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陆星往包里塞了一把足够大的双人折叠伞。
随后坐上公交车去往了永福路的长宁陵园。
清明时节雨纷纷。
他盯着窗外飘着的小雨,心想:“老祖宗说的话还真没错。”
居然真的下雨了。
陆星低头背着英语作文模板,思绪却飘的有点远。
“也不知道那俩货现在还活着没有。”
他小时候跌倒的时候,他就在想,要是他有爸爸妈妈扶他一下多好。
他再大一点没人给他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就在想,要是有人能当他爸爸妈妈也行啊。
虽然愿望没有一个是实现的,但是陆星也学到了一个道理。
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念佛诵经,不如本事在身。
他能站起来。
即使站得有点狼狈,但是他站起来了。
到站之后。
陆星找到了长宁陵园,门口有个带棚的长椅,他抱着书包坐了过去。
小金毛应该要去跟妈妈讲话,他就不跟着进去了。
人家母女俩聊天,他去了小金毛肯定就撑着面子不肯哭了。
这可不行啊!
所以他干脆就在门口等着,顺带买了点白菊。
嗯。
没有薅花坛的花。
等了大概十分钟,一个穿着开衫和长裤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陆星眯起眼看着夏夜霜今天的装扮。
一身黑色,金发全部被束在了脑后。
他第一次见到夏夜霜这么肃穆庄重的装扮。
夏夜霜在看到陆星坐在长椅上的身影时,还有点难以置信。
他居然来得这么早?
陆星走上前,平静的递过去了一束花和一瓶水。
“这花帮我带给阿姨。”
“这水你一会渴了喝。”
其实就是哭累了嗓子哑了记得喝一口。
夏夜霜怔怔的看着陆星递过来的东西,直到陆星撑着伞送她到陵园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眼眶泛酸,莹莹眸子泛着水光。
死夏老头亏心事做多了,不敢来见她的妈妈。
所以。
每次清明节,都是她自己来的。
陆星尽力的给小金毛一些可靠的感觉:“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
直到夏夜霜站到妈妈的墓碑前,脑海里还在重复的播放着这一句话。
夏夜霜抬头,酸涩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把陆星送的白菊放在墓碑前面,她沉默的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死神的镰刀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宽恕。
不论生前多么风光富贵,死了就是死了,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
夏夜霜坐在了墓碑前面,哽咽的轻轻靠在冰冷的石头上,提高音量故作欢快的说道。
“那个女人擅自进了你的房间,我可厉害了,我把她打出去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的东西的!你会开心吗妈妈?”
絮絮叨叨,琐琐碎碎。
一切不能与外人言说的事情,此刻都她都想跟妈妈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
所有人害怕的墓地,对她来说,反而是最舒服最宁静的地方。
夏夜霜说着说着眼泪洒满脸颊,目光却留在了那束白菊上。
她喃喃道。
“妈妈,我遇到了一个人”
“我会重蹈你的覆辙吗?”
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之后人生里的每个时刻,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要是她还在就好了。
夏夜霜在墓碑前哭泣,从早到晚。
陆星坐在长椅上写题,从早到晚。
对于客户这方面的事情,陆星能帮到的地方不多。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又不是他妈死了。
所以他再怎么安慰也无济于事,都像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没有必要。
最好的做法就是陪伴。
在人最迷茫想随着亲人走的时候,告诉她,人间还有人在等着你。
不能走。
太阳落山,雨却越下越大。
陆星看时间差不多了,撑着伞站到了陵园的门口。
几分钟之后。
夏夜霜红肿着眼睛从陵园里出来,目光直接落在了不远处的长椅上。
没人
陆星走了么?
也是。
都这么晚了。
不争气的眼泪又瞬间溢满了眼眶,夏夜霜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怎么不回头看啊。”
嚓。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出现在夏夜霜的身后。
她惊喜的回头看:“你没走?”
陆星撑着一把伞站着替她遮去了绵绵细雨,无奈的微笑道。
“我说了会在这里等着你的。”
凉风阵阵,阴雨绵绵。
陆星认真的掏出纸巾给她擦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夏夜霜直勾勾的盯着陆星的脸。
她的心像是被一汪清泉给泡软了一样,奇怪的感觉充斥了胸口。
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淋湿了。”夏夜霜说。
“我看到了。”陆星回答。
“陆星,我心里难受。”
陆星顿住。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夏夜霜这么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陆星思索片刻。
“好吧。”
陆星猛地拉住了夏夜霜的手臂往前跑。
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狮子,在新世界的街头狂奔。
“哈哈哈!”
街上行人极少,噼里啪啦的雨拍在脸上,风声在耳边格外清晰。
一切烦闷,郁气,琐事都仿佛被远远的抛到了身后。
脚腕的疼痛不再重要,大脑的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
陆星和夏夜霜在细雨中呼喊,在细雨中奔跑。
不会有人在意两个疯小孩的。
奔跑中,夏夜霜看到了陆星扬起的嘴角,也绽放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喜欢。”
陆星没听清:“什么?”
两个字被风吹散了,但牢牢的印在了夏夜霜的眼睛里,她没有再开口,心中却重复了一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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