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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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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

    電話挂斷後, 室內安靜了許久。

    容隐再低眸看向手中的文件時,眸光忽頓。

    才發現,剛才簽下的名字錯了。

    那三個字無聲掠過一回。

    狹長的眼眸微斂, 他擡手将那一份取掉。

    -

    離職申請通過後, 舒清晚便去州越辦理相關手續。

    流程順利, 她并不意外。

    容隐并不是個會優柔寡斷的人。

    她辭職得太突然, 全組的同事都意外。在與衆人告別時,她忽然看到了人群之外的嚴序。

    他靜默站在那裏, 仿佛紛擾與他無關。

    舒清晚将要交接的文件遞給他, 和他一一說明。

    好在上一個項目剛剛完成,需要交接的事情并不算多。

    等交接完工作, 嚴序閑聊一般地問她:“之後有什麽打算?”

    舒清晚與他面對面而站,也看着他,簡單說了下自己的規劃。

    他們是站在同一層面的人,她的一些準備他能理解。

    嚴序點點頭,“那還不錯。”

    有他認同,她更加堅定了選擇的正确。

    舒清晚忽然慶幸。

    如果她選擇的是回去安定, 也許就連曾經的對手也會看不起她。

    畢竟他們曾經那樣厮殺過。

    她彎唇一笑, “再會。”

    嚴序颔首。

    辦完離職後, 舒清晚順道去了趟柏悅苑取上次沒能帶走的東西。

    去之前,她先跟他發了條消息。

    容隐:【?】

    舒清晚能讀懂這個問號。

    指尖微蜷,道:【就是跟你說一聲……】

    聯系方式都還在,為了有時候聯絡方便。

    而他平時也是不會随便發消息的人。

    他回複了條語音。

    舒清晚點開。

    那邊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密碼沒改。”

    她輕抿住紅唇。

    她當然知道沒改。

    他的閑适高傲,永遠在慢條斯理地接住一切。

    舒清晚:【好。】

    剩下的都是一些小東西。她一一整理着,在經過她原先的衣帽間時, 腳步一頓。

    她的很多東西,都被阿姨整理好, 歸放在原位。

    那些首飾,奢華璀璨。

    安然躺在那裏,像是在等主人來接它們回家。擺在最明面上的是最新的一部分,那個情人節禮物、翡翠手镯、蝴蝶手鏈,等等。

    她一樣都沒有帶走。

    放在最顯眼的地方,或許也是在提醒她帶走。

    她的目光有些微停留。

    還是一樣都沒有動,轉身離開。

    不僅收走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也将她買的一些家居小東西都收了起來。比如一些玩偶、挂件擺件。

    不是小氣,她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跟他小氣,只是覺得她買的這些東西與他的風格很不匹配。

    可愛風、溫馨風……如果不是她的話,他大抵是不會碰這些東西的。所以她一道收起帶走,回頭或者是丢掉,或者是就這樣放在那邊吃灰。

    -

    他在上海還沒回來,她就以很快的速度料理完了一切。

    舒清晚沒有準備多加逗留耽擱,訂了三天後的機票。

    到時,她大學時比較要好的一個同學會在那邊接應她。

    知道她這麽快就要走,虞杳杳根本接受不過來。

    而且,她都不等他回來見一面就要直接出國。

    但是似乎改變不了事實。

    在她臨行前一天,虞杳杳好說歹說,将人拐去了戲院聽戲。

    ——她之前就在念叨要在這邊聚一次,沒想到還沒約成,他們就要分手了,大家也就要散了。

    舒清晚大概知道她抱着什麽心思,而且,對于和自己說過談微的事情,她心裏可能總感覺對不住容隐。

    見她那麽遺憾難過,舒清晚也就不忍拒絕。

    夕陽餘晖逐漸被夜色所替,這座城市的繁華也剛剛揭開一角。

    舒清晚的手邊放了一盞茶,臺上劇目已經開場。

    虞杳杳攢的局,卻壓根沒有在聽臺上的戲,不斷留意着外邊的動靜,看上去像是在等什麽人。

    舒清晚穿的是在安城定制的一件旗袍,青綠色,腰間留出了些許盈餘。

    身量盈盈,不經意間,就有如山水般婉約。

    她以前也常來。鹿苑是混古風圈的,對戲曲也頗感興趣,她大學時被鹿苑拉來過這裏很多次。

    聽着聽着,其實別有一番味道,也會漸漸喜歡上。

    今天臺上是一出《鎖麟囊》,她擡眸時,正好聽見那一句——

    “他教我收餘恨、免嬌嗔。”

    餘音袅袅,氣韻俱佳。

    虞杳杳漫不經意間也聽見了。她瞪圓了眼,眼刀刮向況野,不知道他怎麽點的戲,勸和還是勸分呢?

    況野眉梢輕挑,回視過去,倒是沒接受到自己的罪狀。他哪裏懂這些?都是叫他們随便上的。

    舒清晚的手輕拿茶杯蓋,壓住茶水。腕間的一只玉镯随着她的動作而輕微晃動。

    臺上唱到了“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字字句句,深切入骨。

    她微微斂眸,秋水般的眸中有些微出神。

    時間漸晚,舒清晚也起了想要回去的心思。

    而虞杳杳在等的人,還沒有絲毫動靜。

    虞杳杳咬住唇。她不甘心,眼看着走過這麽多年的一對就這樣分道而行。

    在她眼裏,他們本應就這樣繼續走下去,走進婚姻。

    舒清晚的手指上戴的戒指,當時她還幫着容隐做過參謀。

    它看起來像是婚戒,也像是簡單純粹的裝飾品。戴在纖細修長的手指上契合又漂亮。

    不該就這樣結束的。

    虞杳杳艱難地留着人,壓根沒提要結束的事兒,戲唱完了,讓臺上照着原樣再來上一遍。

    魏樹:“……”

    連他都快看不過去她生硬的強留了。

    好在,這時外面終于傳來了動靜。

    舒清晚落在手邊桌上的指尖輕頓,後背微僵。

    而虞杳杳的眼裏終于綻放出亮光,眼巴巴看向門外。

    從外面走進的人披着深濃夜色而至,緩步邁入明亮燈火之中,身上還裹挾着風霜涼意。

    他在舒清晚身旁的位置很熟稔地落座,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張紅木小桌。

    戲照常在唱,未有絲毫中斷。

    他們時隔數日未見。

    回北城以後,她還沒有見過他。

    她微垂落眼,又重新看向臺上,看着水袖輕舞。

    安靜地和他坐在一起聽了半晌的戲。

    直到這一出戲即将落幕,舒清晚方才偏眸。

    眼前的男人,外相條件自然過分優越。只是瞳色有些淡,自帶的冷意疏離。

    身上的矜貴不減。

    當初她中了蠱一樣的喜歡,再冷也無所謂。

    而她也從未離他那樣近過。

    她看着便像是江南那一帶的姑娘,染着水霧般的柔和。

    剛認識的時候,虞杳杳一眼就喜歡上了她,還納悶容隐是從哪裏拐來的這麽軟的姑娘。

    容隐擡起眼看向她,目光有些寂滅的沉靜。

    “明天的飛機?”

    虞杳杳說她軟,他不以為然。這姑娘只是看起來軟,實際會比誰都決絕。

    “嗯,明天下午。”

    些微上挑的眼眸斂下,他道:“東西可以搬回去放着。柏悅苑的房過給你。”

    他之前給她的東西她一樣都沒拿走。

    她跟他一場,他不至于讓她什麽都落不下。

    她的根基很淺,有一套房也能更容易立身。

    那裏的房子,多少人望之不得。如果不是跟他有牽連,她可能一輩子碰不上,也可能要用上十幾年、幾十年才能邁進去。

    可他一開口,說給便給了,那樣輕松。

    誘惑很大,但她還是搖頭。

    知道他是想補償。可是歡喜一場,兩廂情願,他們誰也不欠誰。

    容隐的眸光緊鎖着她,眸色深邃。

    最開始時,問她原因,她随口便玩笑道是看中了他的身家地位。

    可到頭來,什麽都不要的也是她。

    時間已經很晚了。

    她留在這裏,已經坐到了晚上十一點。

    也算是留下來見了他一面。

    又坐了一會兒後,舒清晚站起身,摘下了手上的戒指。

    很安靜地将它放在了他們中間的小桌上。

    之前戴習慣了,忘了摘。

    全程,容隐沒有動作。

    下颌骨冷硬,周身情緒很淡。

    周遭靜谧得唯有戒指和實木桌子發出的輕微響聲。

    算是結束。

    戲曲落幕,好友們亦是阒靜一片。

    将戒指歸還後,舒清晚垂下眸,安靜地轉身離開。柔軟的裙擺及踝,随着她的腳步輕輕飄動。

    天下無不散筵席。

    他會有更好的未來。

    她也是。

    虞杳杳看急了,咬唇試圖去拉一下容隐的衣袖,想讓他去追。

    可他巋然不動。

    虞杳杳被況野伸手拉住。

    走出戲院,冷風席卷而至,吹得發絲紊亂,裙擺翩飛。

    她穿得有些單薄。

    但舒清晚對冷意毫無反應,站在門口,她擡頭望向遠方燈火輝煌絢爛。

    這座繁華的城市,像是一場巨大的夢境。

    她在這裏做了一場短暫而又奢侈的夢。

    夢裏不知身是客……

    一晌貪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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