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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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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在醫生的建議下,昏迷不醒的秋瑞君被轉到了市立醫院。

    傅向隅陪着秋池趕到醫院的時候,秋瑞君還在搶救室裏沒出來。這會兒都已經是淩晨了,桂姨跟她丈夫也還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上,兩個人都是一臉疲态。

    急診、挂號、轉院手續、等待,兩人今天從早到晚跟着跑了一整天,身體上的乏累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心理的折磨。

    看見秋池進來,桂姨站起身,情緒很低地過來抱了秋池一下。二十來年的鄰裏關系,兩家之間來往又密,桂姨其實心裏已經把秋池當作幹兒子看待了。

    久病床前無孝子。秋池這些年吃的苦他們兩夫妻都看在眼裏,可同樣的,秋瑞君所遭受的病痛和折磨她也很清楚。

    其實她想說長痛不如短痛,這麽多年看病花的錢、生活支出,大頭小頭累疊起來,少說也得有大幾十萬了。就算秋池順利從都蘭畢業,得到了一個體面的工作,也很難不被拖垮。

    她自己的小孩子,到秋池這個歲數的時候,不說事業有成,至少在小縣城裏也有了套二居室的小公寓,現在女兒也已經好幾歲了,生活雖不算富裕,但家庭也還算上美滿。

    她是外人,不好去過問秋池之前給他媽治病的那些錢跟生活費都是從哪兒來的,可她換位思考,覺得秋池如果是自己的孩子,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很夠了。

    “姨,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到了地方,秋池反而冷靜下來了,“今天麻煩你們了。”

    “讓你叔回去就行,他明天還有活,”桂姨說,“我就留在這陪你,反正也不妨事兒。”

    秋池:“您回去吧,我媽這還不知道得多久呢,到時候我困了,再打電話叫您來替我。”

    桂姨看他狀态正常、情緒穩定,猶豫了一下才道:“行吧,那我明早來換你,要有急事記得給阿姨或者叔叔打電話。”

    秋池點了點頭。

    桂姨剛才其實就注意到傅向隅了,因為來得急,Alpha身上的軍裝還沒來得及換下,無論是肩上的軍銜等級,還是醒目的性別外貌特征,都無一不在彰顯着這是一個“上層人”。

    他們小縣城裏幾乎見不到這樣的人物,桂姨的目光悄悄往傅向隅身上一落,然後小聲問秋池:“你朋友嗎?”

    秋池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

    “之前你給桂姨轉的生活費太多了,用不了這麽多,多餘的我都給你打到你媽媽醫保卡上了,”桂姨說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像是安慰,“錢要是不夠的話你再找桂姨借,外面那些放貸的不知道有什麽黑心思,可千萬別上他們當了。”

    傅向隅還在這兒,她不敢說的太明白,雖然這個Alpha看起來光鮮亮麗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桂姨心裏還是很怕秋池被這些“上層人”給騙了。

    “我知道的。”

    桂姨夫妻離開後,傅向隅攬着秋池坐到了靠牆的連凳上。

    剛剛看見秋池突然吐成那樣,傅向隅心裏難免生出了一種恐慌感,可秋池母親如今生死未定,Alpha就算心裏再着急,也不敢在這時候把人拉去急診做檢查。

    況且這會兒已經太晚了,醫院裏很多檢查項目都沒法做。

    傅向隅讓秋池靠在自己肩上,他伸手撫摸了一下秋池的頭發,問:“餓不餓?我給你點點東西吃?”

    秋池靠在他肩上的腦袋晃動了一下,是拒絕的意思:“沒胃口。你自己吃點吧。”

    “我也沒胃口,算了。”他說。

    傅向隅側一點身子,捧着Beta的左臉,用指腹在他臉頰上緩慢地推揉了一下:“等媽媽醒了你也去做個檢查。”

    “不用。”秋池說,“我沒事。”

    Alpha的語氣不容置否:“必須去。剛好也在醫院了。”

    秋池沒說話,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疲憊和脆弱,傅向隅看着心疼,可又毫無辦法。

    他不懂醫,但之前他拿着秋瑞君的各項檢查報告,私底下托人去問過相關領域的專家。她病了太多年,大小手術都做了不少,精神狀态又一直欠佳,身體早就虧空了,就連那些頂尖專家都搖頭說已經無力回天了。

    剩下的日子,只能是活一天賺一天。

    “你明天還要上班吧?”秋池說,“你先回首都吧,我自己在這兒就好了。”

    “剛剛請過假了,”傅向隅側低着頭看向他,“沒事。”

    秋池就這樣靠在傅向隅身上,然後沉默了很久。

    夜晚整個醫院靜悄悄的,只有這些急救室、急診科的人還在忙碌。

    雖然他并不覺得自己能跟這個年輕的Alpha走到最後,但此時有他陪伴在身邊,秋池心裏還是感到了一種莫大的安慰。

    “我媽第一次進搶救室的時候,我年紀還很小,在這外面急得坐立不安,心裏面把所有知道的神仙都喊了一遍,當時我真寧願把自己的命換給她……”

    秋池說得很慢,于是傅向隅也只是安靜地聽着。他并沒有這樣的人生經驗,如果有天傅霁進了急救室,他心裏大概不會有悲、也不會有喜。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至于死的是別人,還是他父親,他都一樣沒有特別的感覺。

    “雖然從小到大我們家都很缺錢,但是以前媽媽真的很關心我,”秋池的聲音很低,“她自己發燒了都舍不得去醫院,但我只要咳嗽一聲,她就會帶我去看醫生。”

    “而且我小時候也挺不懂事的,看見同學的餐盒裏有藍莓,就跟着了魔一樣,特別想嘗嘗那是什麽味道的。”

    “回家之後我就纏着她,說我一定要吃藍莓,但我們那的水果店藍莓賣的很貴,”像是想到了什麽,秋池很淡地笑了一下,“我媽嘴上罵我,但第二天我放學回來,還是看見我書桌上放着一盒藍莓。”

    “……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臨近月底,交完房租水電費,我媽身上就只剩下不到一百塊。”

    “但她還是去給我買了。”

    秋池并不是個忘性大的人,可他對媽媽的不好似乎總記不了多久,此刻映入腦海的,只有過去那些能夠證明他是被媽媽愛着的記憶片段。

    因為這些記憶很少,所以才顯得彌足珍貴。

    傅向隅低頭親了一下他的發旋,他不太會說那些安慰的話,只能緊緊抱住秋池,沒頭沒尾地說:“你已經很努力了……”

    大約四十分鐘後,秋瑞君被醫護人員從搶救室裏推了出來。

    秋池立馬站起身,跑上前去詢問,護士急匆匆地跟秋池說了句什麽,語速太快,他沒能聽清。

    秋瑞君當天晚上又被轉入了icu。

    肺部感染、消化道大出血,已經上了e,但醫生還是勸他做好心理準備,希望已經很渺茫了,除非有奇跡出現。

    因為秋瑞君随時都有可能離開,所以秋池在醫院裏坐了一晚上,不敢走,傅向隅也在他身邊安靜地陪着他。

    第二天下午,icu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

    秋池很早就在等了,他知道現在自己和媽媽已經是見一眼少一眼。在護士的叮囑下他換上衣服和鞋套,然後往裏走去。

    病床很高,被很多儀器包圍着,大概是因為失血過多,秋瑞君的臉色顯得很蒼白。

    剛剛在外面的時候,秋池心裏其實就開始忐忑了,他怕媽媽還在睡,也怕媽媽已經醒來了。

    秋瑞君已經醒了,半阖着眼。看見有人站在自己床邊,她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擡起來看了秋池一眼。

    “……媽。”秋池叫了她一聲。

    她的生命即将走進尾聲,可母子倆之間除了沉默,似乎還是只有沉默。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只有不到二十分鐘了,秋池終于還是舍不得什麽都不說。

    他半蹲下來,頓了一下,然後很小聲地說:“媽。當初那家會所的老板昨天拿出了一段監控視頻,是那時候‘意外丢失’的片段,走廊和包廂裏的都有。”

    “那個姜翌也站出來了,”秋池說,“有人為我翻案了。”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然後他看見秋瑞君的眼眶頓時蓄滿了眼淚,她緊接着發出了虛弱的顫音:“……你不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秋池看着她的眼睛,“這裏不讓帶手機進來,但很快就要開庭了,等審判結束以後,我就可以再回去讀書了……”

    秋瑞君能覺察到,秋池并沒有在撒謊,他說的都是真的。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淚沿着眼角滑墜下去,打濕了她的鬓角。

    “他們……憑什麽幫你?”

    她斷斷續續地說:“你是不是又……”

    “不是。”秋池解釋說,“我不會再賣了,那個人……他對我是真心的。”

    秋瑞君忽然之間變得無比敏銳,她問:“是不是你那個孩子的父親?”

    她怕他又被人給騙了。

    可是那個人切實幫他洗脫冤屈了,就算只是一時興起、不長久的情意,但她的孩子也已經清白了,從此天高任鳥飛,不再是個被人嘲笑的罪犯了。

    秋池抿了抿唇,然後才小聲應了一聲:“是”。

    秋瑞君的眼淚再一次滑落:“你不要對他太真心,最要緊的……是要好好讀書,自己要獨立。”

    “我知道。”

    “可惜我看不到了,”秋瑞君說,“我以前做夢夢見過你穿學士服的樣子,特別好……”

    秋池的眼睛濕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又說:“媽媽是不是做錯了?”

    秋池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又道:“不該讓你這麽拼命的,如果只是上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等到畢業以後再找個穩定的工作,然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像桂姨她兒子一樣。”

    “多好。”

    那時候她其實可以把秋池丢下的,只要足夠狠心,她完全可以把秋池丢到那個男人家門口,然後回去繼續念書。

    可她舍不得她的孩子,那個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秋池如果待在那個家裏,過得該有多慘啊?

    她抱着當時還是小嬰兒的秋池想了一整個晚上,最後她選擇了放棄自我,成為了一個媽媽。

    同時她也全然把秋池當成了自己的一切寄托。她所痛悔的、遺憾的,那麽沉重的東西,卻要一個小孩子,拼命地去幫自己實現。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好媽媽。

    “小池,媽媽對不起你……”

    秋瑞君低聲地:“真的對不起。”

    秋池哭了起來,整個人都在發抖。

    從小到大,他就好像是一只天生就沒長出雙足的鳥,一直在這個世界的低空中,灰撲撲地掙紮着,找不到屬于自己的巢穴,也沒辦法停下來栖息,于是他只能夠不停地飛。

    冒着雨、頂着烈日與風,不斷地流離着。

    秋瑞君這幾句簡短的話,卻像是一道赦令,讓他終于獲得了一個自由身,終于長出了那對“雙足”,也終于可以“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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