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去唤人摆膳。”顾燕轻轻用手遮住鼻子，头也往旁边偏去。
谢芝一愣，拿开她遮掩口鼻的手，语气微抖：“你在嫌弃我？”
她怎么可以！
“你多心了。”顾燕否认，但声音并不怎么耐烦，连秀眉也蹙了起来。
“我怀了你的孩子，我是你的夫郎。”他把头搁在她颈窝里，身子撑在椅背上环着她的腰肢，“你要当那种抛夫弃子的女郎吗？”他的声音哽咽，双手却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想哪里去了。”顾燕无奈，连想要揉一揉眉心也做不到。
他抱的很紧，她根本抽不开手，整个人被禁锢在他怀中，呼吸都有些艰难，“松一点，你……”
她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骂他，只是语气很差：“你要把我勒死吗？”
敢嫌弃他，一起死也好。
谢芝敛下眸中翻涌的寒光，手臂松了几分，却不放手，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嗓音带着委屈，“别人家的夫郎怀孕妻主都会百般怜惜，你倒好，碰一下你都要遮住鼻子，难道我身上很臭吗……”
滴滴答答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打湿了她的肩膀。
她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先说什么才好。
耳边的呜咽声愈发大了起来，她只好偏过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反问道：“我若是真的嫌弃你，你以为你还有上我床的机会。”
“可你刚才就是在嫌弃我。”谢芝不停的抽噎，眼睛很快就哭红了，长长的睫毛被打湿，像振翅的蝴蝶一样不停颤动。
任何人见到他这副模样，只怕都会心疼坏了。
可惜在他面前的是瞎了的顾燕。
“我没有……”
“从前你就不喜欢我，还让我做通房小侍。”谢芝一边哭，一边仗着怀孕开始扯旧账，“你还想收兰竹，你还掐我，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说到伤心处，他鼻腔酸涩的厉害，泪水就像无底洞一样冲刷他的面颊。
顾燕眼皮跳了跳，第一次哑口无言。
“谁家夫郎哭成这样，妻主无动于衷的，你还说没有嫌弃我……”谢芝抬起那张泪盈盈的脸，忽然毫无预兆的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她眉心一皱，难得的有些慌乱，她伸出手想拉回他。
但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没抓到。
她指尖发紧，也不想为了个男人失态，刚准备放下时，她的双膝就就一沉。
谢芝竟是主动坐到她腿上，双手环住她修长的脖子，唇瓣贴着她的额头，带着哭腔道：“你不能嫌弃我，我都怀了你的孩子。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我没有身世，对你想做的事情没有帮助，可我的心是真的，它每天都在为你跳动，我能为你做任何事。你能不能喜欢我一点，我不敢奢求太多，一点就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能为她做任何事么……
顾燕心头微跳，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一岁便是世女，地位尊崇，有的是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只要金银钱财到位，便是去死，也有大把人愿意。
谢芝说的话实在是毫无新意。
但不知为何，听着这些陈词滥调，听着他的哭声，她竟有些不忍，准确点说，是怜惜。
与此同时她也有些微微的不解。
有什么好哭的呢，他已经是侧君，又怀了孩子，即使她将来再娶，他的地位比之正夫也不差到哪里去。
爱不爱的有这么重要？
他在闹什么？
如此想，她也这么问了。
本以为他会想一下再回答，可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他的声音就紧贴着响了起来。
“有。”
“很重要。”
“比所有人所有事都要重要。”
不爱他，就一起死。
谢芝眉眼郁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望着她微皱的眉头，他心里忽然闷痛的厉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肆意的搅弄。
“求你爱我。”
他的嗓音低哑缱绻又似乎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与之一起落下的还有他的吻。
眉心柔软的感觉让顾燕睫毛微抖，他的唇带着一丝寒凉，温度透过肌肤缓缓的渗入到身体中，竟让她小幅度的打了个颤，似乎被冰到了。
“我，”顾燕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忽的攥紧手一把推开了他，“我饿了，去传膳。”
谢芝被推开也没再继续哭，他盯着她的神情，一双眼里的暗色浓郁的要把人吞噬。
“好。”他缓缓勾唇。
会为他的话与泪水怜惜触动就好，这些都是喜欢的开端。
王府早膳一向清淡，不过因为谢氏的吩咐，膳房的管事特意命人做了许多京中孕夫爱吃的菜肴。
膳食摆好之后，几名小厮留了下来为主子们布菜。
圆桌上摆列着数道菜肴，样式精致，各种口味的都有。
王府重规矩，便是顾燕不得广昭王喜欢，只要她一日是世女，是王爷的女儿，那么没人敢在待遇上苛待她。
谢芝一个眼神过去，正要上前布菜的小厮易安立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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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亲自给顾燕盛了一碗桂花山药汤，她舀了一勺，入口清香淡雅，很是开胃。
“好喝吗？”他看着她喝下，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尚可。”说着，她又喝了一口，“这汤不像膳房做的。”
“世女有多不知，这道汤是侧君一大早上起来亲手熬制的，不曾假手于人。”易安满脸堆笑的介绍。
说来也巧，易安就是当初那名被顾燕吓晕过去的小厮。一来二去，被分到谢芝院里，成了个二等内侍。
对于顾燕，易安还是有些惧怕。
不过经过这么多日，他也想开了，反正静华堂是出不去了，不如安心伺候这几位主子，二等内侍的月例银子是很高的，加上谢侧君也不是什么刁难下人的主子。易安还是很满意当前处境的。
他甚至会暗自祈祷顾燕的世女之位不被废掉，谢芝生下女孩，然后他被提拔为贴身内侍，月例银子再高一个数量，存些钱打扮，将来在府中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女人，一起安稳的生活……
“要你多嘴。”谢芝冷飕飕的扫了易安一眼。
“是小人僭越。”易安赔着笑。
“表哥学了多久？”顾燕放下汤勺，扬了扬下巴。谢芝会意，一边为她夹菜，一边笑着道：“自小便学，后宅男子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阿燕很惊讶？”
“也没有，”她避开他喂来的翠玉豆腐，眉头微皱，忍了一忍，本来不打算跟他计较，但想到一些事情，当即改了主意，“你喂来喂去的，把我当三岁小孩么。”她忽然起身，拔高了嗓音。
圆椅发出刺啦的声音，桌上的桂花山药汤猛的挥翻在地，撒出的汤水浇了一地。易安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剩下的小厮也吓得瑟瑟发抖。
好好的，世女怎么了这是……
谢芝叹气，走到顾燕身边，想拉过她的手，但她死死的攥住，不愿给他可乘之机。
“你吓到孩子了……”他眸光发暗，强硬的把她的手指贴到自己小腹上，语气听着很是惹人怜惜，“阿燕难道不喜欢，不欢迎我们的孩子么？”
提到孩子，顾燕神色缓和，本来她也没多大的火气，只是为了以后的事做戏罢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下不为例。”她顺势抚摸着他的肚子，隔着衣衫手感柔滑，那里面正孕育着她的孩子。
一想到这个事实，那种无措感又涌了上来，连带着语气也不自觉放轻了，“好了，用膳吧。”
谢芝拉着她坐下，让人重新摆了碗筷后，夹起一筷翠玉豆腐放至她面前的碗中，语气柔和：“一切是我的错，妻主别生气，你一日没吃了。”
顾燕应了一声，规矩的吃着饭，没再发火。
几名小厮动作快速的收拾了地面的碗筷汤汁，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留易安一个人在一旁。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顾燕又突然发怒。
谢芝全程没怎么吃，光顾着伺候顾燕。易安看在眼里，心里感慨连连，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到底是谁怀孕了。
易安虽然感叹，但丝毫不敢嘀咕顾燕，便是在心里也不敢。
顾燕吃的不多，虽然谢芝温声细语的要她多吃几口，但她还是停下了筷子。谢芝见状也只好作罢，命人呈了茶水上来，贴心的用手探过温度后，再递给她。
顾燕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脸上表情平静，举止之间也饱含着豪门大族教养出来的矜贵气度。光看外表与气质，完全看不出来刚才是她摔了碗筷。
谢芝见差不多了，便让易安出去唤纪听进来。
易安应声走向门口。
门外，纪听一直等在那里，不时还望向里间，心里难过为何世女不唤他进去服侍。就这么喜欢谢侧君吗？
“纪听哥哥，侧君与世女唤你进去。”易安撩起门帘，对纪听道。
纪听认得易安，说起来还和他一起砍过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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