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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燕窩
盧季玉離去之後,徐茂行便回了正房。
此時黛玉正在西廂房教導蘭珍,只有梨香坐在門口打絡子。看見他來,梨香趕緊就要站起來,被徐茂行提前阻止了。
“行了,你忙你的吧,我進去躺會兒,不必驚動人了。”
聽他這樣說,梨香便沒動。直到天色向晚,黛玉送了蘭珍回去,她才禀報說:“奶奶忙完了?二爺早回來了,正在屋裏歇呢。”
黛玉示意她低聲,自己也壓低了聲音說:“他好不容易歇一天,就叫他多躺躺吧,等會用膳時再叫他也不遲。”
梨香點了點頭,順手把打了一半的絡子和絲線都收了起來,又把打好的兩個五福結拿着,蹲下身來逗徐樗和徐桂。
“樗哥兒,桂姐兒,你們看,這是什麽?”
小孩子天生就喜歡色彩鮮豔的東西,梨香一開始就是給他們兩個編的,用的都是明亮的大紅色,下面墜着五彩的料器珠子。
如今只拿着成品在兩人面前輕輕一晃,兩個孩子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
“我知道,我知道,這是五福如意結。”徐桂搶先道。
這種絡子她在徐茂行和黛玉身上都見過,就是五只小蝙蝠組成一個如意的形狀,取的是諧音的好意頭。
“桂姐兒真聰明!”梨香滿臉喜愛地誇贊了一句,拿其中一個系到了徐桂的腰上,又把另一個給徐樗系上,順手摸了摸兩人腦門上的發茬子。
發茬子有些紮手,梨香又摸了摸,對黛玉道:“該給兩個小主子剃頭發了。”
卻是這個時候,小孩子無論男女,六歲之前都是要把頭發剃光的。
這是老人傳下來的規矩,說是小孩子的頭發,越剃越旺。
等到過了六歲生辰,任由頭發慢慢長成,叫做“留頭”。時人口語裏“才留頭”,說的就是六七歲的小孩子。
黛玉聞言,仔細看了看,說:“新長出來的頭發,的确比先前黑了許多,也密了些。等明天就剃吧,今天先叫廚房炒些黑芝麻研了,明日剃完了頭就糊上。我聽胡家嫂子說,糊那個頭發長得更好。”
頭發烏黑濃密,也是審美的重點之一。
梨香答應了,又打量了一番兩個孩子身上的絡子,見戴得十分周正,便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一邊拍着裙子上沾染的紅絨,一邊問黛玉:“這早晚也該擺飯了,可要把二爺叫起來?”
黛玉往裏面看了一眼,又擡頭看了看天色,說:“你去提膳吧,我進去叫人。”
于是梨香便去了,黛玉示意兩個孩子和奶娘在外面玩耍,自己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等進了內室,卻見徐茂行鞋也沒脫,只把大衣裳随意甩在屏風上,便就囫囵着歪在床上,薄被要蓋不蓋地掩住了胸腹,上頭半截和套着墨綠綢子褲的大長腿露在外面。
黛玉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過去輕輕推了推他,低聲喊道:“二爺,該起了。”
徐茂行朦朦胧胧睜開眼,看見是她,便歪頭一笑,問:“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不叫梨香打擾你嗎?”
“你還做夢呢?”黛玉笑道,“快起來看看吧,這都什麽時候了?”
徐茂行徹底醒過神來,坐起來往窗口一望,卻見紅日西沉,一抹橘紅的霞光灑在窗棂上,暈染出道道夢幻的光彩來。
“哎呀,該吃飯了!”
黛玉掩唇笑說:“還好,知道要吃飯,還沒傻。”
說着又在他身上拍了拍,嗔怪着催促道:“快起來吧。真是的,連鞋也不脫,也不怕睡着了走了魂兒。”
徐茂行伸了個懶腰,聞言失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能走魂兒?”
卻是老人家傳下來的道理,小孩子睡覺時要把鞋脫下來,不然睡着了之後,魂魄就穿着鞋走了。
等他起身,黛玉已經去櫃裏拿了家常穿的衣裳,打理完了之後一起出門,就見徐桂和徐樗兩個小娃娃都趴在門檻上往裏看。
徐茂行順手把徐桂抱住,捏着她的小手手晃了晃,笑問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黛玉牽着徐樗跨門而出,見許、周兩個奶娘都在門外照應着,便道:“把他們兩個的小桌子都搬過來吧,今日就叫他們坐在大桌子旁邊吃。”
兩位奶娘應了一聲便去搬桌子,這邊阿山也把廊下豎着的大桌子放下來。
恰巧梨香和一個在廚房裏幫忙的小丫頭提了食盒過來,擺好了飯請徐茂行和林黛玉入座。
那小丫頭提的食盒裏,最後一層是兩碗加了肉沫的蛋羹,上面點了些香油和醬油提味,正是兩個孩子的輔食。
若要按照徐茂行的養法,小孩子過了周歲就得斷奶了。
奈何這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一舉一動都要更加注意,只得像如今的大戶人家一樣,放任他們吃到三歲再說。
不多時,許氏與周氏搬了小桌子來,兩碗蛋羹一邊放了一碗,又把兩個量身定做的小凳子擺好,就分別哄着他們入座。
兩個孩子乖乖在小桌子前坐好,一人拿了一個小勺子挖蛋羹吃。
只是大桌子就在旁邊,徐茂行又愛濃油赤醬的菜色,飯菜的香氣不時飄過來,兩個娃娃都覺得自己碗裏的蛋羹不香了。
餘光瞥見兩個小的不吃蛋羹,倒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們吃大桌子上的菜,徐茂行促狹一笑,做顏做色,故意吃得更加香甜,饞得兩個孩子直咽口水。
偏他們自記事起便跟着黛玉學禮,雖然年紀小小未讀詩書,卻已經知曉“食不言,寝不語”了。
就算對大人們吃的東西垂涎欲滴,卻也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并未出聲吵鬧,以至于黛玉一時之間并未察覺。
直到她擡頭盛湯時,看見徐茂行吃個飯還擠眉弄眼的,神色變換誇張至極,才順着他的餘光看見了快饞哭了的兄妹二人。
她沒好氣地瞪了徐茂行一眼,對徐樗兄妹道:“別看你們叔父的,他吃的這些都是辣的,不好吃。”
為防他們不信,黛玉拿公筷沾了沾辣子雞,分別讓兩個小的舔了舔筷子頭。
一旁的梨香見狀,忙從食盒裏取出一雙備用的筷子,放在了黛玉手邊。
兩個小娃娃都是頭一次吃辣,哪裏降得住這種刺激的味道?
徐桂“哇”的一聲先哭了出來。原本還能忍的徐樗見妹妹哭了,自己也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淚。
許氏和周氏兩位奶娘趕緊來哄,許氏忍不住埋怨道:“奶奶素來穩重,怎麽今日也學二爺逗起孩子來了?”
徐茂行目瞪口呆,“不是……她逗孩子,你說她就行了,幹嘛把我帶累出來?”
許氏一邊輕輕拍撫徐樗的背,一邊笑道:“這可怨不得我要說嘴。二爺素日裏如何,大家可都看着呢。”
的确愛逗孩子的徐茂行啞口無言,撇了撇嘴化悲憤為食欲了。
衆人見此,都笑了起來。
兩個孩子本來在哭,但見大人都笑了,他們左右看了看,似乎覺得這個氛圍就适合笑,臉上淚痕還未幹透呢,就也“咯咯”地歡笑起來。
徐茂行好笑道:“真是兩個小沒良心的!”
衆人笑得更歡快了。
笑過之後,兩個奶媽又哄着孩子們把蛋羹吃完。徐茂行也不再逗小孩,轉而和黛玉說起了今日盧季玉的來意。
“什麽?你是說四妹妹有孕了?”林黛玉也和他一樣震驚,只是礙于有孩子們在,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只是張口結舌般地說,“這……這……”
徐茂行道:“孩子已經有了,再說什麽都已經遲了。為了四妹妹的身心健康,有些事情還是別叫她知道的好。”
林黛玉點了點頭,接下來便有些心不在焉。她勉強吃完了碗裏的飯,又在徐茂行的堅持下喝了半碗湯,便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半晌之後,她說:“我去收拾些東西,明天去盧家看看她。”
想到惜春今年才十六歲,不親眼看看,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也行。”徐茂行道,“咱們家有的是好銀耳,幹的鮮的都收拾些,那個滋補,又比燕窩幹淨。”
林黛玉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麽來,問道:“對了,你不提燕窩我還想不起來。咱們成婚那夜,怎麽你提起燕窩是那副表情?”
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不想還能被翻出來。徐茂行着實愣了一下,仔細回想了一番,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他笑道:“其實也沒什麽,我只不過知道燕窩是怎麽成的,覺得你們這些愛吃燕窩的,都挺勇的。”
“怎麽做的?”黛玉追問了一句,心下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徐茂行谑笑道:“燕窩其實就是金絲燕搭的窩,這種鳥生活在懸崖峭壁之上。想要在那上面搭窩,材料必須得有粘性,還得能保暖。
恰好金絲燕的唾液便具有粘性,自身退下的絨毛又十分柔軟。因而,它們便把捉來的蟲子啄碎,混合着唾液和羽毛築巢……”
“唔——別說了,快別說了!”林黛玉捂着嘴要吐了。
從前她只知曉燕窩是滋補的好物,從小到大不知吃過多少,哪裏知道是這種東西?
若早知如此,她是萬萬下不了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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