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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王道人
紫鵑眼眶一熱,眼淚就流了下來。她心裏有酸楚也有釋然,哽咽道:“奶奶,你這是什麽話?從前你做的那些打算,對我們兩個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出路了。”
從前他們都以為,寶玉會是黛玉的正緣。而以寶玉那憐香惜玉的性子,日後房中定然少不了美妾。
曾經寶玉在潇湘館中陪黛玉說笑時,也半真半假地調侃過紫鵑:“若能與多情小姐同鴛帳,又怎舍得你鋪床疊被?”
這是《西廂記》裏張生讨好紅娘時說的話,而紅娘後來也果然被張生收了房。
寶玉是什麽意思,已然表露無疑了。
主子有這種心思,紫鵑的家人也不會拒絕。莫說紫鵑沒想過能替自己做主,便是想了又能如何呢?
那個時候,兩個姑娘誰都沒有想到,黛玉的正緣會是徐茂行,而徐茂行的所思所想,又會如此的出人意料。
“好姐姐。”想起從前,黛玉也是感慨萬分。
她輕輕拍了拍紫鵑的手背,說:“我知道二爺這種奇妙的想法,你一時之間很難接受,你可以慢慢想。無論如何,我往後都會多顧及你的想法的。”
“诶,我知道了。”紫鵑擦掉了眼淚,笑着催促道,“奶奶快把湯喝了吧,涼了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黛玉喝了甜湯,便帶着紫鵑一起去了西廂房,查看徐茂行取回來的東西。
裏面有兩張地契,每一張都代表一個莊子。一個五百畝,一個八百畝。
黛玉幫王熙鳳算過賬,一看那契書标注的地點,便知道兩個莊子都是直隸周圍的。一個大部分都是良田,少部分是鹽堿地;另一個大部分都是沙地,少部分是良田。
“呀?”紫鵑驚訝道,“這難道是老太太的陪嫁莊子?”
“不是,外祖母的陪嫁莊子都在京城周圍。”黛玉搖了搖頭,猜測道,“想是後來置辦的。”
紫鵑笑道:“別管是原有的還是後置辦的,這兩張契書都是紅契,誰也奪不走。”
時下的地契有兩種,一種是在官府備案的紅契,屬于官方認證的,受律法保護;
另一種則是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的白契,一般人家給姑娘的陪嫁土地,用的都是白契。
黛玉略一思索便明白,這兩個莊子肯定是賈母悄悄命人置辦的,賈家的其他主子多半都不知道。
不管怎樣,她收起來是半點都不心虛。他們林家幾代主母的嫁妝都拉到了賈家,多半都填進那大觀園裏去了。
她之所以閉口不提,一是顧忌着賈母,二就是他們夫妻如今勢單力薄,就算真有了那麽一大筆財富,非但保不住,還容易惹來殺身之禍。
不過,稍微收回一點還是可以的。這兩個莊子和那些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她把地契遞給紫鵑,“你先收着,等二爺得空了,咱們一起去莊子看看看。”
含金量最高的自然是這兩張地契,剩餘的東西裏,最多的就是布料。有今年最時興的,也有一些賈母私藏的絕版布料,比如好幾種如今已經調不出染料的香雲紗。
這些布料的價值,已經遠遠超出他們本身了。
黛玉喜道:“好了,明年年底給安王府送的禮有着落了。”
如今安王府可是他們唯一的靠山,自然要好生籠絡。
除此之外,就是兩匣子銀锞子,還有一匣子金瓜子。其餘的首飾都是輕便精巧之物,日常戴戴可以,真拿去換錢容易被人壓價。
再者說了,這等官造的工藝,誰舍得呢?
盤點完了之後,黛玉把銀锞子和金瓜子拿了出來,又挑了兩套頭面出來,把點翠的那套給了紫鵑,珍珠的那一套則是拆分開來,分別給了福嬸、珊瑚和徐祿家的。
幾個女人得了賞賜,連連拜謝,歡天喜地地去了。
紫鵑要推辭,也被黛玉一句話堵了回去,“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嫁妝,只是提前給你而已。你不收,莫不是嫌不好?”
“……奶奶別說這樣的話,我收着就是了。”紫鵑滿臉無奈,覺得自從嫁到徐家之後,自家奶奶真是越發活潑調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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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三日,徐茂行靠着這幾天的努力,好不容易從郭先生那裏讨來了半天假,就趕緊換了衣裳出門,到京城東門去尋買藥的王道人。
他們是舊相識,看見他過來,王道人遠遠就打招呼,扯着嗓子喊道:“喲呵,徐二爺?真是稀客呀!”
徐茂行也拱手還禮。
等到了近前,王道人已拿出了随身的小馬紮撐開請他坐下,又把自己日常喝的粗茶給他倒了一碗,笑道:“自家炒制的,二爺別嫌棄。”
“怎麽會呢?”徐茂行自嘲道,“我如今是個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憑你還肯請我喝口茶,就沒辜負了咱們往日的交情。”
他左右看了看,見這會兒王道人生意寥落,便道:“咱們也算久別重逢,今日我做東,這面子你給是不給?”
王道人老于世故,眼睛一轉就知道對方找自己是有事,當下便點了點頭,把擺攤的破布一卷,托付到了賣絨線的鋪子裏,就跟着他走了。
兩人也沒走遠,就去了附近王道人相熟的趙家酒館,要了兩壺酒,三四樣酒館裏現成的下酒菜。
這種小酒館可沒什麽單間雅座,但因王道人是熟客,跟老板說了一聲,便借了他家磨豆腐的倉房說話。
兩人碰了三回杯之後,王道人便拈着鼠須笑道:“二爺今日找我,必然是有事。”
徐茂行道:“彼此都要為生計奔波,若非真有要事,我也不會來耽誤你的生意。”
說着話,他就從懷裏掏出一錠五兩重的元寶,推到了王道人面前,“這是定錢,要借借你這如簧的口齒。”
王道人看了一眼,也沒推辭,直接就把銀子收了,指着自己的嘴巴道:“二爺盡管吩咐,貧道制藥的本事不怎麽樣,能逍遙這麽多年,全靠這條舌頭。”
真本事他是有的,可越是有真本事的,就越忌諱洩露天機,王道人也一樣。
若不是懂得察言觀色又兼能說會道,他早叫人打死了。
這麽有自知之明,惹得徐茂行一笑,招手叫他附耳過來,如此如此吩咐了一番。末了又許諾道:“等這件事成了,還有紋銀十兩奉上。”
幹這一趟活就有十五兩銀子,王道人吃了一驚,推辭道:“太多了。二爺如今也不容易,等事成了再給個三兩二兩的也就盡彀了。”
徐茂行卻道:“十五兩銀子能救一條人命,怎麽就貴了?我也是仗着咱們往日的交情,厚着臉皮請你出手了。你若再推辭,就是不肯幫忙的意思了。”
聽了這話,王道人也不好再推辭了,正色道:“二爺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好了。”
他想了想,又問道:“對了,那孫家在京城附近,可有什麽莊子別院嗎?”
确定了這些,他上門忽悠孫紹祖的時候,也好有個方位,事情也更容易成。
對此,徐茂行早有準備,便直言相告:“他家發跡晚,京城附近的莊子哪裏輪得到他?他們家只在直隸有片不大的莊子,倒是一片良田。”
“我知道了。”王道人點了點頭,又道,“二爺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徐茂行親自給他斟了杯酒,笑道:“你肯出手,我自然沒什麽不放心的。來,我再敬你一杯,預祝你馬到功成。”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王道人一邊嗑毛豆,一邊說閑話,“前兩天我還碰見盧三爺,說來真是難得,那位爺竟想起問自己的姻緣來了。”
就着毛豆喝了杯酒,他笑呵呵地接着說:“想來是見二爺如今夫妻和美,他心裏也癢癢了。”
徐茂行笑道:“你別說,還真是。”
“哦?”王道人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心裏卻默默提取信息:看來徐二爺家道中落,完全沒影響他和盧三爺的交情。
徐茂行提起酒壺給自己續上,用玩笑的口吻說:“前些日子他剛回京城,就着人擡了倆大箱子,給我送新婚賀禮去了。到了我家裏,酒還沒喝完呢,就嚷嚷着要回去,請他母親黃夫人給他說親。”
說得兩人都笑了起來,徐茂行又問道:“诶,他問姻緣,你是怎麽跟他說的?”
“還能怎麽說?當然是拿好話說了。”王道人知曉他對自己這行了解頗深,自然不會拿虛話來敷衍他,直言道,“我們這行都這樣,輕易不提大災大禍。如果真提了,八成是遇見摳門不肯給錢的了。”
他們只是想掙個糊口的銀子,不是想找打,說話的藝術是很重要的。
比如有人最近特別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來找他們問問,誰也不會傻乎乎地說什麽“你犯了血光之災”。不然真遇見個脾氣爆的,少不了一頓好打。
他們只會說“你這是祖宗保佑,過小坎擋大災了。日後雖然還會有些小災小難,但卻不會有大動蕩。好命呀,真是好命數!”
和大災大難比起來,小坎坷算得什麽呢?
來問蔔的必定是喜笑顏開,哪怕日後再遇到了什麽坎坷,也只會說他算得準。
王道人夾了條炸豆腐扔進嘴裏,笑道:“盧三爺是家中幼子,其母黃氏夫人又對他百般溺愛。在一定條件範圍之內,必然會選一個合他心意的。呵呵……”
他笑着給自己續了酒,端着酒杯說:“小老兒算定了這些,就告訴三爺說:婚姻大事雖略有波折,但必定能得償所願。”
萬一黃夫人先選出來的不合盧三郎心意,母子二人必有一番争執。但弄到最後,黃夫人這個做娘的,肯定是拗不過兒子的。
這不就是“略有波折,但必定得償所願”嗎?
“高!”徐茂行佩服地豎起了大拇指,“你這老道士,真是高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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