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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 第 120 章
    第120章 第 120 章

    出自管越溪之手的兩封書信前後腳送至建邺, 最終都擺在蕭窈面前。

    其中內容截然不同。

    與公文一道送來的那封,講的是晏游傷情并無大礙,計劃将計就計, 引蛇出洞, 請聖上不必憂心。

    而私下送來那封,講明池嶺原委,請她周全示下。

    蕭窈臉上幾無血色,但還算鎮定。

    她仔細查驗過後信封內的密文,輕聲道:“走官路送來的信,有先前被拆開過的痕跡, 想是幕後指使之人未能确準晏游傷情,想要以此為佐證……”

    那日, 花溪一幹人等都被石生扣下, 與晏游傷情有關的消息封得嚴嚴實實。

    管越溪料到明面上送來這封信未必安全,故布疑陣, 想要借此機會遞出假消息,令對方有所忌憚,不敢貿然行事。

    “此舉怕是無用。”崔循一陣見血道,“若晏游喪命, 湘州群龍無首,正合了江夏的心思;可若一擊不中,晏游活下來, 今後必然不會再有這樣輕易得手的機會,拖延下去也并無益處。”

    歸根結底, 挑起池嶺刺殺, 便意味着江夏王決意動手。

    “是。”蕭窈也已想明白這個道理,因太過用力的緣故, 捏着書信的手不自覺發顫,“晏游他……”

    從得知這一消息的那刻起,蕭窈便如被架在火上煎熬,既擔憂湘州局勢,也擔憂生死未蔔的晏游。

    晏游坐鎮湘州,牽一發動全身,其實合該更謹慎些。

    但蕭窈說不出苛責的話。

    管越溪在信上詳述了晏游遇刺一事,并未推诿,認了疏忽失察的過錯。只是在提及李叟時,還是不忍,為晏游陳情分辯了幾句。

    這是特地為晏游設計的陷阱。

    因知晏游武藝超群,于軍事一道算得上天縱奇才,故而雖抛出魏三這個棋子,卻沒指望他能同晏游抗衡,實則是将寶壓在了李叟身上。

    晏游接手湘州的時日不算長久,但在百姓中聲名極佳,尤其是在前任王儉的襯托之下,就更顯得寬厚随和,事必躬親。

    可正是因此,被有心之人利用,成了淬毒的利刃。

    蕭窈心中翻湧着說不出的滋味,正躊躇間,崔循覆上她的手,攏在掌心。

    崔循不是擅長甜言蜜語的人,也覺那些安慰的話分量太輕,只好用這樣的方式來提醒蕭窈,還有他在。

    肌膚相貼,蕭窈這才驚覺,自己的手竟涼得這般厲害。

    她回握崔循,直至與他十指相扣,溫度浸染,原本懸在那裏的心仿佛也稍稍有了着落。

    崔循腕下壓着暗線送回的信,蕭窈方才滿心惦記着晏游,直至此時,才發覺那仿佛是張畫像。

    她怔了怔,疑惑道:“這是?”

    崔循展開畫像:“是蕭巍的門客,江舟,如今是在為江夏王做事。”

    畫像上的男子生了張容長臉,原應是令人倍感親和的面相,卻因太過消瘦的緣故,顯出些超乎年紀的衰頹,猶帶病氣。

    好似災年食不果腹的窮苦百姓。

    但他那雙難掩陰鸷的眼,卻絕非常人所能有。

    蕭窈眼皮一跳,心底浮現不祥的預感。

    崔循撫過畫像上那雙眼:“陳恕與他那位叔父截然相反,行事低調,不常露面,叛軍之中知曉他底細的人不算多。我曾在機緣巧合之下見過他一面,還是後來才知,那便是陳恕。”

    只不過那時的陳恕要年輕許多。

    若不是這雙眼令他印象深刻,未必還能認得出來此人。

    “魏三是陳恩心腹,能令其為之賣命的,應當也就只有陳恕這個所謂的‘少主’了。”蕭窈從驚詫中回過神,“是他算計了晏游。”

    她先前已經從崔循那裏得知,陳恕絕非好相與之輩,直到眼下。才算有了切實體會。

    “晏游生死未蔔,若當真不測……”

    蕭窈這句話說得極為艱難,不願做此設想,卻又不得不想。她抿了抿唇,盡可能平靜道:“管越溪不擅軍務,副将聲望不足,晏游若有不測,湘州便無能鎮得住的人,須得盡快遣人接手。”

    若不然,江夏王夥同陳恕召集的信衆聯手,趁虛而入,湘州興許撐不了多久便會潰敗。

    但有能耐接手湘州的人本就屈指可數,還需得确保盡心盡力,不會與江夏王勾連,暗地裏倒戈。

    就更難找了。

    “此事如何值得你這般發愁?”崔循修長的手落在她臉頰,拇指撫過幾乎被咬出血的下唇,“我去就是。”

    沒人比崔循更适合擔此重任。

    自天師道死灰複燃,不少人也動過這份心思,想着若崔循能再領兵,蕩平叛賊便好了。

    但誰也沒敢提。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以崔氏如今的地位聲望,崔循這個實質上的掌權人根本不需要如當年那般铤而走險。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縱然有重重護衛,兩軍對壘的前線終究危機四伏,哪裏及得上建邺安全?崔氏又豈會容長公子涉險?

    別看崔翁如今當着甩手掌櫃,不問庶務,在別院養花釣魚。若知曉誰敢催促自家長孫上戰場,只怕能抽斷釣竿。

    蕭窈對此心知肚明。

    她也清楚崔翁先前的讓步是京口軍的調撥。老爺子能默許調京口軍前往湘州協助,卻并不意味會同意長孫涉險。

    故而方才盤算時壓根就沒考慮崔循。

    眼下聽了這句輕描淡寫的“我去就是”,她下意識的反應也不是欣喜,而是搖頭:“不成。”

    “為何?”崔循若有所思。

    蕭窈微怔,垂眼道:“祖父不會允準的。”

    “若只是因這個緣由,倒算不得什麽。”崔循指尖托着蕭窈下颌,哄她仰頭。

    他平日誠然是個孝子賢孫,但真打定主意要做的事,縱使是崔翁也攔不下。若不然,當初與蕭窈的親事如何能成?

    落在她唇畔的拇指輕輕摩挲着。

    燭火映在崔循幽深的眼眸中,映出近乎隐秘的期待。

    蕭窈同他對視片刻,擡手按着胸口,遲鈍地覺出自己那點私心。

    她不願崔循涉險。

    晏游出事的消息令她心急如焚。

    哪怕知道崔循無論做什麽都無可挑剔,心底最深處卻還是擔憂,他會不會也因一時不察,為人所害?

    沒什麽血色的唇才張開,又緊緊抿上。

    她在真心實意地擔憂,甚至不願說出口,恐一語成谶。

    崔循眼中卻浮現笑意:“你在為我擔憂。”

    蕭窈在他這目光的注視之下,竟覺出幾分耳熱,悶聲道:“我自然擔憂你的安危。”

    “因你心中有我。”

    “我心中自然有你。”蕭窈沒來得及多想,便已脫口而出,待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後,耳後的熱度已經蔓延到臉頰。

    崔循道:“方才見你為晏游失魂落魄,我便想知道,若有朝一日我亦……”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堵了嘴。

    柔軟的手覆在唇上,蕭窈瞪了他一眼,兇道:“能不能想點好的?”

    雖說她從前是有過利用崔循的心思,但他也不至于連這種事情都要“攀比”。

    她原本滿腔愁緒,像是缺水蔫吧的草葉,如今倒是又有些活力。

    崔循拉下她的手,話鋒一轉道:“你心中應該明白才對,無論遣誰接手湘州,勝算都不會有我大。”

    這話換作旁人來說,是不知天高地厚。但由崔循說出口,誰也不會質疑。

    蕭窈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只覺自己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心跳仿佛又快了不少。

    “陳恕心機深沉,為人狡詐,不曾與他打過交道的,難免會如晏游這般被算計。”

    “何況荊州還有桓大将軍在觀望着。”

    “他雖礙于建邺家眷,暫時不會輕舉妄動,但若蕭誨占據上風,只怕也會想要分一杯羹,屆時只會更麻煩。”崔循同她條分縷析,“故而最好從一開始,便奠定勝勢。”

    道理的确如此,他說得半點沒錯。

    可蕭窈還是沒法拿定主意。

    若是兩人才成親那會兒,遇着此事,她不會如眼下這般掙紮為難,興許還會想方設法,哄崔循應下才好。

    終究是有不同了。

    只是她整日被政務牽絆着,忙得厲害,無暇細想這些,到如今方才後知後覺。

    蕭窈的糾結與猶豫,落在崔循眼中,悉數成了笑意。

    他為人自持,無論喜怒,都會有意收斂情緒,少有這般外露的時候。

    清隽的樣貌更添三分侬麗。

    蕭窈舔了舔泛幹的下唇,想起來自己這大半日還未飲過水,指尖才觸及案上的瓷盞,就被崔循攥着手腕捉了回來。

    蕭窈疑惑:“做什麽?”

    崔循未答,不疾不徐飲了口茶水,複又輕輕托起她下颌,借着親吻喂給她。

    蕭窈猝不及防,咽了一半,有溫熱的茶水從唇齒間溢出。

    崔循卻未就此退開,吻得愈深,直至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才終于分開些:“此去湘州,不知要耗上多久才能再見。”

    耳鬓厮磨所帶來的慰藉轉瞬即逝。

    蕭窈伏在他懷中,将自己手中能調用的人脈又過了一遍,試圖再想出旁的破局之法來。

    崔循看出她在琢磨什麽。慢條斯理撫過蕭窈的脊骨,似安撫,又似撩撥。

    “卿卿,我是你手中最為鋒利的兵刃。”

    “你合該用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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