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尘不想理会这句话，他走进厨房拿起碗盛南瓜粥，季晏川不知怎的也跟他走进来。
他侧目瞥去一眼，以为对方因为他没吭声跟过来的，便斟酌着开口：“没有钱的时候，钱什么都能买到；有了钱，才会觉得不行。”
出乎许尘意料的，季晏川没提健康和生命两样东西，反倒提到了别的。
“爱也能买到吗？”季晏川问。
许尘端着盛好的南瓜粥走出厨房，“可以。”
如果在他急需用钱的时候给他很多钱，他完全可以给出自己的爱。
他会伪装得很好，尽可能的不让对方看出破绽。
虽说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可感情不就是真假参半的东西吗？
许尘不相信有纯粹的爱。
季晏川对这个回答感到熟悉，他知晓合同的事，知晓三百万的事，他认为这是许尘会给出的答案。
但又会失落。
他得到的爱也是用钱买来的吗？
季晏川问：“我给你钱，你就会来爱我吗？”
“不会。”
是否定答案。
季晏川心头的失落烟消云散，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许尘不会做那样的事。
许尘回到厨房继续盛饭。
他现在还没到急需用钱的地步，他有临时工作，一天四百，日结。
这样的薪资对于他来说算不错的了，不用费脑也不用出力，一个月就能挣一万二。
可「回家」的念想在他脑海挥之不去，他体内的血管犹如念想生出的根。
要拔掉这个念想，就要拔掉他的血管。
吃过饭，许尘观察了一下季晏川的脸色，试探的提起工资的事。
“睡觉之前会给你的。”季晏川拉着许尘往外走，“在此之前，我想让你陪我做一件事。”
许尘被拉到后院。
他正疑惑着，就看见季晏川躺进了棺材里。
许尘：？
季晏川说：“陪我躺一会儿吧。”
“在、在……”许尘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看到季晏川躺在棺材朝他伸出手，想着工资还没拿到，便把手放上去。
季晏川没将人往里拽，他抬眸看着棺材旁边站着的人，想起方才的对话。
他说：“给你加工资。”
果不其然，许尘眼睛一亮：“加多少？”
季晏川抿抿嘴角的笑意，“加一倍，今天付你双倍。”
“成交！”
许尘咬咬牙，打量着棺材里的空地，这不是什么很大的棺材，季晏川也不是瘦弱的人。
季晏川躺下去之后，空地很少。
许尘扶着棺材小心的翻过去，和人挤在一起。
他不知道季晏川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觉得渗人，即便紧挨着躺下，能感受到季晏川的心跳和呼吸，他脑子里想的也是：
挣够钱就跑。
免得再被提出古怪的要求！
这般想着，耳边响起季晏川的声音，温柔又带着命令：“转过来。”
不等他跑。
古怪的要求就来了。
许尘觉得面对面的侧躺太过别扭，“这样躺着挺好的。”
“不好。”
“哪里不好？”
“……”季晏川说不上来，见人没有要转过来面朝他的意思，他伸手戳了戳，“我付了你工资的。”
听到这话，许尘默默转过去，和人面对面的躺着。
若是换做平时正常情况下，他不会避开对视，只是如今这样的情景，四目相对，视线交错之际，难免会生出些让人心乱的思绪。
更何况他还处在发热期。
大概是排斥打针偷偷减少剂量的缘故，虽然有在注射，但效果一般。
不过总归是能控制住。
许尘垂着眼睫，即便目光没有交织，气氛仍旧在相依相偎的情况下变得微妙。
他想他应该说点什么。
季晏川或许也是这么想的，问起吃饭前谈论的事：“你觉得，钱能买到爱吗？”
“分情况吧。”许尘回答。
季晏川说：“我觉得不行，爱就是爱，这不是钱能够改变的事情。”
许尘心不在焉的听着，脑子里想的是：不该偷偷减少剂量。
他有些不舒服。
许尘又想，这其实不能怪他，他们这样和抱着的区别不大，没和季晏川紧挨着的时候，他并没感到不舒服，减少后的剂量是足够的。
但这样紧贴着……
“你怎么想？”季晏川没听到回答，手在许尘胳膊上戳了两下。
“我啊。”
许尘没力气的开口。
他闭着眼，昏昏沉沉的回想季晏川刚刚的话，“钱能够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有些人常说钱不能买来健康和生命，不能买来幸福和快乐。”
“难道这些东西没钱的人就有吗？”
“有了钱，能吃上更健康美味的食物，生病能得到更大程度的救治，碰到喜欢的东西不需要考虑价钱。”
许尘略显茫然的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观念。
明明在他的记忆里，他不缺钱，也不缺幸福。
蓦地。
挨着他的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说了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许尘抬眸问。
季晏川在心里想，知道了对于许尘来说，钱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视线撞上的刹那，似有轻微的电流在体内涌动。
许尘垂下眼睫，低着头。
他没听到季晏川说话，而今也没追问的心思，他眼皮发酸的眨着眼，晕晕乎乎的。
过了会儿。
季晏川发现身侧人在抖。
他支起身子看去，发现许尘好像睡着了，不仅睡着，还做了个噩梦。
许尘眉头蹙起，双唇紧抿，是害怕恐惧的表情，他双唇动了动。
季晏川没听清在说什么，于是凑近些，仔细听才发现，说的是：“回家。”
“我要……回家……”
说话时的声音都在颤。
季晏川小心擦去许尘额间的汗。
你能回到哪里呢？
许尘。
你还有家吗？
发现车座底下字据的时候，季晏川顺着字据查了下去。
没有人愿意记录许尘的成长，本来就少得可怜的照片被人刻意掩埋，愣是一张照片都找不到，季晏川没办法从照片里得知许尘的样子。
但他了解到许尘的家庭情况。
许尘。
你哪儿还有家呢？