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许尘缩在沙发，原本一手拽着季晏川的衣服，一手抱着自己弯起的双腿，而在对视之后，蓦地生出一股想靠近的强烈念想。
他身子动了动，弯起的双腿仍旧弯着，跪坐在沙发，伸手勾住了季晏川的脖颈，等站在身前人的弯下腰，他又顺势将脸埋在对方的颈窝。
比起拥抱，更像是寻求庇护。
好似他躲进季晏川怀里，闯进梦中要打他杀他的人就不敢再追着他跑，他不必四处躲藏，不必心惊胆战，在每个夜晚都能得以喘息。
许尘贪恋这短暂的心安，将人搂得更紧：“陪着我吧……我害怕……”
他很难清醒的分辨出，这话究竟是让季晏川陪着他去医院，还是让季晏川一直陪着他。
或许都有。
季晏川没有拒绝他的请求，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一起去了医院，他一路抓着季晏川的手，手心出了汗就擦擦继续抓着，就诊时亦是如此。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回答医生询问的几个问题，碰到实在不愿回答的就保持沉默，医生瞧着他为难又痛苦的表情，也没再追问。
许尘做完医生递给他的两套题就在门外等着，倒不是他不能知晓就诊结果，只是他不想知道，即便在最后一刻也想逃避这一切。
他倚着墙站了会儿，又心烦意乱的来回走走，借着半开的门瞥见另一个就诊室的饮水机，进去讨要几杯水，喝完去蹲了会儿厕所。
许尘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他以为过了一个小时，其实才过了十分钟，又一个十分钟后，季晏川从紧闭房门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有一张是报告单。
看到‘检查报告’四个字后许尘迅速收回目光，低头问：“要吃药吗？”
“嗯。”
“贵吗？”
“……”季晏川以为，哪怕不是先问什么病，也会先问严不严重，但显然，许尘更在乎的是需要耗费多少钱。
他牵起许尘的手往前走，懒得回答这个问题却还是在沉默两秒之后，说了句：“不贵。”
拿过药，许尘被送回家里，大概是担心他像吃饭一样，忘记吃过饭于是吃很多次，季晏川留下一天份量的药，剩下的全都放起来。
等第二天，再重新拿出当天需要服用的剂量，晚上回去不仅要询问管家，还要检查药盒里的药有没有吃完。
为了让许尘更方便也更安全的吃药，季晏川专门准备了一个药盒，每个格子上都贴了标签，用来提醒许尘这个药吃几片、是饭前还是饭后。
离开医院没几天，林逸来了，手里还提着大兜小兜的东西，恍惚间，许尘都要觉得林逸是来探病的。
但不是，林逸并不知晓他去过医院，也不知道他吃药，一进到别墅，就绕着他走了两圈，问他：“在这儿待得怎么样？”
许尘说：“蛮好的。”
听到这个回答，再加上许尘的状态瞧着确实好了些，林逸松了口气，从提来的东西里找出水果，拿到厨房洗了洗，端到沙发前的茶几。
他瘫坐在沙发，边吃边道：“其实把你送走以后我一直都担心你的。”
“只是想着季晏川应该不会虐待你，而且……我碰到点儿烦心事，手头不大宽裕，又不好空着手过来，便等了等，等有钱了才来。”
林逸说着往许尘手里塞了几个洗好的青提，“尝尝。”
许尘：“我以为你不会为钱发愁。”
转念一想，可能是数目不一样，他为了几百几千块发愁，林逸则是为了几百万几千万。
“我的卡被停了，名下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平时全靠几个哥哥救济，不过也救济不了多久，要是被父亲发现，他们也要跟着遭殃。”林逸说。
许尘在‘遭殃’这两个字上琢磨一番，问：“你跟你父亲吵架了？”
林逸没立马回答，安静吃了会儿水果，整个人像是飘在半空沾了水沉下去的棉花，情绪也不再高涨，眸色黯淡几分，“算是吧。”
“他总想让我按照他的安排去生活，一不顺着他的意思，就想要断掉我所有的经济来源；好似顺着他，我才是吃喝不愁的小少爷。”
“不顺着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是。”林逸轻声说着，语气很平淡。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迷失在这份溺爱里，没意识到超乎正常的爱都带有目的。
以至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他什么都不会，却有一身很娇气的毛病，父亲像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培养成多么优秀的人。
那些产业也没打算交给他。
好似他只需要当一个娇气貌美的oga，到达一定年纪后嫁给一个父亲看上的alpha。
然后就这样过完一生。
诚然，破产的谢闻安并不在林父的考虑范围之内，没破产之前也才勉强够格。
“我现在觉得，当个oga也没什么好。”林逸蓦地想起什么，问，“你觉得oga和beta哪个好？”
他记得许尘之前是beta，他还暗戳戳的因为没有腺体闻不到信息素嘲讽过。
许尘想了想，“都一样。”
林逸又问：“你会不适应吗？”
说不会是假的，但也没到厌恶、接受不了的程度，在许尘的观念里，那样残酷的实验下能活着就好了，至于活着以外的事情，便都无所谓了。
林逸在别墅待到晚饭之前，毕竟快到饭点，许尘想让林逸在这儿吃。
林逸说：“我回去和谢闻安一起吃。”
许尘无奈应声，又听林逸说起记忆实验的事，之前谢闻安填过贩卖记忆的申请表，据说贩卖成功会得到一份丰厚的酬金。
申请表不是想填就填的，幕后主使对于这类人有很多要求，最明显的几个便是，要有幸福的记忆，要缺钱，要能接受贩卖的行为。
林逸问：“你当时也是填了申请表吗？”
许尘摇头。
他根本不知道申请表长什么样子，被关的那一年里，他确实见到过其他人，虽不清楚那些人是不是为了酬金而来，但他见过那些人的下场。
倘若记忆能够被贩卖，能够被更改，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