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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6章 第 1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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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第 126 章

    蕭元星另派了親衛去大理寺的大牢, 自己則帶着謝清崖立刻趕去了宮裏。

    一個時辰之後。

    還真讓他們在曹達的屋子裏,發現了一處密道。

    蕭元星在看到那道密道的時候,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讓人去查看這密道究竟通往什麽地方。

    兩刻鐘後。

    密道內傳來動靜。

    蕭元星的親衛從裏頭走了出來。

    他跟蕭元星禀道:“世子, 那密道通往一處宅子,屬下檢查過了,那宅子裏沒有人,不過看樣子,從前倒是常住的樣子, 擺放的東西也都十分不錯, 應該是那曹賊在外頭的宅子。”

    蕭元星臉色難看, 他跟謝清崖對視一眼。

    謝清崖看着他說:“估計大理寺那間大牢也一樣, 他應該是想欲蓋彌彰,免得我們發現地道的秘密。”

    “你怎麽想?”

    蕭元星沉聲問他。

    謝清崖也沒推辭,沉吟一番後, 說道:“先別打草驚蛇, 那宅子既是常住的地方, 曹達只要回來, 就不可能不去那個地方。”

    “前提是, 他還不知道, 我們已經知道這個地方了。”他看着蕭元星說。

    蕭元星知道他的意思,問剛才派出去的親衛:“你剛才有沒有動過那個地方?”

    親衛忙道:“沒有您的吩咐, 屬下不敢輕舉妄動。”

    這都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親衛,蕭元星自是信他們的。

    他沒再多說,只跟謝清崖說道:“回頭我會在這, 還有那宅子附近安插好人手,只要曹達敢出現, 我一定讓他插翅難飛!”

    蕭元星壓着聲音說道。

    雖然沒能找到曹達,但能發現這樣一處密道,也算是意外之喜。

    現在就是全宮搜查,看看究竟有沒有曹達的蹤影。

    若是有的話,正好可以把人拿下;若是沒有,也可以提前預防起來。

    不過他跟謝清崖畢竟都是外臣。

    這點上,還得知會過姑姑,由她出面去處理。

    “我這會要去一趟壽康宮,你跟我一起,還是?”蕭元星主動詢問謝清崖。

    謝清崖沒有一點猶豫:“走,我去接昭昭。”

    免得回頭那位又要把她留在身邊,不肯放人了。

    蕭元星也沒意見。

    另派了人守在這邊,便跟謝清崖去壽康宮了。

    從前最為熱鬧的司禮監,如今在沒了曹達之後,也變得分崩離析了起來。

    不少與曹達關系親近的,如今都進了慎刑司,按罪處置,至于那些沒什麽地位的,也都分散到宮中各處去了。

    只他們從前如如何嚣張,如今就得有多縮着脖子夾着尾巴做人。

    兩人一路無言。

    快走到壽康宮的時候,卻見前方先過來一行人。

    ——竟是劉協的銮駕。

    除了劉協之外,他的身邊還有屈博淵、沈複、孫鴻德等一些老臣。

    看着那幾個老臣臉上掩藏不住的高興,謝清崖就知道蕭元星與他說的那件事,已經定下來了。

    至少已經跟陛下說過了。

    謝清崖心下一沉。

    他原本還以為,那位的動作不會這麽快,沒想到她這麽快就已經跟陛下知會過了,還把老頭子他們都喊過去了。

    見陛下臉上神情,明顯不似他身邊衆人那麽高興。

    謝清崖就知道這樁親事,陛下是不喜歡的。

    只有時候,身處這樣的位置,喜歡與否,從來都不重要。

    何況他還是天子。

    但謝清崖看着少年天子臉上的神情,還是心有不忍,無聲輕嘆了口氣。

    “微臣問陛下金安。”蕭元星率先與劉協問好。

    劉協循聲看來,待看到站在蕭元星身邊的謝清崖時,他原本低落的臉上,立刻變得明亮了起來,若不是身邊還有其餘官員,只怕劉協這會就要從銮駕上跳下去了。

    眼見表哥也在與他躬身問安。

    劉協極力壓制着內心的激動,先故作沉穩地讓兩人起來,而後他便直看着謝清崖說道:“南安王來得正好,朕正好有些事要與你商量。”

    他說罷便讓小貴子喊人放下銮駕。

    下來之後,又讓屈博淵等人先回去。

    幾位老臣并未觀察到他此刻的心情,他們只當這位少年天子與他們一樣,都很滿意今日的決定,此時便也只當他是真有事要與南安王商量,自是紛紛與人拱手先行離開。

    打算先去禮部把這樁事安排下去。

    再找欽天監,挑個最近的好日子,待帝後大婚當日,他們就能徹底從太後手中,拿回屬于陛下的寶印了。

    這群老臣為此事高興不已。

    這會自是紛紛相邀先離開了這邊。

    蕭元星看出他們要說什麽,自是也先行離開了這邊,不過在走之前,他還是朝謝清崖那邊看了一眼。

    一時間,這裏只剩下劉協帶來的人,以及謝清崖。

    “表哥!”

    劉協見旁人皆已離開,便再也按捺不住,立刻拔腿朝謝清崖這邊走了過來。

    他幾乎是看到謝清崖就想說話。

    謝清崖卻先握住他的胳膊,低聲提醒道:“陛下随我來。”

    劉協到底還知曉些輕重,也怕隔牆有耳,乖乖跟着謝清崖往一處走,待到一處空曠的僻靜之處,見表哥已經停下腳步,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同他急道:“表哥,母後讓我娶蕭家女!”

    謝清崖早知他要說什麽。

    此刻看着他着急的面貌,看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知道。”

    劉協聽到這番話,不由神色微怔。

    原本還想脫口而出的話,忽然就這麽停在了喉嚨口。

    “表哥知道?”想到剛剛表哥是與蕭元星一道來的,他問,“是蕭世子和表哥說的?”

    謝清崖沒有否認,嗯一聲:“我們今天見面說起曹達的事,他跟我提了一嘴。”

    說完。

    謝清崖又看着他問:“你不想娶她,是嗎?”

    “我……”

    劉協張口就想承認。

    但看着表哥那張,明顯清瘦了不少的臉,知道他肯定是得知曹達的消息後,便立刻從遼東趕了回來。

    那一聲“不想”,忽然就有些說不出口了。

    “我不知道……”

    他最後,遲疑着說了這麽一句。

    他低着頭,輕聲道:“我知道這樣是最好的,母後那樣說,老師還有孫大人他們都很高興,剛才回來的路上,他們就在商量着去聯系欽天監和禮部,可我……”

    “可你不高興,你覺得就連大婚,都只能受人擺布,你怕就算拿回大權,也會一輩子受人擺布。”謝清崖接着他的話說道。

    被揭穿心思,劉協眼睫微顫。

    他沉默地咬着嘴唇,朝眼前這個,他從小就信任的青年看去。

    他的眼圈在謝清崖的注視之下,還是沒忍住,一點點紅了起來。

    “是……”

    他怯弱承認。

    “表哥,我該怎麽辦?”他控制不住,抓住了謝清崖的胳膊,“我、我害怕,我怕娶了蕭家女,有了屬于蕭家的孩子,他們就不要我了,我就沒用了。”

    謝清崖看着眼前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少年。

    小時候天真爛漫的小孩,在經歷過太多事情之後,再也找不到從前的燦爛了。

    他小心翼翼。

    雖然披着天子才能穿的龍袍,卻依舊怯弱,比小時候還要怯弱。

    謝清崖一直都知道,他這個表弟,其實并不适合當皇帝,他只适合當太平盛世裏無憂無慮的閑王,閑雲野鶴、爛漫一生。

    可天不遂人願。

    他被人架在了這個位置上,終其一生,都無法輕松地逃脫。

    這也是為什麽,他心疼他的緣故。

    謝清崖的眼底,流露出一絲哀傷。

    倘若有辦法,他也不希望他被困在這個位置上。

    他擡手。

    在半空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放在他的頭頂,輕輕拍了拍。

    劉協因他的動作,眼圈更紅了。

    他知道,他很清楚,他的表哥,這次也沒辦法幫他了。

    他都知道。

    謝清崖看着他啞聲說道:“阿協,我沒辦法勸你,我也不想跟你說那些大道理。”

    “那些道理,你都明白。”

    “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終我一生,我都會護着你,絕不會讓你出事。”

    “只要我活一日,你就始終是我們大夏唯一的天子,沒有人能欺負你。”

    劉協低着頭,沒忍住哭了。

    但他也只是哭了一會,就抹着臉擡起了頭。

    “……我知道了,我會娶她的。”

    劉協沙啞着聲音與謝清崖說道,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表哥那張擔心而關切的臉上,劉協又主動朝人笑了下:“表哥,你放心吧,我不會做傻事的,我也……不會欺負她的。”

    “我知道,她其實跟我一樣,都是受人擺布的可憐人。”

    其實他并不讨厭蕭辛夷。

    他先前就聽梅大人說了她的來歷,比他還要慘。

    他只是一時間沒法接受這樣的安排,害怕自己一生都會受人擺布,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只能這樣了。

    他不能一直不懂事,讓表哥他們為他操心。

    梅大人為了他,這次都沒有加官進爵,為得就是向母後投誠,表明他們的态度。

    他不能讓表哥也被他影響了。

    這樣想着,劉協又主動與謝清崖揚起笑臉:“真的,表哥,你放心吧。”

    謝清崖看着他這個笑臉,心裏卻更加難過了。

    但他到底也沒說什麽,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麽,只能與人先說了曹達那屋子的情況,叮囑人平時無論去哪裏都要帶着人,尤其是自己的寝宮,尤其要注意看守,別單獨自己待着。

    因為曹達的緣故。

    劉協一時倒是顧不上,自己要跟蕭氏女成親的事了。

    滿腦子都是曹達很有可能在宮裏的可能,自是緊張不已。

    謝清崖又把此事交托給小貴子,讓他仔細些,但凡有什麽異動,都立刻遣人來報給他跟梅雪征。

    之後劉協乘坐銮駕先離開了這邊。

    謝清崖留在原地,沉默地目送他離開,直到看不見了,方才收回視線。

    正想繼續往前走,去壽康宮找人。

    未想才回頭,就看見端宜正朝他走來。

    四目相對,謝清崖怔忡的目光,在看到徐端宜臉上的笑意時,也情不自禁流露出明朗的笑容。

    他看着端宜笑着朝他跑來,主動朝她伸出手。

    待把她的手握于掌心之中時,謝清崖看着她,有滿肚子的話想說,但最終也只是無聲伸手抱住了她。

    顧不上這裏會有其他人出現。

    謝清崖帶着滿身疲憊,把臉埋在了徐端宜的肩膀上,就跟平時兩人私下相處時一樣。

    徐端宜也沒問他怎麽了。

    剛才碰到表哥的時候,表哥就與她說了陛下喊住了清崖。

    知道他此時情緒,肯定是因為那樁賜婚。

    只有些事,從來由不得他們,因此她也只是無聲輕拍着謝清崖的後背,以這樣的方式,安慰着他。

    “我們先回家吧。”

    過了一會,謝清崖先啞聲與她說道。

    徐端宜自然不會反對。

    兩人牽着手,先離開了這座宮牆。

    沒過幾日。

    蕭辛夷和劉協賜婚的聖旨便下來了。

    外間對此事議論紛紛,都沒想到這護國公府,竟然還有一個女兒,但朝野之中倒是十分安靜。

    官位高的,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官位低的,看這未來皇後出自誰家,也就清楚這是一樁什麽事了,自是更加不敢議論了。

    帝後的大婚定在一個多月之後。

    曹達依舊沒消息,宮裏宮外,都沒有他的蹤影。

    不知道他究竟是離開京城了,還是悄悄窩在哪個地方,還沒讓人發現。

    但因為這個不安定的成分。

    不管是宮裏,還是宮外,都加強了巡邏和守衛。

    謝長寧和謝平安的身邊,也加強了守衛。

    除了明面上的,暗地裏也是。

    徐端宜也一樣。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七月的尾巴已經徹底過去了,八月已經到來了。

    雖然京城暗流湧動,依舊未停。

    但八月初九,徐端宜還是在謝家兄妹三人的陪伴之下,過了一個不錯的生日。

    多事之秋,她并沒有大辦。

    只在午間去宮裏陪姨母吃了一頓飯,夜裏也沒喊別人,就跟謝家兄妹,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家常便飯。

    暗地裏的緊張,并沒有影響小夫妻的日子。

    該怎麽過,還是怎麽過。

    徐端宜如今已經完全接管了王府的大權,內府之中所有事務,都得經過她的首肯。

    但她自幼跟着昭裕太後。

    從前別說是壽康宮的那堆賬,就連宮裏的帳都經常由她精算統籌。

    如今這些自然難不倒她。

    有時間的時候,她還會帶着謝長寧,教她一道學。

    長公主去得早,謝長寧上頭如今又只剩下兩個兄長,他們自然不會也想不到那麽多。

    但徐端宜卻不能不為她多想考慮。

    免得日後她到了年紀嫁人,因為這些事情被人看輕,或是日後在這些事情上,被人哄騙,受了欺負。

    中秋之後。

    帝後的大婚還未至,城中倒是又出了一樁事。

    也是事關蕭家。

    蕭寶珠那位素來恩愛的丈夫,竟然在外頭有別的女人了。

    蕭寶珠自出生起,便沒受過委屈,本以為自己覓得一位如意郎君,自是好不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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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總覺得自己嫁得真好。

    雖然之前有一陣,謝清崖重新起勢後,也有不少人拿此事來說她,道她當初要是不退婚,如今她就是赫赫有名的南安王妃了。

    何至于如今,還只是一位不出頭、不露臉的侍讀夫人。

    她也的确因此不高興過一陣子。

    但每每看到柳尋對她那麽小意溫柔的樣子,她又覺得憑他們如何高位,都不及柳尋對她的疼愛。

    哪想到柳尋這厮一邊對她百般溫柔,暗地裏竟在外頭安了宅子,養了女人不說,還讓人肚子都大了!

    蕭寶珠知道此事,自是氣得不行。

    直接帶着人把那宅子都砸了,還把那柳尋給狠狠揍了一頓,至于那個有身孕的女子,卻不見蹤影,也不知道是被柳尋藏起來了,還是如何。

    徐端宜聽說,那跟柳尋在一起的女子,也不是沒名沒分的人,而是朝中一位官員的女兒。

    與寶珠還有一段不小的淵源。

    當初寶珠不小心傷了一個女子的臉,之後那戶人家因為那女子,在舅舅的幫襯下,博得一個不錯的官職,那女子,卻久不見她露于人前……未想到這次出現,就整了這麽一樁大事。

    若說她不是故意的,恐怕誰也不會相信,但故不故意的,這事也已經發生了。

    這會謝清崖,正在給徐端宜畫眉。

    原本今日休沐,他還想帶着徐端宜去城外騎馬,入了秋之後,天氣就不似早先時候那般炎熱了。

    正适合騎馬打獵。

    哪想到惹出來這麽一樁事。

    徐端宜礙于身份,自然不得不去國公府探望一番。

    “我當初就說那柳尋不是個好的,偏她一門心思要嫁過去,如今鬧成這樣……”徐端宜說起這個,還是忍不住頭疼。

    謝清崖想到這兩人能成事,其實還有他的推波助瀾。

    當初他只想着擺脫跟蕭寶珠的親事,又見那柳尋想攀蕭家這門親事,兩人還有些看對眼的意思,索性私下給兩人創造了不少能見面的機會……

    但謝清崖也沒想到,那柳尋的膽子竟然這麽大。

    護國公府還沒出事呢,就敢背着蕭寶珠找人了。

    還真是色膽包天。

    其實蕭家這些事,他也懶得管,但畢竟事關端宜,多少也有一些因為他的緣故,謝清崖便表示道:“回頭我讓人去把柳尋打一頓。”

    徐端宜素來知曉他,見他這般,自是有些狐疑。

    不由擡頭看了過去。

    謝清崖被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卻還在強裝鎮定說道:“看我做什麽?”

    “你有點奇怪。”徐端宜看着他說。

    謝清崖一聽這話,不由更加發毛了。

    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敗下陣來,跟人老實說道:“我承認,我當初的确想撮合兩人,好擺脫跟蕭寶珠的親事,但我保證——”

    “我頂多只是托人給那柳尋,遞了幾個,蕭寶珠在哪出現的消息,別的我可什麽都沒做!”

    他就差對天發誓了。

    徐端宜先前只是猜測,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你……”

    “我也不知道那柳尋會這樣啊。”

    “何況你那個表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喜歡花言巧語的那套。”話雖如此,但謝清崖在徐端宜的注視下,底氣還是弱了好幾分。

    他放下手中的螺子黛,蹲在她面前,手環着她的腰,仰着頭讨好道:“徐端宜,別生我氣了,大不了回頭我去跟她道個歉。”

    “你就別添亂了。”

    徐端宜按着眉心無奈。

    雖說這事他只是推波助瀾,但沒出事還好,這一出事,不管是不是柳尋他們的過錯,要是讓舅舅他們知曉這其中還有清崖的手筆,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

    舅舅和姨母他們本來就不喜歡他。

    “今天我自己去吧。”她還是讓清崖避着些與他們見面好了。

    謝清崖對這個自是沒意見。

    就蕭家那個地方,除了蕭元星那一家子,就沒一個正常的,他本來就懶得去。

    “那我送你過去。”

    謝清崖說道:“正好回頭,我去陳叔那邊走一趟,陳叔他……不太行了。”

    徐端宜原本聽到前話,還想拒絕。

    但聽他說到後一句,又見他神情變得低落下去,知曉他心中肯定不好受,便也未再推辭。

    手放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挲幾下,徐端宜看着他,輕聲說“好”。

    徐端宜到護國公府的時候,還未去蕭寶珠的屋裏見她,就在半路上先碰到她了。

    同時碰到的,還有蕭辛夷。

    出嫁在即,她如今得在國公府待嫁。

    徐端宜過去的時候,蕭寶珠正在發作蕭辛夷。

    為着柳尋那件事,她這陣子,臉面算是徹底丢盡了,裏子面子全都被人踩了一地,回到府裏,還有一個所謂的與她雙胞胎的妹妹。

    這個妹妹——

    別人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蕭府內部的人,又豈會不知道?

    蕭寶珠不懂那麽多。

    她不知道姑姑為什麽那麽做,也不知道母親為何這次竟也一言不發,縱容了這件事。

    她只知道她很不爽。

    也不知道,是真對蕭辛夷的存在感到不爽,還是單純想借題發揮,蕭寶珠此時一臉厭恨地看着蕭辛夷。

    徐端宜到的時候。

    她甚至都已經舉起胳膊,想往人臉上扇下去了。

    蕭辛夷身後的宮婢被人阻攔,無法上前阻止,正想出聲哀求蕭寶珠,身後便先傳來一聲:“寶珠,住手!”

    這宮婢,也是昭裕太後賜給蕭辛夷的,自然熟識徐端宜。

    看到徐端宜出現,她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忙沖人喊道:“殿下!”

    徐端宜看到這一幕,臉色自是十分難看。

    她朝寶珠看去。

    蕭寶珠看到她,臉色一時變得有些讪讪起來,她放下手,硬着頭皮跟徐端宜打招呼:“……表姐。”

    “讓你的人都退下。”徐端宜看着人發話。

    蕭寶珠雖然不願,但也不敢違背她的意思,只能揮手讓人先下去了。

    徐端宜走過去,先問蕭辛夷:“沒事吧?”

    這并非她們第二次見面。

    但蕭辛夷是個話少的姑娘,也知道自己不讨喜,但凡她去壽康宮的時候,她都不會出現,偶爾瞧見,也只是遠遠點個頭,打個招呼。

    因此要說真的,這還是她們第一次說話。

    蕭辛夷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沒想到她會出面幫她。

    她搖了搖頭,說:“沒事。”

    她沒告狀,也沒打擾她們說話,與徐端宜欠了欠身,便先行告辭離開了。

    徐端宜目送她離開。

    沒看多久,身後就傳來蕭寶珠不滿的聲音:“表姐何必這般在意她?我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你都不哄我,淨幫着別人。”

    徐端宜一聽這話就蹙着眉,回過頭。

    “你受了委屈,就能欺負人?寶珠,你都多大了,還一點分寸都沒有!”

    見她面上流露出又生氣又委屈的模樣,徐端宜也知道這次的事,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她嘆了口氣,又說道,“你就算再不喜歡她,她馬上也是皇後娘娘了,你如今這樣對她,可想過以後?”

    蕭寶珠瞪眼:“她敢!”

    不過一個私生女,就跟宮裏那個一樣,穿上龍袍也不像皇帝!

    她就不信她敢對她做什麽!

    徐端宜也不說話,只神色淡淡看着她。

    蕭寶珠在她平靜的注視下,就像是被她那位一向嚴厲的姑姑看着一樣,她的氣焰就跟洩了氣似的,一點點收了起來。

    蕭寶珠最終還是在徐端宜的注視下,撇開了臉。

    “……知道了,我以後不找她麻煩就是了,只要她別惹我。”懶得再說,蕭寶珠說完便又挽住徐端宜的胳膊,不高興道,“表姐別說她了,我還煩着呢!”

    “柳尋那個吃裏扒外的混賬玩意,還有洛容那個該死的賤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徐端宜知道這會與她多說也沒用,便也未再多言。

    等安慰完寶珠,徐端宜又跟明氏見了一面,與她說了先前碰到的事。

    讓表嫂幫忙多看着一些,免得人在這受了委屈。

    平白多添怨氣。

    之後徐端宜在國公府吃了午膳,便準備走了。

    未想到出去之前,竟又與蕭辛夷碰上了,她跟她還從未好好說過一次話,此時見她獨自一人站在一株辛夷樹下,徐端宜想了想,還是讓時雨留步,自己走過去與人說話。

    “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耳邊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蕭辛夷吓了一跳。

    回神看去,待瞧見那張并不陌生的臉,她稍才松了口氣。

    “長公主。”

    她與人低聲問好。

    徐端宜看着她說:“不必見外,你可以喚我表姐。”

    蕭辛夷又看了她一眼,紅唇微抿,沒喊出來。

    徐端宜也不在意,只與她一道在樹下站着。

    這個時節。

    辛夷花早就沒了。

    “我娘給我取的。”耳邊傳來蕭辛夷的聲音,徐端宜知道她這是在回答她先前的問題。

    她原本以為她不會回答的。

    回頭看去。

    蕭辛夷的臉并不算出衆,卻也別有一番氣質。

    “你母親還在嗎?”她問蕭辛夷。

    蕭辛夷搖了搖頭:“早幾年就不在了。”

    徐端宜事先并不知道,與人說了一聲“抱歉”。

    蕭辛夷聽到這話,笑了下:“沒什麽抱歉的。”

    “想問我為什麽進京嗎?”她忽然回過頭問徐端宜。

    徐端宜的确想知道,便也沒否認。

    蕭辛夷與她對視片刻,便收回視線,沒再看她,只盯着眼前的辛夷樹說:“我娘帶着我到山西後,沒幾年,便嫁給了我繼父。”

    “她帶着我這樣一個拖油瓶,能嫁得人,自然也不會多好。”

    “不過我繼父其實還挺好的,至少對我們還算不錯,也沒打過我罵過我。”

    “只是他的家人并不喜歡我們,我娘走後,他們就想把我賣了……反正對我而言,去哪都一樣,既然都是賣給別人,不如給自己挑一個好的買家。”

    蕭辛夷說着回過頭,重新朝身側的徐端宜看去:“至少這個還有地位不是嗎?”

    她以為她會在身邊人的臉上,看到鄙薄,或者皺眉。

    可沒有。

    她只是平靜地看着她。

    既沒有嘲諷,也沒有流露出別的神情。

    徐端宜一直安安靜靜聽着,直到她說完,方才在她的注視下,看着她說道:“陛下其實很不錯,他從小就很善良,未來還很長,就算開始不好,也不代表以後不好。”

    在蕭辛夷怔忡的注視下,徐端宜與她點了點頭。

    又留下一句“大婚當日,我會來送你出嫁,你的名字很好聽,辛夷的寓意很好”,徐端宜便先與人告辭了。

    蕭辛夷怔怔看着她離開。

    沒過幾日,便是蕭辛夷和劉協的大婚了,徐端宜如她那日所言,前一日就先到了護國公府,為她送嫁。

    不過護國公府中,也沒多少人,真的對這樁親事表示高興的,尤其是常氏母女,若非昭裕太後有言在先,恐怕她們都不會讓蕭辛夷進府。

    但高不高興,此事也已成定局。

    蕭辛夷還是在一個晴光明媚的日子裏,嫁給了劉協。

    帝後大婚之後。

    陳興的身體便越來越差了。

    他從戎半生,無兒無女,謝清崖知道他不愛麻煩人,更不希望自己死在別人的府邸,給人添麻煩,便為他讨了封賞。

    劉協親賜他為英勇伯,又在城中給他賜了一處住宅。

    這陣子。

    徐端宜有時間,就會跟謝清崖,帶着長寧和平安兄妹去英勇伯府探望陳興。

    吃頓飯說說話,熱鬧熱鬧。

    這天。

    他們正好探望完人回來。

    碧溪便呈上來一封信,說是門房今早送來給王爺的。

    自打從遼東回來之後,徐端宜和謝清崖便睡在一處了,平時除了見人之外,其餘時候,便是辦公,謝清崖也都是在臨風閣中完成的。

    徐端宜聽說是給謝清崖的,便也沒管。

    待謝清崖看信的時候,她便在一旁拿着帕子擦手,直到擦完手,又在碧溪的服侍下脫完外衣,剛想與謝清崖說話。

    便見他捏着手裏的信,一直沉默不語。

    看他神情,也能瞧出不對,徐端宜不由問了一句:“誰的信?”

    謝清崖頭也沒擡,說了句:“冀州送來的。”

    才聽到這幾個字,徐端宜的眉心就止不住一跳。

    她知道這幾個字代表着什麽。

    讓碧溪她們先下去,徐端宜走過去,輕聲問他:“說了什麽?”

    “婁高寒寫的信,說他們已經知道長野之戰的事了,也知道陳叔的存在,他們打算不日赴京一趟,探望我們,再去父親他們的墓碑前好好祭拜一番。”

    “都過去幾個月了,現在才收到?”徐端宜蹙眉。

    距離皇極殿上讨伐曹達,都已經過去兩個多月、快三個月的時間了。

    謝清崖說:“之前冀州那邊在打仗,聯系人又花了一些時間。”

    他說的,自然是信上說的。

    徐端宜對于這個回答,不置可否,只繼續問道:“他們,是哪幾個?所有嗎?”

    這個所有,自然指的是清崖之前與她說的那六個人。

    “除了婁高寒和丁修,剩下的四個人,到時候會一起過來。”謝清崖邊說邊放下手中的信。

    徐端宜知道婁高寒。

    他如今接任了公爹以前的職位,是冀州營的指揮使。

    他這樣的身份,走不開,也是正常的。

    至于這丁修——

    徐端宜之前也從清崖的口中,聽說過他的名字。

    他們回來之後,原先被清崖分派出去的那些人,也都派人來回禀了消息。

    當時黑衣人出現在京城的時候。

    那六個人中,其中有四個人,一直都在他們的看守範圍內,時不時就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可以取消嫌疑。

    有一個,也就是這位婁高寒婁指揮使,也算是在他們的看守範圍內。

    他的妻兒都已經死了。

    如今他只身一人,也未再娶妻,每年六月,是他妻兒去世的時間,他都會去老宅一個人度過一段時間。

    據信探回報。

    黑衣人出現的那段時間,婁高寒在自己家,雖然沒有出門,但也沒有離開。

    還有一個,便是這個丁修。

    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兼之之前清崖在遼東的時候,曾問過父親,誰擅長使梅花镖。

    父親便說了這個丁修的名字。

    如今聽說丁修竟然沒來,徐端宜自是第一時間就皺了眉:“丁修為何不來?”

    謝清崖擡頭與她說:“他死了。”

    “什麽?”

    這個回答,是徐端宜沒想到的,她睜大了眼睛。

    謝清崖把手中的信遞給了徐端宜。

    徐端宜伸手接過之後,便一目三行看了起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信是婁高寒寫的。

    其中說了丁修身亡的消息。

    這丁修一直沒娶妻,自冀州營離開之後便一個人單住,他為人孤僻,平時經常一個人出門。

    加之他武功極高。

    謝清崖派過去的信探怕打草驚蛇,也不敢離人太近,便也沒能準确捕捉到他的行蹤。

    信中,婁高寒表示。

    他在知道長野之戰的真相之後,便立即派人去聯系了當年的兄弟們,只有丁修沒有答複,派人去他家中一看,竟在地窖中發現他死去的身影。

    身邊還放着一瓶毒酒。

    因事情緊急,他們需要先去處理丁修的後事,之後再來京城探望他們。

    信的最後。

    婁高寒還表達了自己不能到來的歉意,說自己只要一有時間,能來京城之後,便立刻來探望他們。

    徐端宜看完之後,朝謝清崖看去。

    “所以那黑衣人,真的是丁修?服毒自殺?”徐端宜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謝清崖啞聲道:“我也不知道。”

    “好像每一個證據,都在證明他是那個黑衣人,但……”他面露遲疑。

    徐端宜接過他的話,說道:“太巧合了,是嗎?”

    “是。”

    謝清崖擡頭看向她,接着她的話往下說:“太巧合了。”

    “我一直都覺得,那人做不出服毒自殺的事,他若覺得羞愧、忏悔,早在當年就該自殺,而不是到現在,還跑到京城殺人滅口。”

    “他比誰都看重自己的名聲,怎麽可能做出服毒自殺的事?”

    “可他要是不是,那……”徐端宜看着他,沒說完,眉峰卻一點點緊蹙了起來。

    謝清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如果丁修不是黑衣人,那黑衣人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只不過如今他們還沒有确鑿的證據。

    不管是誰。

    謝清崖心裏都不會好受。

    但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他的心裏只會更加難受。

    婁高寒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除了他本身具有的能力之外,也是因為這六個人中,他是父親最為看重的人。

    要不然當初父兄離世,婁高寒也不會那麽輕松就接管了冀州營。

    這六個人裏,謝清崖跟婁高寒的關系也是最好的……

    他緊握的拳頭被徐端宜輕輕包住。

    謝清崖眼睫微顫,朝身側看去,見她正一臉關切地看着他。

    謝清崖心裏才泛起的波瀾,被她的注視,撫平了許多,他把心口的濁氣吐出之後,便輕輕回握住她的手。

    “我沒事。”

    “不管是誰,在我這,都一樣。”

    徐端宜問他:“那你現在準備怎麽做?”

    謝清崖握着她的手,沉默許久之後,才啞聲說道:“等。”

    “冀州不能亂。”

    “只要做過,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不在乎還要多等一段時間。”

    徐端宜自是不會說什麽。

    只是想到陳興,不由又遲疑道:“那陳叔那……”

    謝清崖知道她的意思。

    但他更了解陳興。

    冀州營的人,都是與他并肩作戰過的兄弟,不管是婁高寒,還是丁修……無論是誰,他若知曉,都只會痛苦。

    “……我不打算跟他說。”

    “他這些年,扛着這些事不容易,與其帶着痛苦走,不如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那次碰到黑衣人的事,他并沒有與陳叔說。

    他身上的這個梅花镖,陳叔也只當是曹達的手下做的。

    徐端宜對于他的決定,沒有意見。

    ……

    九月初。

    謝清崖親自接待了他父親的這些兄弟。

    他們并不知道黑衣人,也不知道梅花镖的事,謝清崖也未與他們說起這些事,只提醒了一句,讓他們別與陳興說丁修的事。

    他們也只當他是怕陳興傷心,自是默契地沒說。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九九重陽日,陳興忽然如回光返照一般,原本纏綿于病榻的人,忽然十分有精神,還想登高。

    衆人看他突然精神煥發,心裏其實都明白,他這是快到頭了。

    聽他說想登高,自然也無異議。

    幾個人陪着他登了高,又在山上喝了酒,回憶往昔。

    翌日清晨,謝清崖和徐端宜去探望他的時候,陳興已經在睡夢中走了。

    他走的時候,嘴角帶着笑。

    雖然坎坷多年,但在走前,他總算是好好享受了一段時間,還跟舊日的老友們見了面。

    沒有遺憾。

    謝清崖與徐端宜親自為他主持了喪儀,沈複帶着兒子也過來幫忙。

    喪事辦得很熱鬧。

    如今少帝已經掌權,但蕭家依舊如日中天。

    無論是謝清崖還是徐端宜,都代表着權勢,由他們主持,又有少帝發話,朝中自是不少官員都跑了過來。

    可再熱鬧。

    過一陣子,也就不會引起什麽波瀾了。

    人的忘性很大。

    前不久,大街小巷都還在議論長野之戰和曹達,可幾個月過去,除了當事人之外,又還有多少人還記得?

    朝中也是。

    原本那些官員都怕曹達要挾報複他們。

    可如今,雖然聽說人跑了,但久不見人出現,也就沒再當一回事。

    只當曹達是龜縮在一個地方,頤養天年去了。

    時間過得很快。

    九月一過,就開始入冬了。

    今天的冬天,好像來得格外早,也格外冷。

    本就不愛出門的徐端宜,更加懶得出門了,也就只有偶爾天氣好的時候,她才會進宮探望昭裕太後,平時都是窩在王府。

    直到年底——

    宮中忽然傳出一則消息,蕭皇後懷孕了。

    消息是明氏派人傳過來的。

    因為月份還不足三月,胎相還不算穩,便沒有宣告出來,但徐端宜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沒有不去恭喜的道理。

    因此隔日清晨。

    等謝清崖休沐的日子,夫妻倆便一道進宮去了。

    徐端宜本想先去給姨母請個安,再去未央宮探望蕭皇後,但替他們領路的宮婢,笑着與她說道:“太後這會也在未央宮。”

    徐端宜聽聞也未說什麽,心裏卻知曉,姨母如今應該十分高興。

    只是不知道那兩位當事人,如今是何心情。

    夫妻倆不約而同地向對方看去,又什麽都沒說。

    天氣越來越冷了。

    早先時候已經下過兩、三場雪,如今雪雖然停了,但屋瓦上的積雪還在,即便頭頂有太陽照着,也峭寒依舊。

    等夫妻倆到未央宮的時候,還未進去,就能聽到裏面傳來昭裕太後叮囑宮人的聲音。

    那一言一句,涵蓋所有,可見她有多看重這個孩子。

    待外頭宮人回禀徐端宜和謝清崖來觐見的消息,昭裕太後倒是立刻讓他們進去了。

    看着徐端宜進來。

    昭裕太後依舊未掩關切,朝人招手說道:“這麽冷的天,你來做什麽?”想也知道,她為什麽來,昭裕太後問她,“你嫂嫂同你說的?”

    徐端宜笑着說是。

    她沒立刻過去,而是由宮婢替她解下鬥篷,又去了她手上的手暖,她才跟謝清崖先同在場的三人問了安。

    昭裕太後坐在最中間。

    蕭辛夷和劉協則分坐在底下兩側,先前他們倆正在聆聽昭裕太後說話。

    徐端宜過去之後。

    蕭辛夷便想把位置讓給她,讓她跟昭裕太後說話。

    徐端宜笑着扶住她的胳膊:“您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多站。”

    蕭辛夷看了她一眼,又朝身後的昭裕太後看去。

    昭裕太後這會也沒說什麽反對的話,只跟徐端宜說道:“正好你們姐妹倆年紀相仿,多說說體己話,哀家先回去了。”

    徐端宜把蕭辛夷扶回到椅子上後,又主動去扶起昭裕太後,與她說:“回頭我再跟王爺去向您請安。”

    若只有她一個人,昭裕太後自然高興歡迎。

    可偏還有個謝清崖。

    昭裕太後還是不喜歡他,也不待見他,聞言,也只是目光淡淡往謝清崖那邊瞥了一眼,即便他表現得十分恭順,她也還是懶得多看,只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天寒地凍的,你回頭早些回去吧,過了除夕再來就是。”

    徐端宜明白她的意思,也沒有強要姨母與清崖如何緩和關系。

    如今這樣也挺好的。

    “那我到時候多陪您住幾日。”她笑着與昭裕太後說道。

    昭裕太後這下才是真高興。

    她握着徐端宜的手,輕輕拍了一拍,沒讓她送,只跟劉協和蕭辛夷又叮囑了兩句,便由丹楓扶着她先離開了這邊。

    她走後。

    未央宮的氣氛明顯緩和了一些。

    劉協先前一直沒說話,這會卻是松了口氣,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目光落在蕭辛夷的身上。

    見她看過來,他的視線在她還未顯懷的小腹上看了一眼,便又收回視線,垂眸說道:“你跟表嫂說話,我跟表哥去旁邊下棋。”

    他說着便先起來了。

    謝清崖沒說話,只朝徐端宜看了一眼,見她點頭,他便也未多言,跟蕭辛夷拱了拱手,就跟着劉協去側殿了。

    徐端宜目送謝清崖離開,回頭就能看到蕭辛夷手覆在小腹上,眼睛卻望着前方他們離開的方向。

    徐端宜心如明鏡,卻未多言。

    “我扶娘娘去隔壁坐會吧,那邊太陽好,曬得人身上暖和。”

    蕭辛夷順着她的聲音,望向她。

    見她始終還是如從前般溫和的模樣,臉上恬靜溫柔的表情,讓人看着也能一點點把心緒平靜下來。

    她輕聲應好。

    身後宮女要來攙扶,徐端宜柔聲道:“我來吧,我去跟娘娘說會體己話,你們就不必跟着了。”

    她的話,自然不會有人敢質疑,一衆宮女皆停下了步子。

    徐端宜朝蕭辛夷伸出手。

    “不用扶。”蕭辛夷沒讓人攙扶,自己站了起來。

    徐端宜見她起來後,便收回了手。

    兩人去裏間說話。

    沒有吩咐,宮人也不敢進來,徐端宜見那茶壺裏的,是孕婦能喝的茶,便先給人倒了一盞。

    “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茶盞才被她放在蕭辛夷的面前,徐端宜的耳邊就聽到了這麽一句。

    這話沒頭沒尾。

    即便七竅玲珑如徐端宜,一時也有些沒聽明白。

    “什麽樣?”徐端宜看着人問。

    蕭辛夷看着她的眼睛說道:“随時随地,都能讓所有人舒服,讓人不自覺就喜歡上你。”

    徐端宜驚訝地睜大了一些眼睛。

    似是吃驚于她的話,但很快,她又笑了起來。

    “怎麽可能?”

    徐端宜笑道:“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會被所有人喜歡的,我也一樣。”

    蕭辛夷看着她,想了片刻,搖頭:“我想不出有人會讨厭你。”

    “多謝,這是很高的贊譽,我很高興。”徐端宜彎着眼睛,也給自己倒了一盞。

    她沒說自己的從前,只看着她問:“這陣子過得如何?”

    觀察蕭辛夷的面色,其實是看不太出的。

    這個女孩明明和寶珠一樣的年紀,卻根本無法從她的身上看出喜惡,也就先前,看着陛下離開的那一剎那,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和平時不一樣的表情。

    “挺好。”

    蕭辛夷還是那副沒什麽高興不高興的樣子:“比以前好。”

    她從來都簡言意赅慣了。

    也或許,從前沒什麽人與她說話。

    但對着徐端宜,她還是多說了一句:“你說的沒錯,陛下是個很善良的人。”

    “陛下對你不錯吧?”徐端宜其實從內殿雙份的用具就能看出來了,這陣子兩人相處得應該還算不錯。

    “嗯。”

    蕭辛夷沒有否認:“他很幹淨,也很單純。”

    徐端宜從未見她笑過,此刻卻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一抹清淺而又柔軟的笑意。

    但那笑意轉瞬即逝,剎那間,便又消失不見了。

    “其實我不希望這個孩子的到來,這個孩子,會令他害怕,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好覺了。”

    蕭辛夷說話的時候,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

    她的手放在自己那還未顯懷的小腹上,徐端宜能注意到她有些控制不住在用力。

    “娘娘——”

    她沉聲喊了她一聲。

    見蕭辛夷目光茫然地望過來。

    徐端宜看着她的眼睛說道:“別做傻事,就算這個孩子不在了,也不會改變你和他之間的現狀。”

    蕭辛夷看着她。

    好一會,她才收回視線,啞聲說道:“……我知道。”

    “除非我一輩子不打算生孩子了。”

    她說完又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道:“其實他也是喜歡的,知道我懷孕的時候,他最開始的反應,比誰都高興,有時候我睡着了,他還會偷偷拿手,小心翼翼地觸碰我的肚子。”

    蕭辛夷說起這些的時候,唇角又不自覺往上輕扯了起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就算再讨厭一個人,也舍不得真的傷害他。”

    蕭辛夷說着望向外頭。

    “他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徐端宜一直安靜聽着。

    直到等她說完,她才開口:“我若說姨母不會做什麽,你肯定不會信,可是兒是女,如今尚且不得而知,便真是皇子,他也還小……你可以與陛下好好說,夫妻之間,最避諱的就是你瞞着我,我瞞着你,瞞着瞞着,兩個人也就散了。”

    蕭辛夷看着她,忽然問道:“你和南安王就是靠着這個,才走到了現在嗎?”

    “我們嗎?”

    徐端宜眉眼柔軟:“我們的故事,很長,一兩句說不完。”

    “娘娘若是想聽,日後我可以多進宮陪您。”

    另一處配殿,謝清崖看着明顯不在狀态的劉協,忽然放下了手裏的棋子。

    “不下了。”

    劉協因為這一句,才擡起頭,目光卻還有些迷茫:“怎麽了?”

    “你怎麽了?”

    這裏沒有外人,謝清崖便也沒有與人見外,連尊稱也沒跟人用。

    劉協在他明亮的注視下,有些扛不住。

    他撇開臉:“我沒事。”

    謝清崖看着他直接說道:“你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劉協也知道自己瞞不過他,手指磨蹭着手心裏的棋子,與人輕聲說道:“我不知道……”

    “表哥——”

    劉協最終還是擡頭,看着謝清崖,輕聲說道:“我不知道我怎麽了,我又高興,又害怕。”

    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這個動作,也就只有他小的時候,表哥才對他這麽做過。

    如今被人乍然一拍,劉協不由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麽?”謝清崖問他。

    劉協目光愕愕,大腦也是一片茫然。

    表哥與他說過太多話了,他一時哪裏想得到表哥說的之前,是哪個之前?

    謝清崖顯然也看出來了。

    沒等他想很久,便看着他說:“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說,讓你相信我,只要我在一日,就沒人能對你做什麽。”

    “一個還沒出生的小娃娃,女兒還是兒子還不知道,就算是兒子,那也是你親生的,你在怕什麽?”

    “怕他,還是怕我沒這個能力保護你?”

    劉協這下是終于清醒過來了,他忙道:“我當然相信表哥,表哥在我心中無所不能。”

    “那你怕什麽?”

    謝清崖仍盯着他道:“怕我因為徐端宜的緣故,就會被蕭家蠱惑,以後放棄你?”

    “不——”

    劉協瞪大了眼睛:“我、我沒這麽想。”

    可劉協一時也說不明白,那他究竟為何如此害怕了。

    他睜着眼睛,想了好一會,也想不明白,只能看着人低下頭:“……抱歉,表哥,我又犯渾了。”

    “你是該抱歉。”

    謝清崖看着他:“但這聲歉意,不該跟我,而是該跟你的妻子和孩子。”

    劉協紅了眼睛。

    他沒哭,擡手抹了下臉,就啞着聲音跟謝清崖保證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對他們的,以後也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謝清崖聽到這一句,才松了口氣。

    他又擡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聲音也放緩了許多:“以後有什麽就跟我說,別胡思亂想。”

    劉協眼睛還紅着。

    但望着他的眼睛,卻滿是信賴。

    他毫不猶豫看着謝清崖點了點頭。

    午間。

    四個人一起在未央宮吃了飯。

    席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劉協的心情,明顯轉好了許多。

    等吃完午膳。

    徐端宜和謝清崖先行離開。

    劉協難得沒立刻走,而是陪着蕭辛夷坐了好一會,才去皇極殿辦公。

    到皇極殿的時候。

    他卻沒有先去處理公務,而是只身一人去了內殿。

    這內殿是劉協平日休息的地方。

    可沒有人知道,這裏還放着他生母的牌位。

    他生母死的不光彩,劉協平時就是想公開祭拜也不敢,即便如今他已經手握權力,也仍不敢忤逆昭裕太後這麽做。

    所以他依舊只能在這小小的內殿,置一處牌位和佛衾,供奉他的生母,望她早登極樂。

    他從前在宮裏,無人說話的時候。

    有什麽難過,或者高興的事,都會跟他生母的牌位說。

    今日他是想與人說高興的事。

    他想告訴她,他快有孩子了。

    劉協滿懷高興去了內殿,打開內殿的機關,正想為他生母上一炷香,就看見密室打開之後,一張熟悉又令他恐懼的臉,出現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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