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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8章 第 118 章
    第118章 第 118 章

    在因涼酥酪被崔循說教之前, 兩人正就着會稽送來的疫病相關公文,讨論此事。

    從一開始,蕭窈便直覺這場疫病多有蹊跷, 來的實在有些太巧。而如今, 看着天師道借此複起,大有卷土重來的架勢,就更覺沒那麽簡單。

    謝昭此番過來,的确也是為此。

    他拜見過蕭霁,再折返議事廳時,蕭窈已經與崔循分開, 不再同席而坐。

    蕭窈起身,正在壁上懸挂的輿圖上圈畫。

    杏粉、翠綠兩色的衣裙恰與這春日相稱, 明媚動人, 叫人目光觸及時不免為之多停留片刻。

    而崔循依舊端坐在書案後,視線原也落在蕭窈身上, 見他來,手中的瓷盞不輕不重放下。

    謝昭這才看向他,對視了眼,面無表情。

    蕭窈正對着輿圖琢磨, 并沒留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聽了謝昭的問候,頭也不回道:“坐吧,不必拘禮。”

    兩人相識已久, 對彼此的性情再熟悉不過。加之又有師兄妹這層關系在,故而相處時, 謝昭并不似秦彥他們那般拘謹。

    依言落座, 擡眼看向輿圖上被她圈畫起來的地界。審視片刻後,開口道:“這幾處是初時疫病爆發之地。”

    “是。”蕭窈圈完最後一筆, 回身道,“這些時日,我将當年疫病相關的公文翻看過一遍,又問了那時經手此事的官員,愈發覺出今回有所不同。”

    謝昭随即問:“殿下以為有何不同?”

    “昔年那場疫病緊随水患之後,自章安而起,逐漸蔓延會稽治下諸縣,又向豫章等處擴散。可如今,冬日寒災得以控制,不曾生疫,反倒是開春後,幾處齊齊爆發……”蕭窈看向那張輿圖,眯了眯眼,“當初受災較輕的湘州,甚至比會稽更嚴重些。”

    “再有,那所謂能解厄治病的符箓的名聲在百姓間傳開,不少人對此深信不疑。若說其中無人推波助瀾,我不能信的。”

    “此事背後必有天師道餘孽作祟。”謝昭颔首,又道,“只是我試探過桓維,當年桓大将軍的确從江中尋到陳恕屍首,令所俘叛賊辨認過,并非虛言。”

    蕭窈道:“無論此人是死是活,憑他一己之力,難有這般牽連廣泛的手筆。當年陳恩那般聲勢浩大都未曾做成的事,誰給了他們底氣,這般費心籌謀?”

    謝昭來時已有預想,認同道:“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蕭窈落在輿圖上的指尖自湘州劃過,落在江夏:“如今有晏游坐鎮湘州,此處才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人人皆以為,天師道叛衆糾集,是想要待到聲勢足夠,如當年那般進攻建邺。

    劫掠士族,圖謀皇位。

    可他們興許只是投石問路的棋子。

    謝昭正是心有顧忌,為此而來。如今見蕭窈思量得這般清楚,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莞爾道:“殿下聰慧,是臣多慮了。”

    謝昭原就生得極好,形貌昳麗,笑時眉目舒展,更是令人如沐春風。

    宮中婢女誰得他一笑,能念念不忘惦記許久。

    蕭窈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旁沉默傾聽的崔循先開了口,向她道:“來喝些茶水,潤潤喉。”

    蕭窈“嗳”了聲,挪到他書案前。

    崔循不疾不徐地斟了盞茶,骨節分明如白玉的手端起青瓷盞,親自遞到她手中。

    不着痕跡地,捏了下她指尖。

    蕭窈猝不及防地顫了下,險些沒能拿穩茶盞,有幾滴茶水濺在衣袖一角,在翠色紗衣上洇開來。

    蕭窈:“……”

    她只覺耳後發熱,沒好氣橫了崔循一眼,示意他收斂些。

    崔循低笑了聲。

    他與謝昭并稱雙璧,形貌出衆,實則是截然不同的性情。宮婢們大都避之不及,私下提及,說這位像是隆冬時節的寒冰。

    而今,便如春來冰雪消融,彙入山間清溪。猶帶三分涼意,格外清冽,引得人想要掬一捧。

    蕭窈晃了晃神。

    這種氣氛下,外人是很難坐得住的。

    謝昭那雙桃花眼收斂了笑意,短暫沉默片刻後,起身道:“殿下心中既有成算,想來也知如何應付,我便不多言了。”

    蕭窈連忙放下茶盞,客客氣氣地道了聲謝。

    待* 到謝昭離開後,正欲與崔循算賬,他卻俨然一副端正模樣,從容續上了先前的話題:“湘州那邊應早做準備。知會晏将軍,令他小心防備。也須得往湘州方向調兵,以備萬一有何不測,能及時策應。”

    提及正事,蕭窈一時便顧不得旁的,同他商議起來。

    為了穩定會稽局勢,崔循已調了部分京口軍過去,配合裴、程兩家對付膽敢犯上作亂的叛賊。

    京口軍本就是當年蕩平天師道叛賊的主力,這些年由崔氏管轄,不曾懈怠荒廢,依舊是軍容整肅的精銳。而匆忙聚集起來的叛賊尚未成勢,又群龍無首,大都一觸即潰。

    只是各處信衆繁多,縱渺若沙蟻,也并非十天半月就能徹底掃蕩完的。

    蕭窈對着輿圖聽崔循分析局勢,待到由他引導着,逐漸梳理出頭緒來,已是暮色四合。

    “時辰不早,”崔循如往常一般道,“該歸家了。”

    蕭窈揉了揉泛酸的脖頸,搭上崔循的手,借力起身。餘光瞥見袖口的茶漬,想起早些時候的情形,松開手時不輕不重地撓了下。

    “那樣不好。”蕭窈對上他詢問的目光,無奈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何必還要記在心上,耿耿于懷……”

    她從沒吃過誰的醋,對此其實不大能理解,正想好好同崔循理論一番,卻被他一句話給噎住。

    “你方才多看了謝潮生兩眼。”崔循似笑非笑。

    蕭窈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下意識想要反駁,但看了眼崔循後,又忽而有些不确定起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能免俗,平日見着容貌出衆的人,的确會不自覺被吸引視線。

    若不然,當初祈年殿外擦肩而過,恐怕也不會記得崔循。

    崔循自己就是這麽入得蕭窈的眼,故而對此也要格外敏感些。

    出了議事廳後,有內侍随行,許多話就不便再說。蕭窈往日總會同他打賭,猜今日有什麽飯食甜點,這回倒是難得沉默一路。

    待到上了馬車,還沒來得及反駁,先被崔循攬了腰。

    車廂中鋪着軟和的茵毯,蕭窈大半個身子撲在崔循懷中,嗅着再熟悉不過的香氣,反駁道:“你胡說……”

    與此同時,崔循也開口道:“你當真多看他了?”

    在議事廳時,蕭窈側身同謝昭說話,從他的角度實則是看不大真切的,只是不滿于她的注意力過多停留在謝昭身上而已。

    蕭窈也是半路才想明白這點。

    看着近在咫尺的崔循,擡手在他肩上戳了下,由衷感慨道:“怎麽就沒有約束男子的戒律。”

    女子七出之條,便有一句“妒去”。若易地而處,如崔循這般醋得毫不講理的,早就該被休棄了。

    蕭窈初見他時,心中還曾有過不切實際的漫想,琢磨将來自己若如姑母那般,後院中應當養一位如他這般的樂師才行。如今再想,若他在,旁人哪還有什麽活路?

    崔循禁锢着她的手卸去力道,卻并沒挪開,依舊在纖細的腰肢上游移留戀,漆黑的眼眸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

    蕭窈擡手圈着他的脖頸,仰頭對視片刻後,疑惑道:“你不放心我嗎?”

    她與謝昭之間全無可能。

    別說多看兩眼,便是對坐看上半日,也不會有任何不同。

    崔循對此應該心知肚明才對。

    但他還是患得患失,仿佛只要松懈些,她就悄無聲息紅杏出牆了似的。

    崔循矢口否認:“我并無此意。”

    蕭窈将信将疑,只是一時間并沒想明白崔循究竟在想什麽,便在他唇角親了下,算是揭過此事。

    轉而聊起“陳恕”。

    “聽謝昭的意思,他應是相信桓維,認為桓大将軍不曾在此事上弄虛作假。”蕭窈含了粒蜜餞,聲音有些含糊,“若這麽說,此人不過是個幌子,是江夏王用來收攏人心的工具。”

    崔循道:“桓大将軍興許不曾作假,卻并不等同陳恕已死。”

    蕭窈微怔,随後領會:“你是說,陳恕當年設計偷天換日,瞞過桓大将軍,令他誤以為自己溺亡?”

    “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甜意在唇齒間蔓延開,蕭窈垂眼琢磨片刻,好奇道:“陳恕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你仿佛很認可他的本事。”

    她翻閱過當年的公文卷宗,其中大都是陳恩和他那幾個心腹的事跡,知曉其中有好大喜功的,也有勇猛無雙的……

    相較而言,這個侄子并沒那麽起眼。

    “此人行事謹慎,工于心計,”崔循并未贅述,言簡意赅道,“若當年陳恩未曾與他兵分兩路,不會潰敗得那般容易,戰事興許還會拖上數月。”

    蕭窈心中一凜。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崔循這話的分量,笑意稍斂,輕聲自語:“……是得讓湘州多加小心。”

    若只是行軍打仗,以晏游的本事,自然不在話下。但平心而論,他并沒有那麽擅長心計詭術。

    無論誰為江夏王出謀獻策,能想出這樣毒計的人,都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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