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乐平县。
放眼望去金黄的麦浪宛如波浪似的,老者坐在田埂旁边的石头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三五成群的孩童背着斜挎包从他身边跑过去,留下一串欢声笑语。
“你们听说了没?侯爷好像要从并州回来了。”
“笨蛋,不是好像,是今日就要到了。”
“一看你就没有好好地读报,上面早就写过侯爷回来的日期!老师安排的每日摘抄报纸简讯作业你肯定没认真写!”
这时,在路上巡逻经过的黑袍卫兵板着脸说:“不许停留,还不快去学堂?”
孩童们顿时一哄而散。
这些日子类似的对话发生在县里的各个地方。
看着不到半刻钟便又出现的巡逻卫兵,待在田里检查庄稼情况的百姓们眼里露出几分担忧,往常也有巡逻,可都不曾有这样的频繁。
哪怕是一年前先帝驾崩,都说要乱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过。
可侯爷这趟出门,县里的巡逻就变得紧密起来,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听说是并州的边防出了岔子,近来西煌骑兵总是时不时地来骚扰边境百姓,一看就是奔着打草谷的主意来的,是并州都督写信朝侯爷求援来的。
要不是沈侯爷来了乐平,大家伙的日子也不会变得这样好过,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啊。
而被众人挂在嘴边的侯爷,便是三年前来此赴任的沈潮云。
……
此时此刻,乐善侯府。
新月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听有人来报说是侯爷已经到县里了。
她神色顿时一肃,当即起身朝府门走去。
才领着侯府众人抵达门口,便瞧见几匹马奔驰而来,为首的人率先勒停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
少年生的高挑,身姿笔挺,穿着件绯色滚黑边的圆领窄袖衣袍,袖口绑着一对黑色护腕,墨发如瀑扎成马尾高高束起,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新月第一时间迎上去,喊人:“侯爷。”
沈潮云随手将马交给走上前来的侍从,才对着新月嗯了声,问道:“府里可有热食?”
“知晓侯爷今日要回来,厨房那边没敢停火。”
“我这就吩咐人去将吃食端过来。”新月连忙道。
沈潮云道:“直接端去书房就好,我还有要事和自京城而来的大人商量。”
新月这才注意到后面还紧跟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脸生,是她没见过的人。
转瞬间她便警惕起来,只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恭顺地道:“是,侯爷。”
风尘仆仆的男人笑了笑道:“我爱吃面食,尤其爱吃汤面,给我准备一碗酸汤面即可。”
新月应了声,转头就吩咐旁人去安排了。
而她自然是跟在沈潮云的身边。
沈潮云的脸上早已褪去先前的稚嫩,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之比起来,她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度就显得极为正常了。
毕竟也当了三年的侯爷。
虽然明面上没有任命,但她基本上与并州的***也没有区别了。
这时,男人开口道:“侯爷的宅子与裴某猜想的不太一样。”
沈潮云神情从容,闻言挑了下眉:“哦,哪里不一样?”
裴暄言简意赅:“过于简朴。”
按照王侯的规制,侯府从建造伊始便该要么奢华要么典雅,总之肯定要符合亭廊小榭假山环绕才对。
他笑着道:“看来王大人这个长史做得并不好,早知如此当初裴某便该向先帝自请随侯爷北行,也免得侯爷住在这般简陋的屋舍之中。”
“……”
沈潮云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不咸不淡地道:“裴大人说笑了,若当初裴大人随本侯来了乐平,如今谁来做兵部左侍郎呢?”
交谈间到了书房门前,她停下来伸手道:“请。”
裴暄本欲再说些什么,见状只好撩起衣袍率先跨进了门内。
沈潮云不着痕迹地扫了新月一眼。
后者顿时会意,转身退下去吩咐侍卫立刻封锁侯府上下,任何人都不准进出。
沈潮云走入书房,便听见裴暄说道:“侯爷半道将裴某带至此地究竟意欲何为?我不过是去并州探望叔父而已,侯爷您在担心什么?”
他的眼神锐利地望了过来。
跟刚才从容洽谈的模样截然不同。
沈潮云半点不怵,她淡定道:“本侯不是说过,只是想请裴大人前来喝口茶而已。”
她坐下来,纤长的手指拎着茶壶倒了两杯茶,往对面递了一杯。
得知她今日要回,书房的茶水从早上起便一直有人在换。
所以沈潮云这会儿喝的就是热茶。
“裴都督因焦心边防要事而病倒了,医师说都督要静养少见人,本侯刚从都督府出来便碰到裴大人,不愿大人白跑一趟才将你带来。”
她抬头看着裴暄,做了个请的姿势。
裴暄神色极冷,盯着她看了良久,最后还是在她的对面落座,冷声道:“乐善侯当真是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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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暄的脸色很不好看。
毕竟谁也没想过,并州这片本该隶属于朝廷的州府竟然差不多改姓沈了!
而朝廷竟然一直被瞒在鼓里,甚至连他的叔父裴都督都掌握在了她沈潮云的手中!
沈潮云只当他的话是夸奖,坦率地承认了下来。
她也觉得自己怪厉害的。
“本侯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连每年的赋税都按时足量的缴纳,领地百姓生活富足,不论裴侍郎信或不信,事实便如你所见。”
沈潮云朝他笑了下。
她浅抿了口茶。
裴暄冷道:“乐善侯嘴上说得好听,那为何新帝登基时你不去京城觐见?”
“你这分明就是不将新帝放在眼中!”
如今的新帝,便是当年四皇子李元青。
没有了李元景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在庆帝病重之后,他几乎没有悬念地成为了继承人。
说起这个,沈潮云便想起来李元青刚登基时候发生的事。
李元青大抵是觉得大权在握,还记得当年发生在宫宴上的事,所以接连下了好几道圣旨急召她和霍勖回京城觐见。
霍勖以北疆战事为由没去。
沈潮云自然也不会去,她又不傻,明摆着是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她怎么可能送上门去?
所以便以配合雍州那边的边防为由,理都没理京城那边。
说来也怪,这三年西煌虽说一直蠢蠢欲动。
却始终没有真正的侵边。
可最近却与并州边境的守军屡生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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