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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章 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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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攤牌

    逗了一會兒兩個青春可愛的小姑娘,衆人各飲了幾杯酒,酒興催發了詩興。

    早有丫鬟婆子鋪排好了桌案與文房四寶,衆人撺掇着蘭珍去抓阄,借着她的手限了韻,便以“繡球花”為題,各展其才,各自揮灑。

    若說林黛玉是興致所致,賈探春是掙脫枷鎖後的明悟,賈惜春是清冷中平添三分溫情,甄英蓮是重獲新生後的暢快……

    那史湘雲,就是深陷愁苦中的偶然發洩。她仿佛是有今天沒明天一般,不住地仰頭飲酒,不住地揮毫作詩。

    衆人間唯她與黛玉最是才思敏捷,黛玉又只有閑情,只以玩樂為主,今日詩魁自然就讓了湘雲。

    常言道:國家不幸詩家幸。

    從來愁緒與悲苦之情,最是能激發詩人的天賦與靈性。

    今日湘雲一人便作詩十八首,且每一首都是情景交融,以情喻景,以景抒情,是難得的佳作。

    蘭珍和知秋在衆人的鼓勵之下,也都各自做了兩首。雖然不怎麽出彩,倒也頗有章法。

    相較之下,蘭珍的詩風偏向從前的湘雲,突出一個豪放浪漫;知秋的詩風到有幾分妙玉的影子,讓黛玉看了啧啧稱奇。

    等衆人散去之後,探春便自掏腰包,把今日衆人所做之詩輯錄成冊,刊印了出來,給京城五家著名的女子詩社都送了一份過去。

    時人看重才女,湧現出過不少才華橫溢的女詩人。雖因各方限制頗多,沒留下什麽千古聞名的絕句,但佳作卻絕對不少。

    似他們從前在榮國府那般,只是自家辦個詩社,姐妹們自娛自樂的,純屬小打小鬧。

    出了榮國府,無論是京城還是江南,都有許多才女聚集的詩社。彼此相互讨論促進,如有佳作便收錄進詩集裏。

    探春送出的這一冊《柳園詩集》,大半都是佳作,便是那幾首不怎麽好的,也能看出語句用詞稚嫩,必是初學之人所作。

    就像是滾油鍋裏滴進了冷水,又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短短一個月之內,《柳園詩集》就在整個京城傳抄瘋了。

    枕霞舊友和潇湘妃子這兩位新晉的女詩人聲名大噪,不少人都來拜訪探春,打聽這兩位究竟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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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是後話。

    再說黛玉當日回去之後,便親自寫了請柬,以家中海棠盛開為由,着人送去了虞國公府,請蘭大奶奶來共賞海棠。

    此時湘雲的名頭還沒有傳開,清河郡主見她又要往外跑,心中十分不悅,本欲将帖子瞞下來。

    可卻被虞國公阻攔住了。

    虞國公告訴她,徐家雖然是罪臣之後,身上連個功名都沒有,卻是安王的門客。

    雖說安王如今在朝堂上沉寂了,但在聖人面前卻獲得了非同一般的地位。

    若是徐家在安王那裏進了什麽讒言,再由安王說給了聖人,對他們家來說,豈不是一場無妄之災?

    清河郡主之所以能在京城貴族圈子裏有如今的地位,敢磋磨侯府出身的兒媳婦,依仗的就是她父親與當今天子乃是關系最好的兄弟,當今對她也是愛屋及烏。

    可侄女再親,還能比得過親兒子嗎?

    清河郡主就算再飄,也不敢和安王對上。

    更何況,她心裏明白得很,太知道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了。

    史湘雲之所以托黛玉寫帖子請她出來,就是看中了徐家和安王的關系。

    她本來就是個極為聰慧靈秀的女子,從前只是萬事不留心罷了。在婆家受了這麽久的磋磨,便是個傻子也該學會為自己打算了,何況是史湘雲?

    等她真正為自己謀算時,讀書明理的優勢自然而然就顯現了出來。清河郡主沒注意到徐家的特殊,湘雲卻是在得知黛玉嫁到了哪家之後,就暗中打聽過了。

    雖然她一開始打聽這個,是怕黛玉所托非人。但如今用來自救,也無不可。

    等黛玉的帖子被送到湘雲手裏時,湘雲微微一笑,一切盡在掌握中,翠縷卻是喜極而泣,“姑娘,你的計劃要成了!”

    雖然湘雲成婚已經斤兩年了,但因夫妻關系不佳,衛家對湘雲也不好,翠縷這個娘家帶來的丫鬟,對她的稱呼一直都是“姑娘”,而非“奶奶”。

    湘雲輕輕拍了拍翠縷的手臂,目光堅定而閃亮,柔聲道:“好翠縷,記得我昨天晚上跟你說的話嗎?等到了林姐姐家裏,我就把你托付給她。為了你也是為了我,你可千萬不要犯倔。”

    “嗯,我都明白。”翠縷用力點了點頭,睫毛上沾染的一顆淚珠順着腮邊滾落而下,但她的眼睛卻是亮的,臉上也是帶着笑的。

    “好姑娘。”湘雲摸了摸她的發髻,低聲道,“我去看看大爺,你再去把要帶給林姐姐的東西規制一下,別臨了又手忙腳亂的。”

    翠縷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點了點頭便去了。

    湘雲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簾子走近內室,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她下意識閉住了氣,片刻之後才慢慢恢複了正常呼吸。

    一陣咳嗽聲從床上傳來,湘雲對這場面早已見慣了,不慌不忙地去桌邊倒了杯溫水,走過去示意正在給衛若蘭順氣的丫鬟把人扶好。

    那丫鬟也是和湘雲配合慣的,立刻就把瘦弱的衛若蘭扶出了一個合适的弧度,既方便湘雲喂水,又不會讓衛若蘭難受。

    等半盞水喂下去之後,衛若蘭好受了許多,盯着湘雲質問道:“你放才到哪裏去了?”

    湘雲順手把茶盞放在圓幾上,示意那丫鬟出去,拽出腰間掖着的帕子,一邊給為若蘭擦嘴,一邊淡淡道:“太太叫人送了張帖子過來,我自然得出去看看。”

    提起“太太”二字,湘雲眼中劃過嘲諷之意。

    ——雖然衛若蘭是清河郡主唯一的兒子,可對方也只是在親兒子生病的前兩個月跑得勤快些。

    兩個月之後,見衛若蘭病勢越發嚴重,沒有半點恢複的意思,漸漸來得就少了。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其實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顯然這一點衛若蘭自己也是清楚的。

    因而,聽見湘雲提起他的母親,他的情緒驟然激動了起來,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抓住圓幾上的茶盞,猛然丢了出去。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最開始的時候湘雲還會受驚,如今卻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叫人進來收拾了。

    她的手段從來不比誰差,哪怕婆婆擺明了不待見她,她靠着自己的個人魅力和嫁妝銀子,還是把他們夫妻院子裏的人收服了七七八八。

    能進內室伺候的,都是忠于湘雲的。

    對于衛若蘭時不時的發瘋,沒人會多問一句,甚至沒人會擡頭多看一眼。

    摔打過後,看着婢女無聲而機械的忙碌,衛若蘭頓生空虛惶恐之意。

    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繼母親放棄自己以後,妻子也徹底掌控了這個院子。

    也就是說,病體沉屙不能挪動的他,某種程度上,連生死都是掌握在妻子手裏的。

    見他臉色趨于青白,神情逐漸惶恐,湘雲的心思略一轉動,就明白他是看清形勢了。

    如此不中用,令她頓生鄙夷之情。

    ——蘭乃花中君子。可惜自己嫁的這位是“若蘭”,似蘭而非蘭,說白了就是個僞君子。

    這時門簾再次響動,又一個婢女端着小茶盤走了進來。茶盤上放着的,是一碗苦澀的湯藥。

    “大爺,該喝藥了。”湘雲像往日裏的每一次一樣,聲音溫柔地提醒。

    但衛若蘭的反應,卻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相同。

    他遲遲不動,看着湘雲的目光帶着警惕與懷疑。就連湘雲要來扶他時,他也下意識地躲閃。

    史湘雲嗤笑了一聲,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別用你那淺薄的心思來揣測我。實話告訴你吧,你爹娘之所以對我有諸般苛刻,就是為了逼死我,怕你死了我守不住呢。

    在這個家裏,真正希望你能活久一點的,目前就我一個。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最近你那二弟頗得老爺賞識,太太并沒有多說一句話。”

    ——你的爹娘,真的放棄你了,而且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別的兒子身上。

    家裏其餘幾位公子雖然不是清河郡主親生的,但按照禮法,清河郡主才是他們唯一的母親。

    再有郡主身份特殊,不管将來是哪一個繼承了爵位,都不敢不孝順她。

    最重要的是,二公子因和衛若蘭年歲最相近的緣故,被養得最為平庸。

    在這個只許男兒頂門立戶的年代,一個男人若是處處平庸,本就是最大的罪過。

    可站在清河郡主的立場上,不是她親兒子做繼承人,那人選自然是越平庸越好。

    只因對方越是平庸,就越是要仰賴于她。

    衛若蘭很了解自己的母親,也很了解自己的幾個弟弟。

    也正因為他太了解了,所以聽說虞國公要培養的是二公子,心中才更加的絕望,并對此深信不疑。

    而湘雲之所以選擇告訴他,就是因為她早把清河郡主和衛若蘭這對母子的性情都摸透了。

    夫妻二人都是知己知彼,可一個因知己知彼而更加絕望,另一個卻因此更加從容。

    看着衛若蘭灰敗狼狽的姿态,史湘雲心裏覺得痛快極了。

    他們母子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她終于報回去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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