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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傅向隅是今年七月底被調回首都的。
媒體沒宣揚,他回來的消息只有零星幾個熟人知道。幾人中秦蔚是最早知道的,他姑上個月剛退役,回來的時候就和他說了,傅霁那邊動用了一點關系,把兒子從北區基地調了回來。
他聽說的時候還挺高興的,提前定了家三人以前常去的一家餐廳。
傅向隅來之前換了身常服,剛打開包間的門,段鑫烨就張開雙臂沖上前,作擁抱狀。
傅向隅嫌棄地拿手機撥開他的臉,冷淡道:“滾開點。”
“給點面子嘛,”段鑫烨還是原來那個樣子,除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頭發染成了金黃色,看着跟半夜街上騎摩托的街溜子似的,“我們三都多久沒見了。”
秦蔚比兩年前看着要更成熟了,西裝革履,頭發上擦了發蠟,看起來像個事業有成的企業家。
段鑫烨在傅向隅這兒受了冷落,轉頭又對秦蔚指指點點:“剛就想說了,你現在打扮得跟個‘爸’似的,一股老頭味。”
“比你還是能強點吧,”秦蔚反唇相譏,“過兩月你就念大五了,多有本事!”
“別提這個了,”段鑫烨特無語地說,“我就挂了那一門,臭老頭死倔,一點機會不給我,說是必須讓我重修。”
他頓了頓,然後又道:“不過再讀一年也蠻爽的,剛好找個借口繼續玩。”
秦蔚把外套一剝,內裏的絲質襯衣也被他解開半排,看起來轉瞬又恢複了風流本色,他看了眼剛落座的傅向隅:“不打算再往上走了?”
“沒必要了,”傅向隅說,“反正該查的都查到了。”
從研究院離開後,傅向隅并沒有着急完成學業,而是不聲不響地應征入伍,走的都是正規有效的渠道,又有秦蔚他姑幫忙,忙着外訪的統帥夫婦沒能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
本國現行的制度是軍政嚴格分離的分權體制,傅霁的手就算再長,也伸不進軍方系統。
段鑫烨聽着這兩人跟打啞謎一樣的對話,感覺自己好像被排擠了,于是挺酸地說:“你倆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了?不是說好的進部隊要繳收通訊設備,你倆偷偷背着我天天用衛星電話聯系着呢是吧?”
“不該問的別問,大人講話你們傻子聽不懂是很正常的。”
段鑫烨咬牙切齒拿着外套往他身上抽。
秦蔚笑着躲開了,然後說:“不過礙着傅叔叔的身份,你在部隊裏發展也有限制,天花板就在那兒了,早點調回來也好。”
點的酒菜終于上桌。
段鑫烨說是口渴,一口氣喝掉了大半杯加了冰塊的梅子酒,快喝到底了才想起要和傅向隅碰杯。
服務員上酒沒那麽快,段鑫烨只好用那只剩一杯底的酒跟傅向隅碰了碰:“歡迎回家,向隅。”
“那這次回來應該就不走了吧?以後還回學校上課嗎?”
“可能吧,”傅向隅說,“等九月份開學我去教務處問問怎麽安排。”
秦蔚放下酒杯,偏頭看了他一眼:“你爸讓你進國防部的?”
“是我要求的。”
段鑫烨嘴裏的菜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忽然好奇地問:“那你跟那個方一珂怎麽辦?上次不是說把婚期推後到今年十一月了?”
“嗯,”傅向隅輕描淡寫地說,“過兩天我爸休假,剛好約了方家的人談談退婚的事。”
聞言段鑫烨猛地瞪大了眼:“退婚?”
秦蔚也挺驚訝的:“那你的病怎麽辦?”
“反正死不了。”傅向隅漫不經心地說。
他的腺體早沒兩年前那麽敏感了,半年前有個地方實驗室成功推出一項新技術,可以通過全自動智能機器人給腺體做微創手術,提取分離出多餘的信息素,讓部分對抑制劑成分過敏或者産生了耐藥性的特殊人種能夠避開發熱期。
首都研究院當然也引入了這一項技術,并飛快對其進行了改良,傅向隅就是他們第一個“臨床實驗對象”。的确有用,至少發熱期的時候他還能夠保持部分理智,也不用向上級申請,把自己提前關進地下十七層的禁閉室。
段鑫烨給他比了個大拇指:“我爸還老說我叛逆,論叛逆還是你倆比較優秀。”
他這兩發小說起來一個比一個離譜,一個家裏世代軍官,他卻偏要跑去經商,一個好好的官二代,連媳婦兒都給分配好了,他也不領情,非得跑去當兵受罪。
“我對我自己很有自知之明,”秦蔚坦然道,“軍訓那苦我都吃不了,而且服役期間發熱期全都得靠打針度過,一個可愛的Omega都吃不到,對我來說那裏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段鑫烨白他一眼:“我感覺你遲早有天得栽坑裏,秦蔚。”
秦蔚只不以為意地笑笑,沒說話。
“向隅,說起來……”段鑫烨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之前那個Beta好像還回首都找過你呢。”
傅向隅的眼神微變,他看向段鑫烨:“秋池?”
“他不在都蘭工作了?”
“是啊,你不知道嗎?”段鑫烨說,“就你待在研究院那陣嘛,他忽然發消息問彭爍你的近況,彭爍又跑來問我,我就說了你在研究院。他後來還向彭爍要了研究院的地址,也不知道他最後有沒有去那邊,不過就算去了估計進不去。”
入伍後傅向隅和外界幾乎斷絕了聯系,再加上當時在研究院裏,他曾經丢失過一陣子的記憶,很長一段時間他的大腦都處于一個混沌的狀态,甚至連感知到的時間都是錯亂的。
他是在軍隊裏才開始慢慢記起秋池的。
關于他的那些記憶越清晰,想念就越洶湧。
傅向隅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克制住聯系他的欲|望的,他甚至連秋池的一張照片都沒有。特別想他的時候,傅向隅也只能看一看那枚梧桐花書簽和紫色袖扣。
好在基地裏每天的訓練任務都很繁重,也好在入隊之前身上的電子通訊設備就已經被統一收走了,所以他才能忍住不破壞“會盡量控制好”的那個約定。
“他怎麽會去問彭爍?”傅向隅突然沉聲。
看見傅向隅的反應,段鑫烨莫名有些心慌,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說:“之前你不是在宿舍出了意外,就我沒忍住給方一珂開門的那次。我之前一直沒和你說,怕你罵我。”
“現在說。”
“那我說了你不能罵我,”段鑫烨小聲哔哔,“也不能揍我。”
傅向隅:“可以。”
“……我當時心裏特別愧疚,又想起你之前發熱期的時候喊過他的名字,所以我就……”
聽到這裏傅向隅已經皺起了眉,段鑫烨看他那一副想把自己活撕了的眼神,心裏直打怵。
但說都說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段鑫烨一咬牙,繼續說:“我就拿彭爍手機給他發語音跟他說了你的事,還把你被送去哪個醫院也跟他講了。我當時不知道你爸和那個男的也在,要知道的話我肯定不會腦殘到讓他過去的,不知道他當時有沒有見到你,但是後來我就沒在學校裏再看見他了……”
“我之後又去問了幾個校工,他們說他辭職回家了,所以我感覺傅叔叔應該也沒對他做什麽。”
這事兒連秦蔚都是第一次聽說,他端正了坐姿,随時打算上去勸架。
可傅向隅并沒有發火,事實上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還沒來得及感到憤怒,情緒便被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和不知所措給吞沒了。
才兩年而已。
他以為秋池永遠都會留在這裏,畢竟他背着強|奸|犯的人生履歷,除了待在這兒安安穩穩地當個校工,大概也無處可去了。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對于那個Beta,他心裏其實多少有種自以為是的傲慢。
傅向隅從沒想過他會離開這裏,所以他才不慌不急地拿着那些傅霁過往的罪證跟他談判,回到首都後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秋池,而是想等和方一珂退婚以後、等一切都處理幹淨以後,再去找到他。
他以為他們很快就可以重新開始。可原來他早就不在這裏等他了。
……
傅向隅把車停在了花壇邊上。
夏草瘋長,花壇裏的野草越過石砌臺邊,輕輕地抽打在步履匆匆的Alpha腿上。
舊宿舍樓下晾衣平臺很長時間沒人打理,連磚石縫裏都冒出了野草,看起來有種陌生的荒涼感。
樓道裏的燈完全壞了,傅向隅一路摸黑來到那間熟悉的宿舍外,隔着薄薄的一片門板,他的心跳聲徒然變得劇烈。
傅向隅像很久之前那樣,擡手敲了敲門。
寂靜漆黑的走廊裏只有沉默的回響。
緊接着便是“砰”的一聲巨響,木門從門鎖的位置向外裂開一條縫,然後不堪重負地向內彈去。
宿舍內的灰塵被擾動,傅向隅捂住鼻子,打開了頂燈開關,裸露的白熾燈閃爍了一下,但還是頑強地亮了起來。
夢裏的圖景終于變得完整。可那個他在夢裏想見卻又不敢見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宿舍還是原來的樣子,大概是因為離開的太倉促,很多東西秋池都沒帶走,書架上的書、衣櫃裏他送給他的衣服、書桌上沒來得及做好的半成品書簽……
還有那本傅向隅曾經見過的筆記本,右下角有個都蘭校徽形狀的鋼印,應該是學校發的本子。
他下意識地翻開看了一眼,其中一頁裏夾着兩人第一次出去看電影時留下的票根,秋池把那兩張票根用冷裱膜封存起來了,摸起來很厚,大概不止貼了一層。
上面的字一點都沒有消掉,幾乎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
過往的一切記憶就像是一柄利刃,劃碎了那些猶如閃着光亮的點滴悸動,一直穿過了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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