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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傅向隅今天好像有什麽急事,天還沒亮的時候秋池就聽他接了一通電話,然後他很輕地應了兩聲,邊挂電話邊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Alpha平時穿的那套軍裝家政阿姨會提前幫他熨好挂在書房裏,有時候秋池起得晚,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大概是以為秋池還在睡,傅向隅走到床的另一邊,然後悄悄俯下身,很小心地在秋池唇上蹭了一下。
很柔軟的觸感,秋池能感覺到這個人刻意放緩了呼吸。
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親吻了,傅向隅感覺秋池的眼睫好像輕輕地顫動了一下,于是他小聲問:“吵到你了嗎?”
秋池沒有回答,于是傅向隅便以為他剛才的反應可能是在做夢。
傅向隅走後,秋池又躺在床上睡了會兒。
他花了幾分鐘洗漱,然後從衣櫃角落裏翻到了自己原來的那套衣服,秋池把衣服換好,臨出門的時候腕上的手環震了震,是傅向隅打過來的。
他接起電話,對面傳來翻動紙頁的聲音:“吃早飯了嗎?”
“吃了。”
“嗯,把裏面那件換成高領的好嗎?今天你家那邊在下雨,氣溫可能有點偏低。”大概是正在忙,傅向隅的語速有點快。
聞言秋池擡頭看了眼攝像頭的位置,黑色鏡頭中央有個紅點閃爍了一下,他心裏有種輕微的不适感,但他什麽都沒說。
緊接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最近他後頸上一直都戴着阻隔貼,要是領口太低了,說不定會被媽媽看見這個。
想到媽媽,他很聽話地又折返了回去,把裏面的低領內搭換成了傅向隅買給他的一件高領毛衫。
換好衣服後他走下樓,剛打開門,就看見門口的位置橫停着一輛車。
秋池遲疑地走了過去,很快一個中年司機打開車門走下來,對着他笑了笑:“秋先生,少将讓我負責接送你。”
車子是傅向隅常開的那一輛,司機有些臉生,不過這片別墅區的安保系統很健全,沒經過業主同意的話,是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的。
秋池沒有打電話跟傅向隅确認,也沒有堅持要“自己回去”。事實上他身上已經沒剩什麽錢了,不知道還夠不夠買往返的車票。
司機業務熟練地給他打開車門,秋池則輕聲說了句謝謝。
上車後,司機又跟他說:“後座上那些是少将差我提前去買的水果跟補品,他說是讓您帶給您母親的。”
“嗯,”秋池又說,“麻煩你。”
路途還挺遠的,上車不久後秋池就睡着了。中途傅向隅給他打過幾個電話,他跟秋池說自己想在院子裏種一些花,問秋池喜歡什麽花。
秋池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不知道。”
“好吧。”
“……那你今晚就回來嗎?”傅向隅頓了頓,又問,“要不要我幫你定家酒店休息一晚上?”
“回去吧。”秋池說。
傅向隅悄沒生息地松了口氣:“也不要太趕了,你要是覺得累的話,明早再回其實也可以。”
“嗯。”
*
傍晚六點零三分,秋池來到三樓內科病房。
桂姨跟她小孫女也在這裏,在他進來之前,三人似乎正其樂融融地說着什麽,秋池遠遠瞥見媽媽臉上好像也有了幾絲笑意。
可在媽媽看見他以後,那種溫馨的氛圍忽然間就凝滞了。
“回來啦小秋?”桂姨還是原來那個樣子,轉頭笑着與他寒暄。
“嗯。”
“最近臉色怎麽看起來這麽差?”桂姨打量了他好幾眼,“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工作太辛苦了?”
秋池搖搖頭。
還不等他走近,坐在病床邊上的那個小女孩忽然從床邊跳了下來,然後一蹦一跳地朝着秋池這邊跑了過來:“小秋叔叔好!”
秋池俯身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歆歆長高了。”
“可不是,”桂姨說,“現在這些小孩子營養怪好的,才一眼沒看着,就跟竹筍一眼竄個了,穿衣服也怪費的,她媽媽去年才給她買的那些衣服今年拿出來一看,好家夥,全都穿不下了。”
秋池笑了笑。
“我都好久沒看見你啦。”小女孩牽住他的手,拉着他往靠裏的那張病床走去,“奶奶說你搬到市裏去了,你有沒有帶上我給你的發卡呀?”
秋池很輕地笑:“有啊。”
“你是不是上大班了?”
“你忘啦?我現在上一年級了!”女孩說,“馬上就要念二年級了!”
秋池:“好厲害,你現在都是大朋友了。”
女孩得意地笑笑:“這次期末考我還考了九十八分呢。”
桂姨笑着跟秋池拆穿她:“也就數學考了九十八,語文才六十八,不過這兩個分數倒是都很吉利。程歆歆,你知不知道你小秋叔叔以前念小學的時候,科科可都是一百分呢。”
“現在卷子難度跟以前不一樣了,”秋池說,“而且小學成績也代表不了什麽,小朋友開心就好。”
“可不是嗎?她爸她媽成天說要給她報這班報那班的,過個年都不消停,我看啊根本就沒必要,人也就在小孩兒這會兒能過得無憂無慮的,幹嘛這樣逼小孩啊你說?”
小女孩立即人小鬼大地迎合道:“就是就是!”
秋池只提了一點水果上來,車裏那個果籃不知道司機是在哪兒買的,店家給紮得造型有點過于精美了,秋池沒敢原樣拿上來,只好偷偷拆好了裝在塑料袋裏提着。
他把水果放在邊櫃上,然後對着病床上的人開口道:“……媽。”
秋瑞君沒有搭理他。
兩人之間的氣氛總有些怪異的尴尬,但好在有桂姨跟她孫女在旁邊緩和氣氛,所以秋池倒也沒有很難堪。
可到了晚上七八點的時候,桂姨就有些着急地要送小孫女回她兒子家了。等這一大一小兩人離開後,秋池只能尴尬地在秋瑞君的病床旁站着。
隔壁病床的兩個中老年夫妻吵吵鬧鬧的,吃個晚飯的功夫,都能吵上好幾次,這會兒又因為一根香蕉吵起來了,有個護士走進來提醒道:“請安靜點,不要打擾其他病人休息。”
兩人嘴上答應得好好的,等護士一走,就又開始小聲拌嘴了。
秋池沒事可做,只好小聲詢問道:“……要吃蘋果嗎?”
穿着病號服的女人沒說話,但秋池還是從袋子裏拿出了一顆很大的蘋果,然後蹲在垃圾桶邊上,很慢地開始削皮。
秋池快削完的時候,秋瑞君突然開口問:“你在市區那邊的工作怎麽樣了?”
“挺好的,”秋池說,“工資挺高的,吃住都在裏邊,花不了多少錢。”
女人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那個小孩呢?”
兩人自從那之後,就再也沒說過話了,桂姨平時也不敢在她面前主動提起秋池。明明是最親近的母子,但她對秋池的近況卻是一知半解的。
“早沒了。”秋池看着手裏的蘋果,“我一個人也沒能力養活它,這樣挺好的。”
秋瑞君沒再開口,秋池也沒再說話。他把蘋果在盤子裏切成小塊,然後放在邊櫃上。
“我先回去了,”秋池小聲說,“您好好休息吧。”
秋池起身要走的時候,忽然聽見秋瑞君低聲說了一句:“是媽媽沒有教好你。”
秋池有些鼻酸,他背對着秋瑞君站了一會兒,可是什麽都沒有說。
“我沒給你一個正常的家庭環境……你心裏其實很恨媽媽吧?”
秋池:“我沒有恨你。”
“我那時候……”秋池頓了很久,他似乎是想解釋什麽,可想了想,卻又放棄了。
“真的是正經的工作嗎?”秋瑞君頓了頓,然後才道,“別再做那種丢臉的事了。”
她的話讓秋池感到了一種很複雜的難過。
于是他報複似的開口反問:“可我找得到正經的高薪工作嗎?”
秋瑞君又沉默了。
“您說賣器官是不是比出賣身體稍微要好一點呢?”他很平靜地說,“可惜我的腺體不值錢,要不然只要賣個腺體應該就夠用了。”
脫口而出的時候,秋池才發現,他其實是恨的。
他從來不覺得媽媽的病拖累了他什麽。他可以為了媽媽的健康,毫無底線地将自己的一切都賤賣幹淨。只是那時候……他失去一切的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麽連媽媽都不能理解自己。
他那時候經歷了什麽?被誣陷、被開除,他年輕的人生才剛開始,就已經毀于一旦。任何人都可以用那種态度對待自己,可是為什麽連最親近的媽媽都這樣呢?
秋池一直都覺得很委屈。
有時候他覺得媽媽愛的其實是那個乖乖聽他話、順利考上名校的,能讓她感到驕傲的那個孩子,而不是現在這個一無是處的自己。
但是才剛說完秋池其實就已經後悔了,他不該這麽對媽媽說話的,她已經生病了,可自己卻還要故意刺傷她。
其實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可提起這些事,秋瑞君依舊急得氣喘。
“我可沒逼你給我治病,”女人尖聲道,“我當時要知道你的錢是這樣來的,我寧願馬上就去死!”
她突然激動起來,隔壁兩張病床上的病人不約而同地将八卦的目光投到了兩人身上。
“我是不是教你做人要有骨氣?要自尊自愛?”女人重重地捶打着床,“但你在外面做什麽?你把自己當什麽了?”
“別人怎麽看你那是別人的事,但你怎麽能自己輕賤自己?!”
聽見她尖銳的聲音,秋池感覺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四肢都在發麻,有種很深的無力感。
等到病房裏終于安靜下來了,他才低聲哽咽:“可我就你這一個媽媽,你讓我怎麽眼睜睜看着你死掉?”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秋池就覺得自己活得好像有點辛苦了。他一直都覺得累,可是他從來都不敢告訴媽媽,他怕媽媽會覺得自己沒用,會對自己感到失望。
曾經他以為全天下的小孩都是這樣的,可其實不是的,也有很多活得很快樂的小孩子,只是他好像比較“不幸運”一點。
“我有時候也好想玩,也想停下來休息一下,”秋池沒頭沒尾地說,“我已經把所有的學習任務都做完了,可你還是覺得不夠……”
“永遠都不夠。”
“你到底想讓我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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