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33章 曬幹菜
這些道理寶釵也明白,自然是笑着應是,又借着這套頭面,把賈母好生奉承了一回。
賈母是個體面人,雖不喜她,卻也不會當面給人難堪,很給面子地說笑了一陣,便露出了疲乏之色。
一旁伺候的鴛鴦見狀,忙笑着勸二人回去。
寶玉進來之後不見黛玉,心中便知不好。只是自那玉丢了之後,他少了許多随心所欲的真性情,對人情世故更加通透了幾分,自然不會嚷出來惹賈母堵心。
因而他不動聲色地帶着寶釵拜別,卻又暗中給鴛鴦使了個眼色,鴛鴦便替賈母把二人送出了穿堂。
到了垂花拱門處,寶玉才忍不住問道:“林妹妹已經去了嗎?”
鴛鴦下意識看了眼寶釵,見她神色如常,含笑如故,不由暗暗嘆了一聲,解釋道:“今日一大早,林姑娘便派了紫鵑來,說是家中事多忙亂,他們要到九日那天再來給老太太請安。”
出嫁女九日回門的雖少,卻也不是沒有。而林黛玉更只是賈府的外孫女,不在三日回門也說得過去。
寶玉聞言,沉默了片刻,對鴛鴦道了謝,便徑直回了怡紅院,竟是把寶釵給忘了一般。
倒是寶釵神色自若,從容地和鴛鴦道了別之後,才跟在寶玉身後慢慢地回來了。
她步子緩慢,比寶玉晚回來了有一刻鐘。走到怡紅院的門口,正碰見碧痕打扮着走了出來,看見她急忙上來問安:“二奶奶,您回來了?”
寶釵問道:“你這是要到哪兒去?”
碧痕憂慮道:“我媽身上不大好,二爺給了恩典,叫我趁今日回去瞧瞧。”
寶釵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又在彩色方格紋的斜挎包上頓了一下,溫和寬厚地說:“既是如此,也不該叫你就這麽空着手回去。”
說着便轉頭吩咐莺兒:“你去拿一匹尺頭來,再拿五兩銀子給碧痕,好叫她娘請醫延藥。”
莺兒應了一聲便去了,碧痕的神色複雜了一瞬,目光再對上寶釵時便有幾分躲閃。寶釵心下了然,卻只做不知,等莺兒把東西拿來之後交給了碧痕,就放她去了。
等她回了內室換衣裳時,卻不見寶玉。問了伺候的春燕才知道,寶玉回來之後,叫碧痕伺候着換了衣裳,便到外書房去了。
“奶奶……”莺兒有些替她委屈,寶釵卻擡手叫她別說了。
早就料到的局面,委屈又有什麽用?為今之計,還是想想怎麽緩和關系,才是最要緊的。
她知道碧痕是寶玉派出去的,為了就是打聽今日黛玉不來,究竟和府裏的人有沒有關系。
對此,寶釵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此事必然是王夫人所為。而寶玉也未必猜不出來,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此時此刻,寶釵心中複雜至極。
一方面王夫人替她攔下黛玉,叫她今日的回門禮回避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風險,沒有出現任何變故,她自然是感激的;
另一方面她又知道,王夫人做事向來不夠周密,寶玉必然能打聽出來,也必然會因此遷怒她。
周全禮數的顏面,和不再增加與寶玉相處的難度,對寶釵來說,當真是難以抉擇。
=====
再說徐家這邊,徐茂行一大早就去書房讀書了,只等着林黛玉把回門禮收拾好了,兩人就一起去一趟榮國府。
得知榮國府特意趕在今早派了人來,叫他們拖延幾日再行回門之禮,他當時就氣笑了。
但氣惱歸氣惱,他還有理智在,知道黛玉必然比他更加氣惱,除氣惱之外必然還有傷心,便收拾好了書冊,直接回了正房。
紫鵑正端了銅盆出來要打水,見他沉着臉走了過來,便知曉消息已經傳過去了,連忙攔住勸導:“我的爺,奶奶才為此氣了一場,你進去了可要好生說話,莫要再招惹她了。”
“呵呵!”徐茂行冷笑道,“咱們這些窮親戚,原也不該去攀附人家高門樓。只盼他們家永遠得意,莫要有朝一日,淪落個倒反天罡,到我門上來秋風才是。”
紫鵑聽了這話,急得恨不得嘴上起了泡,要勸他又不敢高聲,恐屋裏的黛玉聽見,只得壓低的聲音急急道:“這話你在我面前随便說,有氣也盡管往我身上撒,可別在奶奶面前露出來。”
索性徐茂行的氣性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發洩了兩句之後便吐了口氣,對紫娟道:“行了,你去忙吧,我去看看你們奶奶。她心窄,別把她氣出個好歹來。”
紫娟往前走了兩步,又忍不住渾身叮囑道:“等會兒到了奶奶面前,二爺可別再說那樣的話了。”
“知道,知道。”徐茂行背着身子朝她擺了擺手,大踏步走到門前,卻又頓住了腳步,調整了一下情緒才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黛玉正歪在軟榻上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輕手輕腳走了過,在黛玉身側坐下,猛然道:“想什麽呢?”
黛玉被他吓了一跳,渾身一抖回過神來,氣得擡手捶他,嗔道:“真是越來越沒個正形!”
徐茂行也不躲閃,哈哈哈哈笑着任她捶了出氣,嘴裏振振有詞道:“咱們都是自己人,裝那正型給誰看呢?”
他起身倒了兩杯茶,塞了一杯給黛玉,自己喝了一口便直接問:“還在想榮國府來人的事呢?”
黛玉不防他問得這樣直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神情十分坦蕩随意,就是在閑話家常一般。
見他這樣不在意,黛玉心裏反而半點不自在都沒有,點了點頭就忍不住嗤笑道:“可憐我的二舅母自诩疼愛寶,卻根本就不了解寶玉的為人。要是今日她不多此一舉,保管什麽事都沒有。可她偏偏特意叫人跑了一趟,反而要惹出許多事來。”
徐茂行贊同地點了點頭,說:“年輕人都叛逆,做家長的越是管得寬,就越是适得其反。”
聽他這麽老氣橫秋的,黛玉只覺好笑不已,秋波盈盈地橫了他一眼,好笑道:“他比你還大兩歲呢,你倒管他叫做年輕人。”
徐茂行心說:誰比誰大還真不一定。
不過那種很可能被人當成瘋話的,他自然不會說出來,只是挑眉一笑道:“不管我多大,他多大,你就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吧?”
無論前世今生,他自己都是個熊到不行的熊孩子。他的那些同學們,或從初中開始,或延後到高中,有的甚至大學都快畢業了,叛逆期忽然來了。
不管早也罷晚也罷,叛逆期好像是每個孩子都會經歷的一個特殊時期。具體表現就是特別中二,覺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最超前、最正确的,父母都是迂腐守舊的老古板。
算算寶玉也有十八了,有點叛逆期不是很正常?
可黛玉卻笑着嗔了他一眼,手中團扇不痛不癢地在他身上一拍,啐道:“快別瞎說了,哪有做子女的忤逆父母?寶玉雖有些癡症,對長輩卻是最孝順不過的。”
徐茂行愕然一瞬,卻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也是他這輩子的父母兄長都對他太過溺愛,讓他潛意識裏忽略了,古代和現代是不一樣的。
叛逆期這回事應該是不分時代的,可現代有專門研究兒童教育的,有專門研究人類心理的,讓大部分人都知道孩童的叛逆期是正常現象。
和古代就不一樣了。
自司馬懿落水放屁,司馬昭當街弑君之後,做皇帝的徹底喪失“忠義”二字。歷朝歷代開國之後,打的旗號都只能是“以孝治天下”。
實在是除了孝之外,皇室很難再和其他美好品質聯系起來了。
正因只能“以孝治天下”,歷朝歷代都極致推崇孝道。子女忤逆父母,那可是十惡不赦之罪,就算被父母失手打死,官府審案時也不會真把父母怎麽樣的。
你說叛逆期?
別說笑話了,忤逆就是忤逆,莫要給自己找借口。
本該是很緊張的一個話題,因着徐茂行自然的态度,被兩人當成閑話說了笑了一陣,很快就帶過去了。
見她不再想賈府的事了,徐茂行便提議道:“福嬸他們才做完了鹹菜,如今正要曬幹菜呢。不如咱們過去看看,也強過你獨自悶在屋裏。”
黛玉聽了,覺得十分新奇,打量一番自己的衣着,見還算利落,便把團扇擲在榻上,反過來催促他道:“那還等什麽?快走,快走。”
廚房在西跨院,放後廚物料的庫房也在同一個院子裏。宅子不大,院子之間離的也近,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就過去了。
蘿蔔和芥菜昨日上午便全腌上了,下午的時候福伯去采辦東西了,福嬸就自己帶着阿山和徐壽,找種菜的農戶,收了好些大白菜、青菜、辣椒、芸豆、豆角。
見正有刨地瓜的,地瓜葉還算新鮮,她便與那戶人家讨價還價了一番,一錢銀子買了一大車最嫩的葉子心。
這些都是可以做成幹菜的,只要儲存的好,足夠他們一家子吃一個冬天了。
看見兩人過來,福嬸等人正要起身行禮,黛玉忙攔住了,“你們忙,都別多禮了。我只是沒見過這些,心裏好奇,就央着二爺領我來看看。”
見她是誠心誠意的,并不是客套話,福嬸左右看了看大家,笑道:“那咱們就接着幹,最好今天都摘好洗幹淨了,明天就能開始曬了。”
她去廚房裏拿了兩個小凳子,就放在他們幹活的地方不遠處。坐在這裏,既能看見他們怎麽幹活的,又絕對不會把泥土和髒水濺到身上。
“二爺,二奶奶,快請這裏坐。”
兩人也沒讓他們為難,一起坐了過去。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