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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安王世子
林黛玉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書房裏的徐茂行根本就沒有聽見動靜,一直在安心讀書。
下午那頓點心,是黛玉親自送過去的,自然不會露出什麽破綻影響到他。
直到用晚膳的時候,黛玉主動提起,他才知道,今日他們這條胡同裏,有一家人被抄了家。
“吳家那位的确是在兵部當差的,不過他就是個六品主事,怎麽就牽扯到上層的争鬥裏去了?”徐茂行有些疑惑。
“誰知道呢?”林黛玉道,“可能是那賈雨村入了兵部之後,為了徹底掌控兵部上下,收攏的人手之一?”
她喝了一口紅棗阿膠,腦子在不住地轉動,“他是庫部主事,管器械的。天下兵馬這麽多,每年都有報損的兵器衣甲,這中間的油水多了去了。凡是能經手的,哪一個不是撈得盆滿缽滿?”
想到吳太太幾乎每個月都會做新衣裳,且至少有一身料子特別精貴、刺繡特別繁複的。
他們家裏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日常的吃穿用度也無一不精。其中兩個兒子捐了官,一個兒子買了個監生的名額,一直在國子監讀書。
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吳家在錢財上從來不缺。
至于他們家為何一直蝸居在這巷子裏,不去真正的官員聚集區找新宅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黛玉忽然心中一動,問道:“從前我也沒注意過,你可知道吳家是從何時開始富貴的嗎?”
徐茂行皺眉:“我哪會注意這個?你與其問我,不如去問問胡家嫂子或趙家太太。他們都是老住戶,對各家的情況變化了如指掌。”
正好因吳家之事,胡蘭珍今日也被約束着沒有出門,第二天再來上課時,是胡太太親自送過來的。
“昨天實在是驚心動魄,我們一家子插上門不敢冒頭,蘭珍的課程也就耽誤了一天。這丫頭覺得是辜負了你的教導,心虛得不敢來呢。這不,只好我把她送來了。”
黛玉笑着摸了摸胡蘭珍的腦門,柔聲道:“你娘做的是對的。那些兵痞可沒一個懂禮數的,被他們沖撞了就不好了。”
得了老師的安撫,胡蘭珍才點了點頭,臉上重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知道了嫂嫂,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就躲得遠遠的。”
“這就對了。”黛玉鼓勵了一句,說,“你不是想學詩嗎?趁着昨日無事,我整理了一些王摩潔的詩集。你先去西廂房背詩,我和你娘說會兒話。”
胡蘭珍一聽就知道,大人們是有正事要說,便乖巧地點了點頭,跟着梨香一起去了。
等她走了之後,黛玉便問胡太太:“你在這裏住得久,和吳家來往也多。他們家一直都是這麽富足的嗎?”
驟然聽她提起吳家,胡太太吓了一跳,下意識左右看了看,确定堂屋裏除了他們倆再沒別人,才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地抱怨道:“哎喲我的二奶奶呀,你還提他們家幹嘛?”
雖然都是鄰居,往日裏也沒少坐在一起聽書看戲。但吳家忽然犯了事,直接把家都給抄了,左鄰右舍都諱莫如深,對“吳”字忌諱得很。
胡太太就是個普通婦人,不像黛玉一般自有丘壑,只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在她樸素的價值觀裏,似他們家這種商人,是招惹不起官府的。吳家既然犯了事,無論是冤枉的也好,真有罪也罷,都該遠遠地躲開。
最好以後提都別提,權當附近從來沒住過一戶姓吳的人家。
對于她這種心态,黛玉十分理解。
因而,她忙道:“胡嫂子放心,只是咱們倆說句閑話。出了這個門就都忘了,日後任誰問都是不認的。”
胡太太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認真,又想到他們夫妻素日裏品性不錯,心裏就少了幾分顧忌。
最重要的是,如今她女兒已經拜了黛玉為師,兩家的牽扯自然比別家更深。徐家倒黴他們家固然會受牽連,可若是徐家日後發達了,受益的也會是她的女兒。
作為生意人,胡家夫婦最懂風險和收益對等,也從未想過只拿好處不擔風險。
因着知曉徐家和當官的有不少牽扯,胡太太心裏猜測,黛玉要打聽吳家的事,八成是背後有什麽別的利益糾葛。
這種事情不該他們這種小人物過問,她也沒有動問的意思。定了定心神,便對黛玉道:“吳家剛來的時候,只是九品的書吏,還得靠吳太太的嫁妝補貼家用,哪裏談得上富足?
後來也不知道是巴結上了哪位上官,一步一步做到了六品主事,還是管着器械的庫部主事,是個大大的肥差。打那以後,吳太太身上的衣裳、頭上的首飾,才逐漸精致貴重了起來。”
黛玉又問是具體從什麽時候,胡太太回想了一番,說了個時間,她心中已是了然。
只因胡太太說的那個時候,正是賈雨村在金陵做了一任知府後,因政績卓著,京城又有人周旋,直接調回京城,點了兵部郎中之後。
看來,這吳主事,就是賈雨村進入兵部之後拉攏的人手。
把心裏的疑惑弄清楚了,黛玉只覺得渾身輕松。她好生送走了胡太太,便去書房看着胡蘭珍背詩了。
她教胡蘭珍學詩,和當初教香菱學詩差不多。都是先讓對方多背誦些古人的好詩好句,肚子裏有了存貨,明白了什麽詩好,什麽詩不好。
等到自己做的時候,啓點就比一般人高了,做出來的東西,自然也比別人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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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朝堂的整肅,一直持續了三四個月。直到徐祿并許氏、周氏兩位奶娘一起,把徐樗和徐桂小兄妹倆接了回來,京城的空氣才慢慢恢複了往日的清新。
徐茂行又往安王府拜訪了一回。
他明顯感覺到,如今的安王更加意氣風發,卻不是像曾經那樣飄了起來,而是沉澱過後的自信和從容。
也就是這一次,徐茂行首次見到了年僅十歲的安王世子。那是安王連續夭折了五個孩子之後,好不容易保住的頭一個,還是和王妃生的嫡子,夫妻兩個都寶貝得很。
世子如今的主要任務也是讀書,平日裏除了沾染血脈的親戚,很少見外人。
這一次徐茂行能見到,也是機緣巧合,恰好他去拜見的時候,安王正在考察世子的功課。
聽說他來了,安王對通報的人說:“叫他進來吧,也不是外人。”
于是,徐茂行就進去當了一會兒壁花,旁觀了半場父親對兒子的考校。
不得不承認,在讀書這方面,安王世子比他可用功多了。不管安王問什麽,世子都對答如流。
直到安王問到了超綱的地方,對方思索了片刻,才大大方方地說:“這些先生還沒有講到,兒子也不大能理解。”
安王對兒子的态度也很溫和,當下便笑道:“那你就先把你自己的理解的說說,我聽聽看。”
等世子說完,安王先是肯定了他對的地方,又把有偏差的地方點了出來講解了一遍。講完之後,又讓他回去之後請教先生,多聽不同的見解,增加不同的感悟。
說實話,徐茂行都驚呆了。
很多現代家長在面對自己的孩子時,都做不到像安王這樣的耐心和細心。
雖然安王也有父親式的說教,但也并不是叫世子什麽都按照他說的來,而是鼓勵世子多聽不同的見解,學會自己思考。
這簡直是神仙父母!
世子明顯和父親很親近,沒有這個時代普遍面對父親時的拘謹甚至是懼怕。
等問完了功課之後,安王便讓世子先回去見母親。
世子卻沒有立刻就告退,而是轉過身來,仰着頭看了徐茂行片刻。
徐茂行回過神來,笑着行禮:“小人徐茂行,見過世子。”
“徐公子免禮。”世子免了他的禮,并擡手虛扶了一下。
“多謝世子。”徐茂行起身。
世子好奇地問:“你就是父王經常提起的那位徐二郎吧?”
徐茂行道:“小人的确姓徐,也的确行二。如果王爺的門客裏,沒有另外一個姓徐行二的,那小人就是了。”
世子笑了起來,眼中忽閃着感興趣的光,說:“你很有意思,比那些古板的官員們有趣多了。”
徐茂行笑道:“大概是小人尚未有官身,王爺有知道我的底細,也對我的不學無術毫不嫌棄吧。
至于那些入了朝的相公們。他們想要得到王爺更多的看重,自然就要表現得穩重,不能讓王爺覺得他們輕浮不堪大用。”
世子微微思索了片刻,點頭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也很淺顯易懂。但從前就沒人跟我說過這些。”
徐茂行笑道:“世子周圍的人,必然也想得到世子的看重。”
“那你就不想嗎?”世子忽然問道。
徐茂行正色道:“想,當然想。不過小人有幾斤幾兩,王爺一清二楚。小人唯一的長處,就是忠心實誠了。雖然小人沒什麽大本事,但只要王爺有吩咐,小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世子回頭看了安王一眼,才認真地說:“那倒也不必。有這麽一個忠心的人常伴身側,本來就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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