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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不是棋子,而是执棋手。
    霍大将军真的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吗?

    若是不信,又该怎么取信于他呢。

    想起萧家迫在眉睫的危机,沈潮云就辗转反侧。

    她知道自己不算聪明,所以自从重生以来,她就一直在努力思索。

    怎么报复沈家,怎么解除婚约、怎么救下霍勖——

    沈潮云想了许久,最后发现她能走出最好的一步棋,就是闹大动静,将现在的水给搅浑。

    所以她要划伤自己的脸,要让所有人的注意到都集中到沈家和景王,要设计柳羽然撞破李元景与沈若雪之事,坚持要住进朝晖堂……

    最好是能把更多的人卷进来,无论是看热闹还是想要蹚浑水的人。

    ——所幸,她的运气不错,结果比预料的更好。

    她终于为自己挣下这口喘息的机会。

    可眼下却依然不知,该怎么破解眼前萧家的危局,毕竟这世上将她当亲人的人不多了。

    沈潮云恹恹地垂下眼眸,苍白的唇抿了起来。

    无意识地轻轻碰了下腕上的平安扣。

    她忽然顿了一顿。

    不,在这世上我还有一个小叔叔。

    沈潮云很轻地抿了下唇角,脑海里缓缓浮现出昨夜的情形。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但却对他离开前说的话记得很清楚,也记得他说出那句‘你该喊我一声世叔’时格外认真的眼神。

    如今,她唯一能够倚靠的只有霍勖。

    只要他活着一日,李氏皇族便不会动她。

    而她则会竭尽全能保下他,不让他被皇权所倾轧。陛下想要收拢兵权,柳贵妃与李元景正是看透了这点,故而才能打着为陛下分忧的旗号盛宠不衰。

    他们甚至早早地就埋下了暗线。

    上辈子,下毒谋杀霍勖和在西南边陲陷害萧将军叛国,这两件事几乎是前后脚发生的。

    也正是因为这两份功劳,李元景很快就被立为了太子。

    但沈潮云当初在交出财库钥匙之后,就被幽禁在废院里,外面的消息很少能传进来,只有在院里盯着她的嬷嬷偶尔会交谈几句。

    拢共知道的还不及沈若雪说得多。

    是了,她眼下人还在沈家,纵然外头还有许多麻烦等着她,但沈家于她而言却是首要的。他们欺她、辱她,前世今生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沈潮云顿时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牵制住沈家,做些她力所能及之事,既是给他们添些麻烦,那也是在为萧将军争取时间。

    沈潮云心情雀跃地走出屋子,衣袂如莲,广袖生风。

    秋日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涌进肺腑。

    真是个好天气啊。

    少女站在游廊飞檐之下、石阶之上,仰起头,半眯着眼睛去迎接洒落下来的明媚的阳光。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哪怕手中并无依仗,她以身入局也能搅动一方风云。

    不是棋子,而是执棋手。

    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小变化,却让沈潮云胸臆激荡。

    睁开眼,她的眼底浮动着淡淡的碎金色光芒,漆黑的眼瞳仿佛焕发新生。

    沈潮云迈下台阶,脚步轻快地经过廊下的蔷薇花,看见这一幕的丫鬟们纷纷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跟在她身后,喊道:“五小姐,您跑慢些!”

    她拎起裙摆,一直走到楼阁前面的湖附近才停下来。

    湖面上架着一条长长的游廊,飞檐斜角,顶上铺着琉璃瓦,在光下折射出散发着多彩夺目的光芒。

    沈潮云仰面,注视着璀璨的琉璃瓦,腮帮微微鼓起。

    她的目光那样专注、沉静,仿佛一汪平静的深潭下有什么在涌动,碎光掠过,无人看清。

    大庆原是没有琉璃瓦的,这是西域独有的东西,所以最开始只有皇宫会用琉璃瓦建亭台楼阁,直到西域商路因战乱而逐渐无人敢走,琉璃瓦也有价无市。

    直到有人重新走通西域商路,那人就是沈行。

    只有沈记才能拿得出这么多的琉璃瓦。

    这座朝晖堂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莫不出自于沈记,而这与沈家本该毫无干系。

    不过是假借她的名义骗来的罢了。

    “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暗下来。

    一只劲薄修长的手虚横在了她的面前,遮住了七彩的琉璃光。

    冷冽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就像是一颗忽然投进雪泉里的石子,她心头忽地一跳。

    沈潮云转头回望。

    她本以为见到的会是一个身穿轻甲气势凛冽的大将军。

    却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身穿玄色锦袍的清隽郎君,墨发高束,腰身挺拔如松,只是稍稍一低头,身形便能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霍勖撤回手掌,随意挥了挥,院里原本的下人们便尽数退去。

    取而代之是整顿有肃的寒甲军。

    霍勖低声提醒道:“日头烈,日后切不可再直视太阳。”

    这话听起来像是长辈在教训她似的……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让沈潮云愣了下,本想问他怎么来了,却在开口的刹那又闭上了嘴。

    她想起来了,昨晚他说过今日再来见她,他没有食言。

    沈潮云心头暄软,先点头乖乖地应了句‘知晓了’,接着才解释道:

    “我没有在看太阳,我看的是琉璃瓦。”

    说完,她顿了顿。

    抬眸最后又望了一眼廊檐,接着才转身仰起脸看他:“我在想,当年以女子之身走通西域商路带回琉璃瓦的阿娘,会是何种模样。”

    霍勖眉梢一动:“想看?”

    许是他的语气透着些许懒散,又或许与他看起来实在像哄小孩,沈潮云一时间没办法将他与传闻中那个武断暴戾的大将军联系起来。

    她听见这话怔了怔,下意识问道:“能看?”

    “你想,就能。”

    “当年跟随你母亲去西域的老人里面还有一部分留在沈记,我记得裕丰堂掌柜的手里,应该还有那会儿请画师画的一幅画。”霍勖垂下眼。

    听到裕丰堂三个字……

    沈潮云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忍不住蜷了起来。

    过了半晌,她才慢吞吞地道:“我会的。”

    霍勖挑眉,只当是小孩怕见生人,于是放轻嗓音解释了句:“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沈潮云低头道:“我知道。”

    只是她上辈子说过也做过太多伤害他们的事。

    最后她被关在景王府废院里,仍坚持要来见她的却还是裕丰堂的人。

    她配不上他们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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