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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英蓮事了
再說徐甘心中早有章程,案子辦得那叫一個雷厲風行。
薛潘還在路上時,他便已着手收集證據。等人一到金陵,立刻就召集了馮家的人并找來的證人,與薛蟠三曹對案。
因着薛家在金陵勢大,薛蟠做事一向張揚不知收斂,打死馮淵之事着實抵賴不得。
一開始他的态度還很嚣張,不是嚷着他舅舅是九省巡檢,就是喊着他姨夫乃是榮國府的當家人,讓徐甘當心,莫要進錯了廟拜錯了佛。
可見到徐甘完全不受威脅,辦案之時堪稱鐵面無私,且牢裏的差役也得了吩咐,只找他百般勒索錢財,卻連一句話也不肯替他傳。
經過同在一間牢房的犯人恥笑點播,薛蟠才腦子一懵,意識到這次大概真的要完了。
他的氣勢一下子就全洩了,那張霸王的醜惡面皮被扒了下來,露出了裏面軟弱又惡心的真面目。
在牢裏哭天抹淚,在堂上磕頭求饒,甚至對着馮家的仆人磕頭,哭求對方撤訴。
可馮家的老仆們都對他恨之入骨,只一心要他替馮淵償命,哪裏肯呢?
眼見求饒不成,他又開始威逼,紅着眼睛大喊着:“徐大人不怕,難道你們也不怕嗎?我舅舅不會饒了你們的!我姨夫也不會饒了你們的!”
可馮家老仆卻只是冷笑連連,看着他的目光充滿了不屑。
只因徐甘早就私下裏告訴過他們,這一次不但薛蟠要倒黴,薛家的親戚們也一個都跑不了。
薛家母女緊趕慢趕,終于趕回了金陵,卻只來得及探是薛蟠一面,薛蟠就作為死刑犯,再次被押往京城了。
“我的兒呀!”
得到消息的薛姨媽直接哭昏了過去,寶釵目光一閃,趕緊命人去請了大夫來。
那位大夫也是和薛家常來往的,已年近六旬。再加上薛寶釵年紀小,也用不着避諱。
把完脈開了方子之後,寶釵便請老大夫借一步說話,兩人去了隔壁的屋子。
“老先生,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請,還請老先生看着兩家多年的交情上,務必助我一助。”
醫者仁心,老大夫也不覺得他一個小女孩會有害人的心思,便捋着胡須微微點了點頭,溫和道:“大姑娘有話請講,若有老夫能效勞的地方,必不推辭。”
寶釵直言道:“我母親憂思過度,身體如何想必您老比我更清楚。若是讓她再趕往京城,親眼看見家兄被斬首示衆,只怕直接就要跟着兄長去了。
待到那時,小女子一介孤女,左右有隔房叔伯虎視眈眈,只怕非但保不住萬貫家財,連我自己也難有什麽好下場。”
她說到這裏,直接給老大夫跪了下去,滿臉懇切地說:“請您老人家再開一副藥,讓家母卧床數月,只要拖過秋後便好。”
有這幾個月的時間,她也可以從容安排,給自己和母親留一條後路。
老大夫是經常出入薛家內宅的,薛佳那八房族人如何,他心知肚明。
聽了寶釵的請求,他不禁嘆息了一聲,默默點了點頭。
他一輩子行醫救人,從沒開過一張害人的方子,但如今為了救人,也少不得要破例了。
得了他的首肯,寶釵大喜過望,一個頭就磕了下去,“多謝老先生,多謝老先生。您這是同時救了我們母女二人的命,如此重恩,小女子餘生不忘!”
這輩子頭一回開害人的藥方,老先生心裏到底是過意不去,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便就着桌案上的殘墨又寫了一張方。
“照這張方子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每三日喝一次即可。這方子與原先那張方子是相輔相成的,既會讓人渾身乏力,又不會真的傷了身子。”
當然,半點傷害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把對人身的傷害降到最低。
等寶釵接過方子之後,老大夫又叮囑道:“等時候到了,只需把這張方子停了,再連喝三天綠豆水即可。”
“多謝老先生。”寶釵再次拜謝後,親自封了五十兩銀子做車馬費,派了自家的馬車把老大夫好生送了回去。
自那日之後,薛姨媽便有些昏昏沉沉的,薛家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到了寶釵手裏。
因着整日思念兒子哭泣不止,包括薛姨媽在內,沒有一個人懷疑是藥方子出了問題。
而寶釵也趁着這個時候,把薛家八房的老人們都召集了起來,先是借着王家與賈家的勢威懾了一番,又神色黯然地說如今薛蟠眼見不成了,但薛家的生意卻不能就此斷了。
她做出一副為薛家全族着想的模樣,把薛家在金陵的鋪子地契全拿了出來,放在了八房長老面前。
“我雖董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卻到底年輕不知事。這些鋪子該如何分配,原也不該我一個小孩子置喙。
諸位叔伯都是曾經輔佐家父的舊人,自然比我懂。如何分配還請諸位叔伯自行斟酌,如今家母病重,我身為人女,只好在母親榻前盡孝罷了。”
那些人對寶釵說的話連連點頭,眼睛卻始終不離裝着地契的匣子。直到寶釵出言送客,他們才終于商議出由年歲最大的三房老人拿着,彼此相互防備地走了。
用不好處理的地契拖住那些人之後,寶釵這邊立刻派出還算得用的心腹先去了閩南,又把那心腹的妻兒老小全部留在了身邊。
早年間她就聽父親說過,廣州府那邊臨海,多的是人做海貿生意,雖然對女子更為苛刻,卻又有一樣奇景——姑婆。
所謂的姑婆,就是自梳立志終身不嫁的女子。
這些女子各自都有自己的營生,各行各業裏的都有。且彼此結成一股勢力,尋常人雖然疏遠他們,卻等閑也不敢招惹他們。
如今他們孤兒寡母的,有手着為數不少的財産,本身就是小兒抱金于市。
再有不是她自誇,她自幼便生得白皙圓潤眉眼如畫,且越長越是出挑。再等兩年,難保不被那些同族叔伯當做籌碼,送入哪個權貴府邸。
那可真是一輩子都毀了。
比起那種一眼看不到頭的日子,她寧願做個自梳的姑婆。
兩個月之後便是秋決,寶釵派了家中老人趕赴京城,買了一口棺材裝斂了薛蟠的屍首運回,埋進了薛家的祖墳裏。
或許是兒子的事塵埃落定,第二只靴子終于落地了的緣故,薛姨媽又大哭了一場之後,身子竟然漸漸好了。
——其實是寶釵停了藥,又熬了綠豆湯給她喝。
但薛姨媽不知內情,又有寶釵言語引導,漸漸的就不把薛蟠的事再放在心上了。
他們這邊已經把薛蟠埋進祖墳裏了,那邊八房叔伯還在為鋪子的事争鬥不休。
寶釵這邊敲聲無息地收拾好了東西,只把精巧的細軟帶上,大件的通通舍棄,領着母親坐上馬車,只說是到京城探親。
等出了城上了船之後,江水茫茫,誰能知道這船漂流的方向究竟是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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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薛蟠被押往京城之前,離開父母多年的甄英蓮,和思念女兒多年的封夫人,終于在徐家團聚了。
英蓮是被拐子們打怕了的,剛開始一問三不知。雖然看着封夫人眼熟,卻并不敢立刻相認,只說對從前的一切都不記得了,只知道那拐子就是她的親爹。
封夫人哭成了個淚人,抱着女兒絮絮說了許多她童年的事,英蓮才終于敢信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母女二人抱頭哭了許久,真情流露,凄凄慘慘,連夫人在一旁看了,也不由心有所感,滴下淚來。
等發洩進了心中積郁之情,封夫人替女兒擦了擦眼淚,拉着一起跪倒在連夫人面前,催促道:“大姐兒,快給太太磕頭。若非老爺太太留心,哪有你我母女重逢之日?”
英蓮性子十分乖巧,聞言便和母親一起,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連夫人阻攔不及,只得受了他們的,才一手一個扶了起來,嗔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我家老爺是為了公理,我是為了自己的良心,哪就值得你們這麽着了?”
封夫人道:“無論老爺太太是為了什麽,我們母女因此受益卻是真。太太不肯受我們的禮,豈不是叫我們存着愧怍過一輩子?”
見她說得誠懇,連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又叫英蓮也做。
“我知道你們也是書香門第有氣節的人,就不和你們争執了。如今你們母女驟然重逢,必然有許多體己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等晚間的時候,我再設宴,替你們母女慶賀慶賀。”
說完便起身,在封夫人母女的千恩萬謝中去了。
這邊母女二人摟着坐在床上,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一行說,一行灑淚。說到痛處,更是相對而泣。
嬌杏和連夫人撥過來的丫鬟婆子們少不得要多多勸慰,以免他們哭壞了身子,又帶累了他們這些伺候的人。
再說連夫人離了客房,也沒回正院,徑直就去了前院書房,徐甘早已在此等候了。
見妻子來了,徐甘忙拉着手迎了進來,又揮手叫書房裏伺候的小厮們都出去,這才忙不疊問道:“你看他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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