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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第 1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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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第 127 章

    在看到曹達的的那一刻。

    恐懼攫取了劉協所有的神智, 他一時間,竟驚恐地發不出聲音,待他反應過來, 想大聲呼救的時候, 嘴巴已經被曹達給捂住了。

    指縫間的“唔唔”聲,根本不足以讓外頭的人聽到。

    “我的好陛下,您可別亂動彈,要是回頭,把您這金尊玉貴的身子碰壞了, 可就不好了。”

    “……唔唔唔。”

    劉協還在奮力掙紮。

    可根本沒用, 他已經被曹達帶進了密室裏面。

    待進了密室, 曹達把密室關上之後, 就把人給放開了。

    “你、你想做什麽?”

    劉協滿臉驚恐地看着曹達,還在試圖出去。

    他怎麽也沒想到,消失半年之久的曹達, 竟然會出現在他的密室裏面。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

    他又怎麽會知道這個密室?

    裏裏外外這麽多人, 他究竟是怎麽進的這邊, 劉協怎麽也想不通。

    “陛下是在想, 我是怎麽出現在這的?”曹達似乎能看穿他的心思。

    眼見劉協臉色煞白。

    曹達也未等人回應, 就先笑了出來。

    他知曉劉協祭拜他生母的時候, 是不會讓其他人進來的,自是笑得無所顧忌, 甚至還貼心地為人表現了一下,他究竟是怎麽出現在這的。

    這也是,他後來在司禮監中, 建立密道的起因。

    只有每一任帝王才知道,這皇極殿中設有密道, 這條密道是以防有事發生的時候,幫助皇室中人從中逃脫的。

    但先帝死的不明不白,劉協又不是原本定下的儲君。

    他自然不會知道這條密道。

    劉協也是在曹達按下其中一塊門板的時候,才知道,這密室之後,竟然還有一條密道!

    他一臉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當初他發現這個密室,也是機緣巧合,但他一直都沒發現這密室之後的秘密。

    倘若知道這事,他一定會把這個密室給封起來!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劉協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從曹達手中逃脫,心裏也不由後悔起來,他剛剛就不該一個人進來!

    但凡多一個人,他如今就不會是這樣的處境。

    “陛下不必如此害怕,我不會傷害陛下的。”曹達尖細而又故作溫和的聲音,在密室中響起。

    劉協也看出來了。

    要是曹達真想害他,早在剛才,就該動手了。

    “你找我想做什麽?”

    雖然畏懼曹達,但他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曹達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先認真地審視了他一眼。

    “半年不見,陛下看着變化很大,拿到大權的滋味很好吧?”曹達笑眯眯地跟人說道。

    劉協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也怕激怒他,于是抿唇不言。

    曹達也不介意,只是話鋒一轉,忽然問他:“陛下很信任南安王吧?”

    劉協皺眉。

    他不知道曹達究竟想做什麽,但聽他說起表哥,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承認道:“自然!”

    “那陛下可知道,南安王都背着你做了什麽?”曹達仍笑眯眯地看着他問。

    劉協還不至于被人三言兩語挑撥。

    “你到底想說什麽?”他連話都沒接,只看着曹達又問了一遍。

    他的确想不通,曹達究竟要做什麽。

    曹達見他如此,也未在意,只同他說道:“陛下如此信任南安王,可知道他明知信王之子還活着,卻沒跟你說,是什麽緣故?”

    “你說什麽?”

    劉協看着他皺眉:“信王之子?你說诏兒?他怎麽可能還活着?”

    當初诏兒是怎麽死的,朝野之中都知道。

    他還去參加過他的葬禮。

    他覺得曹達瘋了,索性不再開口,只繼續尋找着時機,想着該如何在不激怒人的情況下,安全逃脫,再把曹達給抓住。

    “陛下覺得,我有必要拿這樣的話騙你嗎?劉诏就在遼東,這事,不僅南安王知道,嘉順長公主也早就知道了。”

    “不僅如此,當初劉诏能離開京城,就是你那位好姑父和武安侯做的,劉诏這些年一直待在遼東,被武安侯庇護着。”

    “不可能!”

    劉協想也沒想,就立刻反駁了。

    曹達看着他說:“這些事,只要用心去查證就能發現,我何必欺騙陛下?”

    劉協沉默了。

    是了,這種事,曹達沒必要無中生有。

    人也不可能真的起死複生。

    可诏兒活着是好事,表哥為何不與他說?劉協想不明白。

    “陛下覺得南安王是為何不跟你說?”曹達的聲音,如影随形。

    劉協看着他皺眉道:“表哥這麽做,自然有他的原因!”

    “還真是感天動地的兄弟情啊。”

    曹達邊鼓掌,邊搖頭可惜道:“可惜,陛下如此信任南安王,南安王卻連這樣的消息,都不肯與你說,難道劉诏不是你的兄弟嗎?還是南安王怕你傷害他?又或者,南安王早有別的心思了?”

    劉協被他這一字一句,說得臉色都變了。

    他控制不住,沖人喊道:“你胡說什麽!”

    曹達看着他笑道:“那陛下如今又是在害怕什麽呢?”

    劉協想反駁說自己沒害怕,但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在顫抖。

    他臉色微變,努力握着自己的胳膊,想抑制,可看着曹達望着他時,臉上的似笑非笑,劉協知道自己這麽做只是徒勞。

    他的确是被曹達戳中了心思。

    劉協緊抿着唇,不打算跟人繼續讨論這個話題。

    “你出現在這,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他不想再被曹達牽着鼻子走了。

    曹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他便又看着他先笑了起來:“自然不是,我是來跟陛下談買賣的。”

    “什麽買賣?”

    劉協依舊警惕地看着他。

    “陛下不必對我如此警惕,我若想害陛下,不至于等到現在。”曹達說着說着,忽然話鋒一轉,“其實這麽多人裏,陛下最不用擔心的就是我了——”

    “畢竟比起別人,我的私心是最小的。”

    他說得好不真誠。

    “壽康宮那位惦記着蕭家,一心想要一個有着蕭家血脈的孩子;而您的表哥,也有別的餘地,只有我,我什麽都沒有,我可以做您最衷心的輔佐之臣。”

    “然後我繼續像一具傀儡一樣,聽從你的話?”劉協冷笑着打斷了曹達的話。

    曹達臉上的笑意被他說的一頓,但他很快便收斂起自己的情緒,與人俯首說道:“我知道陛下如今不相信我,但我願意貢獻我所有的能力,為您鋪路,讓您再也不用受制于他人。”

    曹達說着,未等人開口,便先拿出一本冊子呈遞于他。

    劉協不知道那是什麽,并不想伸手接過。

    曹達依舊弓着身,眼睛卻一點點擡了起來,朝他看去:“陛下不想知道,我這麽多年,是如何讓他們為我所用的嗎?”

    劉協聽到這話,心下不由一動。

    他內心遲疑着,但最終還是沒忍住,朝人伸出手,拿過了冊子。

    “這……”

    劉協看着冊子上記載的東西,然後一點點睜大了眼睛。

    這冊子上記載的,竟然都是大夏的官員。

    不僅是京城的,就連外地的都有,大小官員,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幾乎每個人都有把柄在上面記載着。

    劉協一直都知道。

    曹達靠着他手中的那些太監和錦衣衛,為所欲為,掌握了不少人的秘密。

    但也沒想到,這其中包含的人數竟然這麽多。

    他越看越心驚。

    也終于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沒人敢當面忤逆曹達。

    “這世上,除了少部分聖人之外,幾乎每個人都有把柄,這些把柄,有些是自己産生的,有些是家人帶來的。”

    “只要掌握這本冊子,那些人就都可以為您所用。”

    曹達看着劉協蠱惑道:“他們分散在各部,各個地方,甚至還有不少身處高位,只要掌握住他們,陛下又何須擔心,日後會被誰取代?又何必做什麽,都只能聽從別人的話?”

    “您是大夏天子,是九武至尊,您應該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而不是做一個,只能聽從別人吩咐的傀儡。”

    曹達實在擅長把控人心。

    劉協的确被他說動了,他被人把控太久了,十歲之後開始做傀儡,即便如今拿回大權,也依舊沒能為所欲為。

    不僅要顧念着母後,還要顧念老師、孫大人他們。

    他們每個人都覺得他年紀小,要給他拿主意。

    他就連,光明正大,祭拜自己的生母都不敢,只敢這樣一個人小心翼翼地祭拜。

    如果……

    如果他能掌握這些人的秘密,讓這些人為他所用,是不是,他就真的可以再也不用聽他們的話了?

    劉協的心髒因為這個念頭,開始不住跳動起來。

    但他還不至于,失去應有的理智。

    曹達肯定不會這麽好心。

    “你想要什麽?”他握着冊子問他。

    曹達看着他的動作,就知道他心動了,他低頭,掩飾住眼中的笑意後,說道:“這半年,我跑累了,我就想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活着。”

    “我希望陛下可以給我賜一塊封地,讓我可以頤養天年。”

    劉協皺眉。

    “表哥不可能同意的。”

    曹達不贊同道:“陛下這麽說,就還是沒長大,您是天子,這世上所有人都該伏跪在您面前,我知道您跟南安王兄弟情深,可南安王真的那麽好嗎?他要是真這麽好,為什麽不跟您說劉诏的事?”

    “他究竟想做什麽?劉诏的背後可是徐平夷,遼東三十萬大軍……徐平夷要想造反,誰也擋不住。”

    劉協的臉,因他這番話,再次變得慘白起來。

    他急急辯道:“不可能,武安侯不會這麽做的……表哥也不可能幫他們對付我!”

    曹達看着他嗤笑道:“南安王自然不會幫外人,可陛下別忘了,劉诏也是他的親表弟,甚至比起與您的關系,他從前和劉诏的關系,可還要更好一些呢。”

    劉協因為曹達的話,不由回憶起了從前。

    是,诏兒是信王叔唯一的孩子,信王叔又是父皇唯一的親兄弟,別說表哥了,就連父皇也十分喜歡诏兒……

    也因此,所有人都喜歡诏兒。

    诏兒天真爛漫,又有信王叔的豁達,比起小時候怯弱膽小的他,的确更招人喜歡。

    表哥也的确喜歡诏兒,要超過他……

    這種想法,一旦開了頭,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劉協越想,臉就越白。

    手中的冊子忽然被曹達抽走。

    劉協眼睜睜看着那本冊子被曹達拿走,他臉色微變,忙伸手想去拿回來,又克制着沒去拿……

    “年後,我會讓人在城中散播劉诏還活着的消息,到時候陛下可以看看南安王是怎麽做的。”

    “至于這本冊子,等事成之後,我會連帶其餘證據,一并交給陛下。”

    “陛下,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到底是一輩子被人管束着,還是以後自己做主,全看您。”曹達說着又朝身側的佛衾和牌位看了一眼,“您難道想讓王太嫔,一輩子只能待在這樣的地方嗎?”

    “她可是您的生母,要論功勞,她才該受萬人敬仰,而不是壽康宮的那位。”

    曹達太知道他了。

    他知道他的軟肋,和內心深處的痛苦。

    眼見劉協眼睫輕顫,便未再多言,只收起冊子,準備走了。

    “這陣子,我不會再來打擾陛下,陛下若想找我,只需要在密室給我留下字條就好。”

    曹達說完便轉身朝密道走去。

    走之前,他突然回過頭,朝身後的劉協,又笑了一下:“陛下要是想封了這個密室也可以,只是以後您這一輩子,都只能受人挾制了。”

    “您、還有您的生母,這一輩子都無法出頭。”

    “我可聽說,武安侯十分照拂您那位表弟,文武騎射,就沒有落下的。”

    “當初信王便十分受人愛戴。”

    “倘若這朝野之中,知曉還有這樣出色的一位宗室,您說旁人會如何想?”

    眼見劉協臉色變得愈發慘白,曹達滿意離開。

    劉協看着他離開,又看着密道自他眼前重新合上,很快,這密室之中,就再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身子恍如虛脫一般,劉協背靠着牆坐在地上。

    他望着那塊牌位緩了好一會,而後才沉默地扶着牆,起身離開了這邊。

    小貴子一直守在外面。

    見他出來,自是立刻迎了過來。

    “陛下。”

    小貴子過來之後,就看見了劉協的不對勁,他是知道裏面那個密室的,也知道裏面放着什麽。

    這些年,他其實并沒有少見陛下這副模樣。

    因此他也沒敢多問,只當陛下是又在為王太嫔的事傷心了,便默默扶着人往外走去。

    “小貴子……”

    “奴才在。”

    可答應完之後,小貴子又遲遲未聽到陛下說話,不由轉頭看去,低聲詢問道:“陛下,您有什麽吩咐?”

    劉協遲疑不言。

    就在小貴子準備,再出聲詢問他一番的時候,劉協忽然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劉協最終,也沒跟人透露出,剛才曹達出現過的事。

    除了劉協之外,無人知道曹達再度出現在了京城,甚至還直接去了宮裏。

    更無人知道皇極殿中還有這樣一處密道。

    謝清崖也不知道,劉協已經知道劉诏的事了。

    那日從宮中離開之後,沒幾日就是除夕了,百官休假,謝清崖自然也無需上朝。

    一個好年。

    這也是徐端宜和謝清崖,時隔多年,第一次一起過年。

    年後,徐端宜如當日承諾的一般,去宮裏陪着昭裕太後待了幾日。

    之後她跟謝清崖又帶着長寧、平安兄妹,去給兩家的長輩上了香,問了好。

    元宵之後。

    百官的假期便徹底結束了。

    結束假期的第一日,就要上早朝。

    不過因為是年後第一天,倒是給他們寬限了時間,無需天沒亮就要進宮。

    謝清崖睡了一個年的懶覺,如今便有些不肯早起。

    徐端宜叫了他好幾回,他不僅不肯起來,反而還反手把人抱在懷裏,讓她別說話了。

    “我倒是可以不說話,也能一直陪你躺着,但你真準備不去上早朝了?”徐端宜好笑道。

    謝清崖連眼睛都不肯睜開,閉着眼睛,抱着她含糊道:“回頭讓人告個病假好了。”

    “那老師,回頭可是,又要來王府看望你了呢。”

    徐端宜說的老師,自然是她跟謝清崖共同的老師,屈博淵。

    謝清崖對這個名字可謂是記憶猶新。

    之前他就拿這個借口,逃過幾回早朝,老頭開始以為是真的,下完早朝就來王府看他,然後——

    就看到跟個沒事人一樣的謝清崖。

    他是誰都敢罵的。

    不僅把謝清崖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要遷怪到徐端宜的身上,覺得她沒做好妻子的本分。

    謝清崖想到這事,就開始頭疼。

    腦子也變得清醒了許多。

    睡是睡不着了,起也不想起,他睜着眼睛,滿臉痛苦:“老頭怎麽就這麽閑。”

    “老師還不是關心你。”

    徐端宜說着,就不肯讓人再繼續犯懶了。

    她先坐了起來,又朝謝清崖伸出手:“好了,起來吧,等你下回休沐,我陪你多睡會。”

    謝清崖撇着嘴看她:“你每回都這麽說。”

    話雖如此。

    謝清崖到底還是沒再繼續躺着,牽着徐端宜的手,就起來了,只起來後,也不肯立刻下床,而是抱着人又溫存了好一會,實在沒時間耽誤了,這才只能不情不願地起來。

    “你繼續睡吧。”

    謝清崖沒讓徐端宜跟着起來。

    但徐端宜已經睡不着了,正要跟人說話,外頭忽然傳來急促的聲音:“主子,王爺,出事了!”

    徐端宜和謝清崖同時朝對方看去。

    謝清崖立刻穿好衣裳。

    徐端宜也披了件衣裳,喊人進來。

    門開後,徐端宜見碧溪匆匆進來,主仆多年,徐端宜還是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這樣着急的神色。

    “怎麽回事?”

    徐端宜心下一沉,心裏也開始打起鼓來。

    雖然着急,但碧溪還是沒忘規矩,進來之後先與兩人問了好,這才禀道:“外頭都在傳,信王世子還活着,還說……”

    “說什麽?”謝清崖沉聲問。

    碧溪看了兩人一眼,才回道:“說他就在遼東,如今正被侯爺照顧着。”

    ……

    今日早朝,也都是議論這件事的人,對于這則消息,有人相信,也有人覺得荒謬至極。

    涉及皇室宗親,衆臣自是議論紛紛。

    其中有人直接點名指姓,問起謝清崖:“南安王,微臣聽說去年六月,您還陪着長公主去過遼東,臣請問,民間所傳言,究竟是真是假。”

    他這話問出口之後。

    幾乎滿朝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到了謝清崖的身上。

    謝清崖雖然身為三品,但他還有南安王的爵位在,自劉協掌權之後,他的位置也從中間,調到了第一排。

    謝清崖能感覺到衆人的目光,也能看到上座天子的注視。

    官服下的手,被他合握成拳。

    他從來能言善辯,此時卻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從王府知道這件事之後,他想了一路,究竟是誰散播的這個消息。

    知曉诏兒活着的,就這麽幾個。

    岳父那邊自然不可能說,他手裏那些人也肯定是岳父精挑細選,值得信任的。

    他跟端宜的人,就更加不用說了。

    不過如今盤查這些,其實也已經沒什麽意思了,就算他如今反駁,只要有人真心想去查這件事,除非诏兒立刻離開遼東,逃得無影無蹤,不然他總會被發現。

    不……

    就算他離開也沒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那樣一張臉,又如何逃得過重重關卡?

    “南安王為何不說話?”

    那人見他遲遲不言,不由繼續追問道。

    謝清崖此時并沒有注意到,劉協冕旒下注視着他的目光,滿是哀傷,他先沉聲回答起那人的追問:“我在思考。”

    “思考什麽?”

    那人下意識順着他的話回答。

    “思考這事,究竟是誰傳的,又所欲為何。”未等人回答,謝清崖便主動與劉協拱手說道,“陛下,微臣提議即刻遣人去遼東,探查此事,若此事是真,那便把信王世子接回京中,歸還其爵位。”

    他這話一出,自是不少人皆跟着附和起來。

    但也有少部分,表示道:“若此事是真,微臣倒是不明白信王世子為何明明活着,卻盤踞于遼東境地。”

    “還有武安侯,他——”

    “他什麽?”

    謝清崖打斷了他的話。

    他說着,轉頭朝身後看去,盯着那名官員繼續說道:“武安侯駐守邊關幾十年,為國為民,從未貪過功勞,也沒喊過累。”

    “這麽多年,他有家不能回,只能一個人駐守在遼東那樣的苦寒地方,現在僅僅出現一個謠言,廖大人就開始要猜度起武安侯的用意嗎?”

    “怎麽,你是覺得武安侯會謀反嗎?”

    那說話的大人,也沒想到謝清崖竟這麽直白地把這兩字說出來了,而他原本想說的話,此時反倒有些說不出口了。

    尤其被謝清崖這樣看着,他頭皮發麻,只能反駁:“我可沒那麽說!”

    “沒那麽說不行,沒這麽想才行。”謝清崖依舊看着人,淡淡說道,“自先帝年間,武安侯便于遼東駐守,功勳卓絕,便是信王世子真在他那,又能說明什麽?”

    “廖大人可別胡亂猜度,寒了這些功臣老将們的心。”

    謝清崖這樣一番話說下來,便是先前想就此事說話的官員,也不敢再多言了。

    那廖大人臉漲紅着,到底也不敢再多嘴。

    謝清崖見他們住嘴,便重新回過頭,面向天子。

    “陛下覺得如何?”

    劉協看着他,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就按南安王說的。”

    這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劉協頒旨,特地喊了禮部的人,親去遼東帶回劉诏。

    之後早朝結束。

    不用劉協多說,謝清崖便主動留了下來。

    梅雪征走之前,看了謝清崖一眼,卻無法留下。

    他如今已經被派到戶部了。

    蕭元福自戶部辭官之後,戶部侍郎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劉協掌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梅雪征去了戶部。

    此時他目光擔憂地看着謝清崖。

    謝清崖與他搖了搖頭,眼見天子進了裏殿,他沉默地跟了上去。

    “王爺。”

    小貴子守在殿外,看見他過來,忙與他問好。

    謝清崖與他點了點頭,便先行進去了。

    小貴子目露擔憂。

    劉協背對着謝清崖站着,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握着拳頭又松開。

    “表哥是不是早知道诏兒還活着?”劉協轉身看着謝清崖問道。

    謝清崖看着他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隐瞞他。

    “是,”怕人誤會,謝清崖忙又與人說道,“但我也是上回去才知道。”

    他跟人解釋了當年的情況。

    “诏兒他,并不想回京,我也怕他的存在引起波瀾,這才沒有和你說。”

    “難道不是擔心我會讓他出事嗎?”

    劉協這話才說完,就見表哥望向他時,眼中未曾掩飾的驚訝:“你說什麽?你怎麽會這麽想?”

    劉協也知道自己這話問得不對,但他剛才是真的生氣。

    雖然事先,就已經從曹達的口中,知曉此事。

    但表哥先前的表現,實在令他傷心。

    可看着表哥這麽震驚,他忽然又有些覺得對不住表哥,他低下頭,聲音也跟着低了下來:“……是我犯渾了。”

    謝清崖自然不會怪他,只是看着他嘆了口氣。

    他走過去,想輕輕拍一拍他的肩膀,卻被劉協避開了。

    這還是頭一回。

    不僅是謝清崖,劉協也怔住了。

    “表哥,我……”

    他緊張地看着謝清崖,想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謝清崖面上的确有失神,但并未責怪他,此時看着劉協緊張的面目,也未計前嫌,重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用擔心诏兒,他不會對你有威脅,等他回來,你把信王叔的封地給他,讓他日後待在封地,終身都不得進京就好。”

    劉協看着他說好。

    出了這樣的事,兄弟倆之間的氣氛到底還是變了一些。

    謝清崖也沒再久待,只讓人別多心,便先行離開了,走之前又叮囑了小貴子一聲,讓他好好照顧陛下。

    而後便先行回了王府。

    徐端宜一直都在等着他回來。

    早間知道這樣一個消息,明顯是有人故意引起風波,徐端宜自是擔心不已。

    聽時雨說“王爺回來了”,她便立刻按捺不住,起身出去迎了。

    謝清崖也知道她擔心這件事。

    因此從宮裏出來後,他連衙門也沒去,便立刻先回來了。

    此刻看着她擔心的神情。

    謝清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與她說:“進去說。”

    之後碧溪等人上了茶水,謝清崖便把早朝上的事,跟徐端宜說了。

    “讓诏兒回來?”

    徐端宜對于這個回答,睜着眼睛,有些失語。

    謝清崖也知道,這其實并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如今這個情況,也沒有別的更好的法子了。

    “這人敢傳這樣的消息,必定是知情的。”

    “現在瞞着不報,被人找出诏兒的蹤跡,更危險。”

    謝清崖嘆了口氣:“诏兒總不能一輩子不見人,他那張臉就是最大的危險。”

    徐端宜也知道。

    “那我現在就給阿父寫信!”她說完便準備去寫信。

    謝清崖也未曾阻攔。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徐端宜寫信的時候,謝清崖則坐着在想今日這事。

    待徐端宜寫完信,回過頭,他還是那副沉思的表情。

    “在想什麽”她問謝清崖。

    謝清崖回答:“想這事究竟是誰傳的。”他說着看向徐端宜。

    徐端宜與他四目相對,默契地問道:“你覺得是曹達?”

    謝清崖沒否認,他說:“他一直沒出現攪弄風雲,我就覺得不對勁,今日說話的那個廖鑫,以前就是他的人。”

    徐端宜其實也覺得是他。

    但表哥那邊始終沒有動靜,可見曹達還沒回那處宅子。

    不知道他現在,究竟在哪裏。

    眼見清崖始終蹙着眉,跟聚了一座山峰似的。

    徐端宜走過去,指腹邊于他眉心處輕輕撫平,邊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管他想做什麽,只要我們自己不亂,他就無濟于事。”

    比起曹達。

    她其實還是更擔心陛下。

    “陛下知道這件事後,可還好?”她問謝清崖。

    謝清崖想到先前皇極殿中的對話,默了一瞬,但他也不想讓端宜擔憂。

    也理解阿協今日為何如此。

    “有些震驚,但并未說什麽,他們畢竟也是從小長大的兄弟,诏兒活着,他自然也是高興的。”

    說完,未等徐端宜多思多想,謝清崖便擡手把人圈抱在了自己的腿上,柔聲安慰她:“別怕,不會有事的。”

    徐端宜垂眸看着他,輕聲答“嗯”。

    去往遼東的隊伍,不日就出發了,徐端宜寫給徐平夷的信,則早一日就遣人快馬加鞭先送出去了。

    只是還未等劉诏被接回京城。

    冀州那邊就先傳來了戰報,沉寂多年的鞑子,竟然又開始進犯邊境了。

    偏偏不趕巧的是,冀州營指揮使婁高寒前陣子還受傷了,如今正卧床不起,無法挂帥。

    冀州營內,雖然還有兩員副将,但總歸還需要一名統帥作為領導。

    今日早朝議論完這件事後。

    劉诏又把謝清崖與一幹老臣全都留了下來,商議此事。

    謝清崖今日上朝的路上,就感覺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此時聽那兵部侍郎,說着戰事和能去的将帥名單,忽然話鋒一轉,朝着他的方向說道:“臣提議由南安王挂帥出征!”

    這話一出,先前議論紛紛的朝堂,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謝清崖看了過去。

    謝清崖原本還在按着自己的眼皮,此時聽聞這番話,終于知曉自己今日這眼皮是何故跳得那麽厲害了。

    他随意收起手,揚眉朝那兵部侍郎看去。

    但謝清崖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視線收了回來,正想開口時,站在另一側的屈博淵,便先皺眉說道:“他如何能去?統帥一職,最需要經驗,他都多少年沒打過仗了?年齡和資歷也不符合。”

    沈複雖然沒說話,卻也皺了眉。

    顯然也不贊同。

    “誰說南安王沒經驗的?”

    兵部侍郎陳克反駁道:“南安王十四出征,跟鞑子打的交道是最多的。”

    “最主要的是,冀州營的人都服他也認他,如今這個情況,什麽年齡和資歷都是次要的,合适最重要,南安王就是最合适出征的那個。”

    兵部侍郎說完之後,便直接面朝劉協,拱手詢問道:“陛下覺得如何?”

    劉協被衆人看着,一時只覺得如坐針氈。

    自那日之後,曹達一直都沒再聯系過他,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事跟他脫不了幹系。

    心裏害怕表哥去的話,會出事。

    劉協想也沒想,就立刻說道:“南安王不能去。”

    眼見兵部侍郎等人皺眉,劉協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太過絕對了。

    不該是一個英明君主該說的。

    便忙又放緩了語氣,接着說道:“屈太師說得沒錯,南安王已經很久沒上戰場了,還是派個更有經驗的老将去,比較好。”

    “陛下,如若有合适的人選,微臣又何必提議南安王出征?”兵部侍郎說着,便開始列舉出能出征的人。

    有經驗的,年紀都大了。

    要麽都是些年輕的将軍。

    不然就都是現在在自己的營地駐守,離不開的。

    他這一列舉,衆人也跟着沉默了下來。

    是真的沒人了。

    劉協見他們如此,心下也有些沉,還想說話的時候,謝清崖忽然開口了:“我去。”

    劉協一時沒控制住。

    他看着謝清崖喊了一聲:“南安王!”

    謝清崖朝劉協看去。

    他們兩兄弟,其實有些日子沒見過面了,那日诏兒的事,讓他們到底還是存了一些隔閡。

    但此時此刻。

    看着少年天子面上掩飾不住的擔憂,謝清崖的心裏不由頗為安慰。

    他朝上座的天子,安撫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而後又看着兵部侍郎,笑着說了一句:“陳大人說得沒錯,現在這種時候,與其派個不知根底,還要磨合的,還不如我去。”

    “至少我的确熟悉冀州營。”

    “你別逞強。”屈博淵皺眉盯着他提醒道。

    謝清崖自然知道,他們這是擔心他出事,但他心裏也同樣清楚,不管這一趟究竟是不是他們故意給他布的局,但敵情不是假的。

    鞑子來進犯大夏這事,是真的。

    無論如何,把這群人先趕出大夏,才是正經事。

    他不能讓他們破了冀州營的防線。

    那是他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防線,是他父兄奮鬥一生的地方,他絕不能讓鞑子走進那條防線!

    擾了大夏邊境百姓的安危。

    最主要的是——

    他也的确該去一趟冀州,會一會他們這位婁指揮使了。

    有些事情,早該結束了。

    謝清崖心思已定,說着便朝劉協的方向跪了下去:“陛下,微臣請旨,挂帥出征!”

    這麽多人,作為天子的劉協,自然無法再說反駁的話。

    便是不願,也只能答應。

    但等其餘大臣一走,他便再也坐不住,立刻就從龍椅上下來了。

    “表哥為何要答應?要是你出事可怎麽辦?”劉協滿臉擔心地看着謝清崖。

    并非作僞,也不是作秀,他是真的擔心表哥。

    不管诏兒的事,表哥究竟為何瞞着他,但這麽多年,表哥對他的照拂不是假的。

    他自然不放心。

    在曹達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表哥這樣離開。

    他不知道。

    等着表哥的,究竟會是什麽。

    他怕當年姑父和大表哥的悲劇,再次重演。

    謝清崖看着他臉上藏不住的擔憂,心裏又是一軟,他仍笑着與他說道:“不相信我?”

    未等劉協說話,他又接着說道:“別擔心,我十四歲的時候,就能取他們統帥的項上人頭,不過是一群被我們打跑打碎了的雜碎,不用擔心。”

    “可是——”

    劉協看着他,仍有擔憂。

    他不敢說自己跟曹達見過的事,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一個。

    “你不是說冀州營裏有人有問題嗎?要是他又對付你怎麽辦?”

    謝清崖聽他說起這個,臉上表情明顯沉默了一瞬。

    但也只是片刻光景。

    他便又重新笑了起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該由我去,不然換了個人,就真的要什麽都不知道,無辜掉進對方的陷阱中了。”

    “表哥……”

    劉協還是不放心,皺着眉。

    甚至好幾次想把曹達的事,與人說了,可話到嘴邊,還是無法說出口。

    他怕表哥怪他,更怕表哥對他失望。

    謝清崖不知道這些內情,仍笑着安慰他道:“好了,別擔心,我會小心的。”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倒是你——”

    他忽然話鋒一轉:“我不在的這陣子,你有事就多跟梅大人他們商量,平日無論去哪裏,也都記得多帶些人。”

    “千萬別自己行動。”

    曹達始終沒出現,謝清崖這個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總覺得曹達不可能這麽太平。

    尤其近日發生的這兩件事,無一例外,矛頭幾乎都對準了他,他就更覺得是曹達在背後做什麽了。

    只廖鑫情有可原,他原本就是曹達的人。

    可這陳克,又為何這麽做?

    早知曹達浸淫朝廷之久,可這朝廷,究竟還有多少他的人?就連謝清崖也不知道。

    劉協見表哥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擔心他,不由紅了眼圈。

    “表哥……”

    他聲音都啞了。

    謝清崖又笑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劉協沒像上回一樣躲開。

    “我還得去安排別的事,先走了。”謝清崖與他說。

    劉協看着他,淚光閃爍,說不出話。

    謝清崖便先與人告辭走了。

    轉身的時候,謝清崖的臉色,才一點點收斂起笑意。

    冀州肯定要去。

    但京城之中,他也不放心。

    謝清崖決定走之前,見一趟梅雪征和蕭元星。

    還有昭昭那邊……

    她若知曉他要出征,尤其還是去冀州接婁高寒的班,恐怕也不會安心。

    想到昭昭。

    謝清崖不由又輕嘆了口氣。

    而劉協看着謝清崖離開,下意識追了幾步,最後卻還是咬牙停下,掉頭往內殿走去。

    小貴子想跟過去。

    被劉協喊住,讓他留在外面。

    小貴子雖然不解。

    但料想內殿之內也不會有什麽,便也沒有意見,留在了外頭。

    小貴子不知道,劉協進了內殿之後,便氣勢洶洶打開了密室,他滿腔怒火,想去盤問曹達,這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他究竟想做什麽!

    但密室之內,并沒有人。

    劉協仍沉着一張臉,想打開那條密道,手都準備按下去了,忽然又開始面露猶豫起來。

    他有些害怕……

    怕那密道之內,會有他承受不住的危險。

    掙紮半天,劉協最終還是松開手,沒真的按下去。

    就算真是曹達做的,他又有什麽辦法?

    他就算找到他,質問他,又能做什麽?殺了他嗎?

    殺了曹達的念頭,出現在劉協的腦中,令他神情微滞。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起殺心。

    他如今,其實并非沒辦法殺了曹達。

    他早先時候,就已經吩咐過龍毅,讓他留在內殿。

    以備不時之需。

    龍毅是姑姑,也可以說是父皇給他留下的人。

    當初父皇突然離世,什麽交待都沒留下。

    而風雲變動,他被迫架在了這個位置之上,之後姑姑便交給他一塊可以調遣禦林軍的令牌。

    禦林軍專屬于天子。

    這也是完全可以聽憑他差遣的一支部隊。

    可龍毅只是禦林軍中一名不起眼的成員,劉協為什麽會找到他,還是因為,曾經好幾次曹達對他不敬的時候,龍毅始終擋在他的面前。

    之後曹達借題發揮,想解決龍毅,他第一次憑借自己的身份,把人救下,放在自己身邊。

    龍毅是禦林軍中,他最為信任的人。

    有些事,他始終不敢讓旁人知道。

    他不清楚這支曾由姑姑交給他的禦林軍,會不會有人會違背他的意思,偷偷告訴表哥什麽。

    他不想讓表哥知道。

    他跟曹達私下見過面,卻沒跟他說。

    他也不清楚,這支禦林軍中,有沒有曹達的人。

    曹達的手,伸得實在太長了,他不得不警惕。

    因此當時曹達出現的時候,他只秘密喊來龍毅,與他說了這件事。

    而後便把人秘密留在了內殿,以此來保證自己的安危。

    這件事,就連小貴子也不知道。

    有龍毅在,劉協自是再也不用擔心,曹達出現的時候,他會再次被他威脅了。

    他甚至可以佯裝成害怕的樣子,騙過曹達,然後借機殺了他。

    只要曹達一死,他就再也沒有威脅了。

    但想到曹達手裏握着的那本冊子,還有他口中的那些證據……劉協神色未變,但臉卻被內殿外的光照着,半邊暗半邊亮。

    那本冊子太重要了。

    只要擁有了那本冊子,他就再也不用擔心蕭家,畏懼母後。

    他就可以真的穩坐這個位置,讓那些人為他所用。

    劉協心裏的那根天秤,此時在不住上下傾斜。

    表哥既然與他保證,那就不會讓自己身處險境之中……

    回頭他再好好提醒他一番。

    他肯定不會出事的。

    至于曹達——

    等他拿到他手裏的那些東西,他一定會殺了他!

    劉協最終還是沒有留下字條給曹達,怒氣沖沖地進來,又沉默地出去了,只叮囑留在殿中的龍毅,讓他随時盯着密室的動靜。

    ……

    夜裏。

    謝清崖奔波一日,回到府中。

    還沒到吃晚膳的時間,平安和長寧也還沒過來,謝清崖看着徐端宜,把碧溪等人都先打發了出去,卻不知道該怎麽與她開這個口。

    鞑子犯境的消息,徐端宜午間就知道了。

    這一下午,她的眼皮也跳了很久,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此時看着清崖望着她時的神情,徐端宜忽然知道那不好的事,究竟是什麽了。

    她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消了下去,卻還是看着人,輕聲問了一句:“你要出征嗎?”

    他們倆,實在太熟悉彼此了。

    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知曉對方在想什麽,又想做什麽。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此時被徐端宜猜中他那還沒說出口的話,謝清崖也不覺得意外,他看着人輕輕嗯了一聲。

    走過去,牽住她有些發涼的手。

    謝清崖帶着人坐到裏間的坐床上。

    沒隐瞞。

    謝清崖給人倒了一盞八寶茶,然後與她說了今日早朝之後的事。

    徐端宜聽完就皺了眉:“無緣無故,他怎麽會突然受傷,還有那陳侍郎,怎麽會……”

    話還沒說完。

    徐端宜看着謝清崖望着她時的神情模樣,便先猜到了,她看着謝清崖低聲問:“你覺得是曹達做的?”

    之前诏兒那件事。

    清崖與她說過,廖鑫是曹達的人。

    只這陣子,無論是宮裏,還是那間宅子,依舊沒有曹達的蹤影,廖鑫那邊,也一直都有人看着,卻也沒見有什麽不妥的。

    沒想到這陳克……

    徐端宜蹙着眉說道:“我記得他是舅舅一手提拔的,按理說,不應該才是。”

    “今日陳克說起那番話的時候,我也驚訝。”

    這陣子,蕭長保抱恙在家,兵部一切的事務,都由陳克專權處理。

    謝清崖邊說,邊替徐端宜,輕輕撫平了眉宇之間的褶皺:“如果真是,那這些年,曹達的手,伸得是真夠長得了。”

    “但不管是不是——”

    謝清崖看着她,忽然話鋒一轉,聲音也漸漸低沉了下去:“昭昭,這一趟,我必須得去。”

    徐端宜看着他,沉默着沒說話。

    若論私心,她肯定不希望他去,且不說戰場刀光劍影,太過危險;就說那不知道藏在哪的曹達,還有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病了的婁高寒……

    她就不放心清崖過去。

    可她也知道,她的清崖從來不是藏在人後的懦夫。

    他比誰都勇敢。

    即便知曉前面刀光劍影,他也會趟過刀山火海,一路往前。

    何況那還是冀州。

    他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冀州出事。

    她也不想看到他抱憾的模樣。

    “什麽時候走?”最終她也只是看着謝清崖,問了這麽一句。

    謝清崖驚訝于她這麽快就接受了,他原本還想好好安慰她一番。

    “……明天一早。”他看着徐端宜說道。

    若不是今日才收到消息,出行前還需要遣兵調将,要調整,恐怕他今日就該出發了。

    徐端宜也是武将之女,自然知道,敵情之前,一點時間都耽誤不得。

    真要打仗的時候。

    才不會管你是過年過節,還是什麽樣的日子。

    該出發就得出發。

    因此即便再不舍,徐端宜也還是沒多說什麽,她只是表示:“我去替你準備東西。”

    她說着便站起身,打算先去喊人準備。

    可還未往前走出一步。

    她的腰肢就被謝清崖從後方抱住了,整個人順勢掉進他的懷中。

    謝清崖高大的身形,就這樣牢牢抱着她,頭則低下埋在她的肩膀上。

    “徐端宜,我不會有事的。”他啞聲與她承諾道。

    徐端宜聞言,也把手放在了,他圈放在她腰上的手上。

    聞言。

    她亦沙啞着嗓音,低低嗯了一聲。

    她沒說那些舍不得的話,同樣與人保證道:“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我會照顧好長寧和平安,我們三都不會有事的。”

    身後沒有聲音。

    謝清崖只是拿臉不住摩挲着她的脖頸,滿是不舍。

    “清崖。”

    徐端宜喊他。

    耳旁傳來悶悶的一聲嗯。

    徐端宜仍握着他的手,低聲與他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別出事,你什麽樣去的,就給我什麽樣回來。”

    “……好。”

    謝清崖說着把額頭,抵在了徐端宜的肩膀上。

    謝清崖要出征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王府。

    長寧、平安兄妹自是十分不舍,但他們早年也經常經歷這樣的事,倒也習慣了,只是怕謝清崖像他們的父兄一樣出事,又是叮囑,又讓謝清崖保證了許多。

    他們并不知道冀州營中的事。

    若知曉,只怕就不會這麽接受良好了。

    鄧姑姑和孫管家也輪番出面,與謝清崖說了許多話。

    令吉昌豐,這次跟着謝清崖一起去。

    他們原本就有功勳在身上。

    原本當年大戰之前,就該授予官職。

    但當年長野之戰,結束得不夠體面,就算後來打了勝仗,也只是功過相抵。

    之前長野之戰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後,朝廷本想重新授予他們官職,只是最後被他們拒絕了。

    不過走前,謝清崖還是給徐端宜留下了不少人。

    徐端宜也是這時候才知道,當初他們在長街偶遇時,他身邊那個“紅顏知己”芙蓉,竟然也是南安王府的暗衛。

    如今真相大白。

    她自然也無需繼續待在外面,可以回來了。

    徐端宜把人派到了長寧身邊,照顧她的安危。

    出征這日。

    雖然依舊是在寒冬,但天朗氣清,看着是個很好的日子。

    戰旗于半空飛舞。

    劉協親自出宮相送,臨行前,又不安心地叮囑了謝清崖許多話。

    而後,謝清崖穿着舊年的戰甲,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回過頭又朝徐端宜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還是同少時一樣,沒有顧忌。

    衆目睽睽之下,他就騎着馬,再次朝徐端宜這邊過來了。

    徐端宜看着他過來,一如當年那般驚訝。

    只是當年,除了謝清崖,并無人知道她亦去長街送他了,也不知道當年謝清崖策馬而來,見的人是她。

    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

    無人說話,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倆。

    徐端宜眼見他離她越來越近,也從最開始的驚訝,變得泰然自若起來。

    “護身符,我一直都帶着。”

    “跟你保證的事,我不會忘,怎麽去的,我就怎麽回來。”

    謝清崖并沒有下馬,一如當年那樣,于馬背上俯身彎腰,跟徐端宜說話。

    四周那麽多人。

    可他的眼中只有她。

    當年他第一次上戰場,從人群中搜尋許久,終于找到了徐端宜的身影。

    她待在幾乎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地方。

    他卻一眼就看到了她。

    然後他便滿懷高興,無所顧忌地朝她過來了。

    而如今,她站在人群最矚目的地方,他也無需擔心旁人會注意到她。

    “徐端宜,等我回來。”

    最後的最後,謝清崖與徐端宜說的,是與當年臨走前一模一樣的話。

    風卷起徐端宜的發。

    有幾根青絲飄到了謝清崖的手背上。

    謝清崖唯一可惜的是,無法在臨行前,再親吻她一下。

    “走了。”

    他滿懷不舍的,輕輕撚了下指腹間的青絲,而後便在徐端宜不舍的注視下,咬着牙,策馬離開了。

    大軍出行。

    徐端宜看着謝清崖離開,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兩步。

    而後又被她按捺着情緒,停下了。

    很快。

    由謝清崖帶領的這支隊伍,就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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