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这些都是讨要钱粮的?”
永宁帝指着眼前堆成山的奏折问道。
做了皇帝,他算是理解了自家皇兄,为啥喜欢捞钱了。
朝廷上上下下都需要钱,国库那点儿税收根本不够用。
没钱,什么事都干不了。
“陛下,这些都是紧要的。
一些不重要的奏折,还在后面放着。”
秉笔太监苏浩宇低声回答道。
自永宁帝继位之后,大虞朝就开始流年不利。
北方的北虏之乱尚未平息,南边又爆发了白莲教之乱。
期间西北大地,还遭遇了大旱。
“钱、钱、钱,一个个就知道向朕要钱,朕上哪儿去变出钱来!”
永宁帝忍不住吐槽道。
这是亲政的代价。
以往这些麻烦,丢给辅政大臣处理即可,现在都需要他亲自拿主意。
偏偏他经验不足,没有搞清楚其中的门道,一些可以不发的钱粮也发了下去。
让本就紧张朝廷的财政,变得越发艰难。
不是没有大臣劝谏,可惜永宁帝根本听不进去,一心要做一名勤政的皇帝。
“陛下,息怒!
困难只是暂时的,等东南战事结束,一切都会好转的。”
苏浩宇上前劝说道。
“东南战事难啊!
朱景逸不堪大用,上任以来败多胜少,把局势搞的一团糟。
虽然收复了半个广东,却搞丢了半个湖广和三分之一的江西。
国难思良将,你说朕是不是该打破祖制,启用勋贵督师啊?”
永宁帝的话,把苏浩宇吓了一跳。
皇帝平常最排斥宦官干政,现在突然开口询问,谁知道这是不是在试探。
就算是真心询问,苏浩宇也不敢回答。
压制武将是国策,启用勋贵督师,无疑是打破惯例。
一旦传了出去,朝中必然惹出轩然大波。
“陛下,这些事情,奴婢实在是不知。
不过勋贵督师,倒也不算违逆祖制。
我朝并未规定,不能使用勋贵统帅三军。
除了开国初期那一百年,先帝朝时期的两淮叛乱,就是勋贵统兵剿灭的。”
苏浩宇忐忑的回答道。
跟在永宁帝身边伺候,他是真心希望大虞局势能够好转。
不然皇帝天天愁眉苦脸,做太监的又岂能有好日子过。
“不错,这确实不算违逆祖制!”
永宁帝满意的说道。
动了念头,他却没有立即实施。
不同于先帝时期,甭管什么坏事,都有阉党背锅。
现在他提出启用勋贵统帅诸省联军,朝堂上非得炸锅不可。
即便是靠皇帝的权威强行推动决议,也架不住下面的人会拖后腿。
到时候不仅无法剿灭叛乱,反而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除非他肯给予更多授权,比如:斩杀不配合文官的大权。
毫无疑问,这是不可能的。
文官督师能有这些权力,那是他们在军中没有根基。
就算是手握大权,权力也完全来源于皇权。
换成勋贵就不一样了。
虽然影响力不及开国初年,但在军中的影响力依旧不小。
拉着下面的将领叙叙旧,搞不好就变成了自己人。
这是大虞朝武将世袭制度惹的祸。
各地卫所军官祖上,多是跟着那帮勋贵祖宗手下混的。
期间这些人,不知道联过多少次姻。
族谱往上面翻,没准就成了亲戚。
想到这里,永宁帝果断打消了之前的可怕念头。
景李两家的权势已经够大的了,再让两位当家人去统帅数省之兵,搞不好会出现黄袍加身的戏码。
即便先帝朝,也只是让勋贵统帅京营出征,没有授予对地方军队的指挥权。
“陛下,舞阳侯在外面求见!”
侍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永宁帝的思绪。
“让他进来吧!”
永宁帝嘴角微微一笑道。
正犯愁让谁去前线督师,就有合适的人,自己送上门来。
勋贵也是分档次的。
景李两家这种老牌勋贵,在朝中掌握大权,军中影响力又大的属于第一档。
舞阳侯这种空有爵位的外戚,在勋贵集团中根本就不入流。
显赫地位,仅限于这一代。
下一代同皇帝关系疏远了,又会有新的外戚取代他们。
本身又出自小门小户,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对皇权完全没有威胁。
最关键的是舞阳侯还有带兵经验,在平定两淮之乱的过程中,立下过军功。
虽然指挥能力不一定拔尖,最少比那些从来没带过兵的文官靠谱。
单纯从表现上来看,舞阳侯在扬州的时候,做的比徐文岳都更好一些。
在永宁帝眼中,徐文岳的军事能力超过朱景逸,舞阳侯的军事能力大于徐文岳。
既然徐文岳主持平叛工作时,都能压着叛军打,那么换成军事能力更强的舞阳侯,自然也没有问题。
“臣……”
“舅舅,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
永宁帝的热情,把舞阳侯吓了一跳。
舅舅和外甥关系好没错,但这其中不包括皇帝。
既然外甥成了皇帝,甭管以往是什么关系,现在都只剩下君臣关系。
“陛下,君臣有别!”
舞阳侯急忙说道。
这样的表现,落入永宁帝眼中,自然是满意的。
皇帝可以表示亲近,但自己不能忘了身份。
谁都不喜欢和拎不清的人相处。
“舅舅,你来的正是时候。
东南战事迟迟不休,现在已经波及到了江南地区,朕寝食难安。
朱景逸就是一废物,完全辜负了朕的信任。
不知舅舅,可有平贼方略赐教?”
听了永宁帝的话,舞阳侯心中直叫苦。
东南战事,他虽然也在关注,但仅限于关注。
具体该怎么用兵,怎么剿灭敌军,他根本没有想过。
可皇帝既然开口问了,他也不能不回答。
在平叛战争中立了军功,有了知兵的人设,那就必须维系住人设。
“陛下,白莲教叛军已经做大,就不能把他们视为普通反贼。
想要平定东南叛乱,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以微臣之见,平叛大军当分为两路展开。
湖广和江西一线的官军顶在前面,挡住叛军的兵锋,防止叛军进一步扩张。
两广福建三省的官军,则出兵攻击敌人的后方,不断收复失地压缩叛军的活动空间。
白莲教的百万大军,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粮草。
只要把他们的活动空间限制住,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朝廷困死饿死!”
舞阳侯当即忽悠道。
方略能否成功不知道,反正听起来是可行的。
只要前线的官军能够完成任务,绝对可以剿灭叛军。
“好!
舅舅,真乃大才!
朱景逸不堪大用,朕决定将他就地免职,押解回京。
舅舅可愿前往担任总督,主持平叛工作?”
面对永宁帝期待的眼神,舞阳侯是懵逼的。
自己就吹了吹牛逼,就要让他上前线,这未免也太为难人了。
倘若叛军真的容易剿灭,这种好差事,哪里轮得到他啊!
“陛下,此事当慎重。
朝中英才众多,微臣实在是不堪大用!”
舞阳侯急忙拒绝道。
早在扬州的时候,他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绝不上前线。
好日子没过几年,现在又叫他上前线,必须要打消皇帝这个可怕的念头。
“舅舅,不用谦虚了。
徐阁老在离任前,就向朕推荐了您。
‘满朝文武中,能迅速平定白莲教之乱者,非舞阳侯莫属!’
他的这句话,朕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永宁帝的解释,把舞阳侯气了一个半死,内心深处当即问候了徐文岳的祖宗十八代。
不就是过去那点儿恩怨么,至于这么把他往死里坑么!
平贼总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干好了他的地位,也很难有实质性提高。
搞砸了,现任总督朱景逸就是榜样。
押送回来问罪,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种苦差事,傻子才想干。
“陛下,我朝素来是以文御武,从未有外戚担任数省总督。
平叛大业事关重大,且不可冒险啊!”
舞阳侯卖力的推脱道。
“舅舅,不用推辞,此事就这么定了!”
永宁帝当即表态道。
为了快点平定白莲教叛乱,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朝中有能力收拾残局的,一共就那么几个。
不启用舞阳侯,总不能让成国公、镇远侯是吧!
“陛下,且慢!
两路平叛大军相隔甚远,设立一名总督,根本兼顾不过来。
受贼军阻隔的影响,光军令传播就要十几天时间。
战场上兵贵神速,臣提议设立两名平贼总督,分别统帅大军作战。
臣愿请缨,主持两广福建的军务!
至于湖广、江西的平叛事宜,臣举荐徐阁老。”
舞阳侯硬着头皮上前说道。
既然躲不过去,那就多拉一个垫背的。
最起码两广地区,有他的旧部,用起来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