去,容隐皺起眉,鳳眼輕眯起。

    胸口的煩躁在湧。

    她那邊,現在已經蜂蝶不斷。

    甚至都不用管他這邊還攔不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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